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北齐高家死后(下)
  宇文泰一直在看热闹, 有北齐高家珠玉在侧, 他和北魏之间的矛盾几乎没剩多少,每天都在戒备的看疯子打架:“没想到他们在九泉之下,如此热闹。高欢虽然反复无常, 两面三刀, 背信弃义, 但不是疯子啊。”
  其他人纷纷赞同:“这家教倒是神奇。”我们的儿孙都是一代代变坏的, 他们家真是出奇。
  “别人说这话还合理, 你苻坚、刘裕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刘裕冷漠脸:“我儿子不坏。”只是被杀的很快。
  苻坚:“……”
  高澄的六个儿子没有皇位之争,关系始终很亲密, 长子被毒酒弄死的时候,弟弟扎草人, 射这个草人就当是皇帝叔父。
  高洋的神经病在每年只能喝到几杯祭酒之后, 变得有点严重了。有时候异常清醒的感慨一切都无可挽回,自己有些事做的实在是不对, 何不一死了之。偏偏又死不了。有时候彻底疯掉,提着长刀,对周遭的一切虎视眈眈, 就像干点刺激的事——譬如杀人或被人杀掉。
  现在想喝酒太难,自己耕种, 一直要熬到收获,然后脱壳, 砍柴蒸饭, 撒曲酿酒, 然后才能喝。
  喝完之后才好撒酒疯。费那个劲干什么,不如揪些毒蘑菇来吃吃。
  对于致幻瘾品的需求并非源自身体,所以在摆脱肉身的束缚之后也一直存在渴望。
  清醒虽然不是一种痛苦,但飘忽眩晕的状态更令人感到轻松快乐。始终保持清醒去面对人间和周围的环境,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种折磨,高洋就是这种人。
  高欢渐渐对殴打这个儿子失去兴趣,只把他当成赖狗看待,打也打不死,改也改不了。
  人很难持续的对一个疯子保持仇恨,当殴打和杀戮不能造成对方的痛苦,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高澄却保持着对他的仇恨。
  高洋却还要找刺激,袭扰小帝镇中别人家的女眷,不论对方的相貌是年轻还是年老,总归都是极其出色的美人,恨不能在生前染指一番,死后总想抓一个过来摸摸。
  平时没有多少饮食,也不在意,偶尔想吃东西了就面不改色的从大腿上割一块肉,拿盐和花椒细细的腌制了,烤着吃。还以此引诱别人家的绝色美女:“你若跟了我,每天割肉给你吃。”
  胡太后都不敢跟他!太可怕了,今日吃了他的肉,恐怕过些天就要千百倍的被吃回去。
  高洋只好自得其乐,有时候一边割一边下酒,有时候则是切一大块,随便选一家进入他家厨房,酱油料酒一顿乱加,佐以甜酒酿,饱餐一顿,回去继续晒太阳。
  他不怎么练武,却保持着很高的战斗力。
  别的皇帝,即便是敌国的,在他开始割自己的肉吃,还换着部位品尝口味优劣之后,就不怎么敢和他吵架了。悍不畏死的装死见得多了,到这种程度真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没有再揍自己儿子,在看着烦和有点怀念伤感之间反复横跳,高殷就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勉强招架。
  他们家可以说是整个小帝镇中最有活力的一家人,也让其他人觉得自己家的事儿都不叫事儿,谁都觉得听听别人家的倒霉事,会让自己开心一点。
  高演:“唉…”没脸见高殷,生前就是因为心怀愧疚导致精神混乱,死后见了面,相对无言,唯有羞惭愧疚难以言表。
  高殷:“唉…”虽然我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可还是…
  萧衍:“阿弥陀佛。跟我一起修行吧。”
  叔侄二人一起拒绝。
  没过多久,高演见到自己的儿子,只见了一面而已。哀痛不已,把皇位传给弟弟就怕重蹈覆辙,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对高殷忏悔道:“真个是罪孽深重,我真不如剃度出家,随着梁武帝诵经去。苍天啊,报应在吾身,何必报应我的儿子。”
  高殷反而想开了一些,淡定的种种地,读读书,酿酿酒:“或许是,是我命中中注定。”
  祖上积德,福荫子孙,父亲缺德,自然是妻儿遭殃。
  其他皇帝们闲的没事干,农闲时除了读书写书、练武练箭、弹琴唱歌、制香制琴之外,实在是无聊的很,就研究高洋为什么疯成这样。事事总有原因,就如同说起慕容冲嗜杀,那是被苻坚气的,那高洋有什么问题?他小时候家里穷?他刚继位那会,缓称王,修律,招募百姓,修造长城,重用贤臣和弟弟,一副很贤明的样子。然后也没信佛,就疯了。又好色成魔,肢解尸体,又裸奔。
  而且别人受了伤,死后就好了,不论是身体上的残疾还是酗酒成瘾嗑五石散什么的,都能好,就他还依然如故,百折不挠。
  萧衍:“住口!你们这些不敬佛祖的罪人!”
