第26节
  “男朋友?”这个罗文一句接一句地问我,很是八卦。
  “对。没错。”我大大方方告诉他又能怎样,“男朋友过生日。”
  “难怪了,你这次看上去比上次聚会的时候状态好多了。”
  罗文说。
  黄欣喝了口咖啡:“你这个男朋友究竟是个何方神圣?什么时候约出来,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吧?”
  我轻轻一笑,没有马上答应,要不要去见我的朋友们呢?这得先问了欧先生才好。
  第八章(2)
  事情不巧,白羊座的欧先生在四月份过完生日之后,一直都非常忙碌。我们之间能够见面的机会都很难得,有一次他从香港回来在杭州开会,然后又要去北京,为了能找他,我下了班坐火车从上海去杭州,就在西湖旁边他开会的酒店里要了房间等他,趴在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了两个电影,睡了一觉,他在夜里两点多钟才敲门进来,已经是累得筋疲力尽,我把他西服脱下来,把他拽到被子里,拍拍他脸:“看着您了!就在电视新闻上,发言来着… … ”
  “我在镜头上怎么样?”他打了个呵欠。
  “还行,没有本人好看。下回再要上电视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给您化点妆。”
  “胡说八道。”他卷到被子里看着我笑起来,摸了摸我头发,一副倦容。从前我们没好上的时候,他讽刺挖苦我真是语言丰富,尽其所能,现在我说什么荒诞不经的话,最厉害的也就是这么一句,还语调温柔。
  “怎么总找您开会呀?别人都是废物吗?地球没您不能转了吗?”
  “股市太热了,有人在兴风作浪。国家正预备出台各种管理措施,总要听人意见呀… …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闭上了,“要听我意见,你总得有理有据地说明白,又不能只讲半句,又不能瞎说… … ”
  我把被子给他盖好,在他耳朵旁边说:“那这得忙到什么时候
  呀?下星期六,我朋友聚会,您会在上海吗?您去得了吗?”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睡熟了。
  我倒是精神了,仔细研究他的脸,打算给他眼圈上抹点遮瑕膏。
  … …
  我没能把忙碌的欧先生带去朋友们的聚会给她们看看,但是那次我见到一个熟人,也算是意外惊喜。我们正唱歌儿猜拳呢,侍应生先送来两瓶最贵的香槟,两大份果盘,我们说送错了吧,我们没点这个呀,他说没错的,是一位女士送的。女士?哪位呀?然后她推门进来了,居然是我绕不过去的段晓书姑娘。
  段晓书看上去状态不错,妆容浓艳,大长卷发用香奈儿的卡子别住,顺在一侧的肩膀上,一条黑色的小裙子,踩着镶满水钻的高跟鞋,浑身上下好些个闪瞎人眼的首饰,比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像又升级了。包厢里我和黄欣几个一见是她都没说话,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谁把她招来了?我们面色不善,段晓书却好像话剧演员,眉飞色舞,抑扬顿挫,带着大钻戒的尖尖细指给每个人都倒了酒:“我刚才走廊里看见悦悦打电话了,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们了,大家都还好吧?咱们喝一杯。”
  我们毕竟也都是出来工作的场面人,不想让气氛太尴尬,我便喝了酒,然后问她:“晓书呀,我见到你也是挺意外的,没想到你还能送酒给我们,你最近忙些什么呢?还
  跟周先生在一起吗?上次带我去看的那个房子住的还舒服吗?”
  “老周对我挺好的,我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呀?”晓书笑眯眯的,“哦,你说那个房子,还不错吧,装修出来了,我一直也没往里面搬,虽然是江景,虽然是豪宅,但是我觉得还是有点小,才八十多米,老周最近刚给我买了一个别墅,等家具呢,都是从瑞典运来的,弄好的时候请你们去开热闹热闹哈… … ”
  我明白了,段晓书送酒给我们其实主要就是为了这桩事情,她在上海买别墅了,那个江边的八十多平米的高级公寓她没看上,她要搬到大屋里面去了,满是高级木头的北欧家具,每一件的价格可能都会让我这种收入的银行职员吃土半年,这是她来到上海的第五年,她要彻底变成一个阔太太了,要是这世界上她最想要一个人知道这事情,恐怕就是我,我不由自主地仔细打量她,这人精瘦巴拉,估计平时也不吃什么东西,全靠一个跟人斗气的精气神吊着,这很有可能是全上海生命力最强的女子!
  “你呢?悦悦,你怎么样?”她又给我带了一杯酒,“我听老周说起你的男朋友了,还总想着见一见呢,哎你可别把他藏起来… … ”
  “别闹了,”还没等我答话,黄欣在旁边说,“怎么可能不藏起来?你是哪位呀!江悦怎么还敢让你看着男朋友?她又不是没记性
  ,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这话直得好像根棍子直直捅到段晓书脸上,她放下酒杯:“不跟你们说了,我那边还有朋友一起玩呢,我帮你们结账吧。”
  “哎,不用。”我连忙叫住她,“一共也没有多少钱,我们都是aa。”
  “真是的,客气什么呀,我今天股票赚得多。你就别跟我争了。”段晓书说完就走了。
  她走之后,包厢里面的我,黄欣,卢叶丹,朱琳琳都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气氛原本是愉快的。四个靠自己小小双手赚钱的女孩子乐乐呵呵地唱歌儿,突然一个投机者来了,虽然嘴脸恶劣,但却用真实的经历告诉我们,她好好地经营男人,其所获利要远远高于我们认真地自己努力。
  “我就是有点好奇。”黄欣忽然说,“她,她们,是怎么做的呢?让我看到一个好玩意,卡地亚的手镯,江诗丹顿的手表,还是车子,大别墅,能张嘴跟男人要吗?我要这个,你给我买…这话怎么能张嘴说出来呢? ”
  我仔细想了一会儿:“我做不出来… … 我都不敢跟我自己爸妈要东西,我从小就不。”
  “不过,如果不送你礼物的话,怎么证明他是爱你的呢?”卢叶丹说,“只用嘴巴说吗?”
  电视上在播宝格丽的广告,蛇头手链,镶嵌着绿色的宝石,我没再说话,但这事情往我心里面去了。我心里还是不太痛快,我打算跟欧先生作一作
  ,跟他要一件好礼物。一来因为段晓书这一次真的让我不舒服了,二来他没有能来参加我跟朋友们的聚会,这让我更不高兴。
  但我跟他没作成。
  第八章(3)
  后来的一个周末,我跟欧先生吃饭看电影之后,路过国金的宝格丽店,我们当时拉着手,我的脚步很慢,脸朝着橱窗里面看,欧先生留意到了:“悦悦你看什么呢?咱们进去逛逛?”他刚说到这里,我的脸就热了,是呀,我在干什么呀,我这是在跟欧先生要东西吗?我赶快说,没看什么,我就照照镜子,哎您看看,我这里头发是不是有点乱了?他笑着帮我弄了弄头发,然后我赶快把他给拽走了。欧先生没再坚持。
  这时候我忽然开始理解了一件事情,能够花男人的钱,从他们手里要下来东西的,实际上是段晓书这种类型的女孩的素质和能力,就像我写报告谈客户做ppt,拿到合同自己赚薪水一样,是要学习的,在实践中摸索经验的,就像我们会加薪晋职一样,她们也会越要越大。
  这个体会后来我跟段晓书谈了,我也问她,是怎样能够克服心里面一个骄傲的门槛,手指头往前一送,告诉身边的男人,我喜欢这个,我要这个呢?
  这时候的段晓书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色苍白,一脸病容,听我这样问,她还真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冷冷一笑:“谁会做那么没出息的事情?我从来不跟男人张嘴要东西。从前的男朋友们,还有老周,都是主动给我的。”
  “主动给你?他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我问。
  “… … 我也不说我喜欢,
  种草,你不懂吗?在他们心里面种草。翻杂志的时候问问他这个好不好看,闲聊的时候说我女朋友又买了那个,还有那个大别墅,我也没说我要个大别墅,我就说,我不想要那个小公寓了,你自己留着吧,根本地方就不够大,我爸爸妈妈来的时候要怎么安排呢?还不如不搬过去,然后,然后他就会自己捉摸了,他要是喜欢你,总要送礼物给你的,想要你心里高兴的。”
  我听完之后体会很久,半晌才说:“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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