  高澄:“这厮从小就藏拙,少年老成,对我这哥哥深怀戒心。长得又丑,母亲不喜欢他。”他现在会去想想,一个小破孩,从……忘了多大,反正不满十岁开始就装成傻子,又丑又呆,这心思缜密的程度何其可怕。你要问我能不能做出这种事?我做不到。他这么做,到底在防着谁?防着我?我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仔细想一想,真叫人不寒而栗,不论是神童还是普通的蠢小孩,有几个能有这份歹毒心肠?
  宇文旒来到地府时,说起自己和权臣作斗争的经历,又说起邻国的故事:“高湛一登基,就赶忙霸占了李祖娥。”
  高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看他无故大笑,又想到目前帝镇里最疯的人是高洋,疑惑的问:“你何故发笑?”
  高澄:“哈哈哈哈哈哈他也是被厨子谋杀的!”
  众人:……
  “专诸刺王僚,易牙杀齐宣,兰京刺杀我,宇文旒也被厨子下毒杀害,这四个人足以名垂青史,真是可笑。”高澄扶着膝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捆麦秆上:“将来的皇帝或许要让皇后、宠妃烹饪,才能安心。”
  高欢徐徐道:“你确定吗?”我毫不怀疑她们会互相动手脚以诬赖,倒不是把皇帝毒死,但撒点尘土进去,让皇帝胃痛腹泻,她们还做得出来。
  高澄也想了想,嗯,这些女人会为了争宠干脆让厨子代劳,还会努力做各种进补的膳食来争宠,药性冲突,容易死得更快。
  高洋自己在旁边疯了一会,找人打架。他对李祖娥的感情还算不错——对别的女人可以直接打死,对她只打她母亲,垂涎她妹妹。
  高演一听说这事儿就叫悲啼不止的高殷躲起来,不只是给自己搞人设,他现在对侄子有些愧疚之情。自己过来和高洋打架。
  “老九这个狗崽子!”高洋咬牙切齿:“我要撕掉他每一条腿!高澄!他杀了你的儿子,谋夺我的妻子,你还要与我为敌吗?”
  看他确实是疯了,毕竟人只有两条腿,鬼也是。
  高澄咬牙切齿了一会:“高湛在的时候,我杀他。他不在的时候,我再杀你!”这基本上就算是达成同盟了,毕竟高湛会一直在,等到高湛不在的时候,恐怕兄弟们也就都不在了。
  高·侄子杀手·湛,不仅杀掉了高洋和李祖娥的两个儿子,还杀了高澄的两个儿子,在到达地府之前就已经拉满了仇恨,高洋气的都不疯了。
  在尖锐的仇恨和坚定的目标之前,高洋神奇的清醒了过来。
  高欢试图把他赶出去,这混蛋大刺刺的进屋,看见凳子就坐,端起碗就吃,拿起酒就喝,拦都拦不住。“你即便不愿意干农活,也应该制作些刑具,以待后来人。”
  高洋依然拒绝,在酷刑和肢解面前,根本不需要什么刑具。
  他大口饮酒:“不要急,等高湛来到这里,我为你们制满堂乐器。拿肩胛骨当檀板,用大腿制琵琶,手骨做鼓槌。”
  高澄沉着脸:“没有鼓。这里没有驴皮。”
  高洋嘻嘻的笑了起来:“好哥哥,你糊涂啊,你等高湛来了,就有皮子制鼓了。非但如此,等他来了,咱们还有肉食呢。”
  娄昭君总共六个儿子,有四个当过皇帝,算是一项前无古人的成就。
  她到地府的时候姿容相貌就是中年模样,高欢看着都差不多,她自己照镜子知道是他刚死时的模样,那时候高澄马上就要篡位称帝,何等的风流得意。当初成婚时看重这个穷汉的相貌气度,自己的眼光果然也不错,但到后来高官厚禄封妻荫子,没过多少年,儿子和郑大车私通差点导致自己被废,尔朱氏险些上位,此后一直都有危机感,之后骂高洋时也嚷嚷说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
  现在夫妻父子重聚,过去的事半点都不肯提,只是和高欢重叙旧情,又看了看英俊干练的大儿子,疯掉的二儿子,差点遁入空门的三儿子(高演行六),现在就等第五个儿子来到这里。
  高欢见了她也颇为感慨,这么多年,自己终于又有一个女人了,齐国的皇帝几经更迭,都是她的儿子,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北魏的冯太后时常对此感慨,倒不是阴阳怪气,只是他听了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宇文家又在吹嘘宇文邕,看高殷的样子,似乎不比宇文邕差多少。“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娄昭君气的握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高澄脸色微变,高洋翘着二郎腿诡异的盯着她,高演掩面叹息,高殷默默无语的退避开。
  高欢:“为何废去高殷?”
  娄昭君解释了一通,高演又出来自承有罪,高殷又不在场,也就罢了。
  高澄:“高湛杀了我两个儿子,太后何不阻拦。”
  高洋:“高湛夺去李祖娥,也杀了我两个儿子,你连句话都不说。原来他才是你最爱的儿子。”
  还挺巧,高澄的第三个儿子差点被活活打死,而高洋其中一个儿子是被打死的。兄弟二人这时候突然又找到共同点了。
  高演:“唉……”我都直接把皇位让给他了。
  娄昭君无奈叹气:“高湛秉性疯狂,我说什么他都不听。”
  高洋往后一仰:“哦,哦~噢!”
  阴阳怪气不需多,三两句就足够,浓缩的都是精华。
  娄昭君现在没那么容易被气晕了:“昏君自有天收!就算天不收他,将来见了你们,也没有好处。”
  高洋嘿嘿冷笑,慢条斯理的拔出刀来。
  娄昭君赶紧往后躲:“你要干什么?”
  高洋也没说什么,在身上割下来一块肉,丢给高澄:“别无他物,将禁*脔奉你。”
  禁*脔这词儿前些年才发明,指的是猪猪后颈肉,又软又嫩。
  别人对此都已经习惯了,魏梁宋陈等国的皇帝不禁感慨:“割肉奉母,想不到齐文宣有这等孝心。”
  “令人感动啊。”
  “高洋实在是个孝子。。。”这货疯起来的时候啥都敢干,疯完之后只给他娘道歉。
  宇文泰:“这群疯子。真是高欢的好儿子。”
  娄昭君:_(3」∠)_晕
  高澄习以为常的拿过去弄了一锅小葱炖肉。
  心说等再过些年,我见到我的妻儿们,正经弄块肉给他们做来吃吃,倒能吓他们一跳。
  他六个儿子关系都不错,现在下来俩了,再过不久就都能凑全。
  等高湛下来之后,高洋真是说到做到,使精湛的刀法把他肢解了,剃出来几根肋骨削平了当快板,两块肩胛骨做了合扇(数来宝专用乐器),腿骨做了琵琶柄和月琴的手柄,前胸后背的皮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蒙了鼓皮两面,一对臂骨恰好做了鼓槌,肋骨一根根拆下来做了风铃,颅骨切做酒碗。
  拼拼凑凑做了六件乐器——第六件当然是高湛的惨嚎啦。
  娄昭君有时候想感慨自己的命太苦了,但是相对来说,又还算不错。
  和高欢之间依然算是恩爱,只是不复往日的谨慎。
  只可惜没有人陪高洋演奏乐器。
  他自己敲敲鼓,弹弹琵琶,唱唱歌。
  父兄们沉吟了片刻,就义无反顾的加入进来,成为乐队的一员。
  众人被邀请过来赏玩,仔细看了看,还别说,真有点好看。
  回去之后继续骂这群疯子太疯了。
  等多年之后告别时,把陆陆续续做出来十几件乐器都给了儿子辈,让高殷拿去给文襄六王。
  【本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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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卡……喝了点酒才找到感觉。
  文襄六王就不出场了。
  众所周知,弦乐是通过固定在木器上的丝弦长短和乐器空腔共鸣产生不同的音乐。所以人的骨头只能做柄。北齐这会的确没有数来宝…数来宝用的是牛羊的肩胛骨…我记得古代也会用俩片大骨头敲节拍。
  明天的番外还不知道写什么,希望能有点灵感。感谢在2020-06-01 22:16:35~2020-06-02 21:3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喂?我不在盒子里……、夜幕星河 10瓶;啊落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