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柳姨娘的脸惨白一片,她不怕吃苦,也不怕别人的鄙夷和看不起……唯独陈汝不能。
  她是真的喜欢他,才甘愿为妾的。
  院子里响起了板子拍在身上皮开肉绽的闷响,冯嚒嚒“嗷”了一声,汗水顺着鬓角便流了下来。
  柳姨娘听着冯嚒嚒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泪水夺眶而出。她自记事起,身边服侍的人就是冯嚒嚒了,又随着她来了西宁侯府。俩人名义上是主仆,长年累月的相处,感情早比母女还深厚了。王氏初嫁进陈家时,她的日子过得不痛快,也都是冯嚒嚒开解的。
  冯嚒嚒的声音慢慢的弱了下来,而板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亮。
  柳姨娘终于受不了.了,再这样打下去冯嚒嚒会死的,她都是六十岁的人了,受不得这样的罪啊。
  冯嚒嚒要是死了,谁还会对她好呢?
  “侯爷,您别再打冯嚒嚒了,妾身什么都说。”
  柳姨娘泣不成声。
  “娘亲。”
  陈宛柔去拉柳姨娘,她却一动不动,精气神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
  “你自己做的事情,不用我亲自问吧……”
  陈汝的声音更冷了,他心底的深处其实是很希望不是柳姨娘做的。也可以说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是自私恶毒的,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他令小厮住手,冯嚒嚒血肉模糊地被被人架进了书房,她已经昏迷了。
  柳姨娘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柔姐儿,是娘亲连累了你。对不起。”她的柔姐儿,她终究是不能亲自护住了。
  没有她,柔姐儿会被人欺负吧?白雪和王氏都不是好相与的。柔姐儿可怎么办啊。
  陈宛柔摇头,眼泪扑嗒扑嗒地往下落。姨娘是为了她好,她心里都知道。
  “李元说的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柳姨娘直认不讳,再不隐瞒。
  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朝夕相处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冯嚒嚒不能为了她去死的。
  陈汝挥手就是一个耳光,他的力气大,打得柳姨娘头冒金星,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后摔去,“雪姐儿是嫡女,你算个什么东西,嫡庶尊卑都不懂吗?”
  陈宛柔伸手去接,和柳姨娘一起摔倒在地,她崩溃大哭:“父亲,求求您了,别再打姨娘了。”
  “不准替她求情。”
  陈汝拽了女儿起来,和王氏说话:“柳姨娘以下犯上,以后幽禁云霞堂,不许好吃好喝的待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一概撤了。柔姐儿和旭哥儿她也不用再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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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42
  “娘亲, 女儿要和你在一起……”
  陈宛柔挣扎着要往柳姨娘的身边扑,奈何陈汝的手劲太大了,如铁钳一般。她动都动不了。
  “柔姐儿和旭哥儿由你来抚养。”陈汝又叮嘱王氏:“没有我的同意, 他们姐弟俩不准再踏进云霞堂一步, 更不准和柳姨娘见面。”
  “侯爷,您好狠的心。”
  柳姨娘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语气哀绝:“旭哥儿和柔姐儿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 您不能这样做啊。”在后宅院里讨生活,没有亲生的儿女傍身,她该怎样活下去?
  “柔姐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功不可没。”
  陈汝冷哼一声:“我真是后悔……柔姐儿就是跟着教养嚒嚒, 也比跟着你强。”王氏嫁进陈家时,他应该要王氏抚养的。他看柔姐儿依赖柳姨娘, 心一软,才酿成了今天的错。
  柳姨娘愣住了,嘴唇失去了血色, 哆嗦的说不出话来。她伺候了陈汝十多年, 俩人还生了一对儿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了一个和陈家没有血缘关系的白雪?陈汝就这样对她,辱没的连一个奴婢都不如了。说好的情分呢?都是狗屁。
  “来人, 把柳姨娘送去云霞堂。”
  陈汝挥手叫来净雨轩的管事婆子, 说道:“像冯嚒嚒这样的恶婆子,生死由她,大夫就不用找了。”
  “我自己会走。”
  柳姨娘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再不看众人一眼,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翠绿小跑着去扶她, 也被拂开了。
  陈宛柔哭的不成个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姨娘这么狼狈。褙子脏污,发髻散乱,赤金扁簪都掉在了地上。
  等柳姨娘慢慢走远了,陈汝便让其他人也退下,唯独留下了王氏和白雪。
  “雪姐儿,是父亲对不住你。”
  陈汝抬手想揉揉白雪的头发,中途又放下了。白雪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长成了少女。该避嫌了。
  “柳姨娘居心叵测,和您没有关系。”
  白雪摇摇头:“您的养育之恩,雪姐儿一直谨记于心。”陈汝不曾亏待过她,也尽力去做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一码归一码,柳姨娘母女俩做的事情,她不能归咎到陈汝的身上。
  “好孩子。”
  陈汝想起柔姐儿的任性,再看雪姐儿如此大度,心里对柳姨娘的厌恶又多了一层……柔姐儿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柳姨娘害了。
  “年下快到了,回事处新得了一批首饰,原是给你们小姐妹预备的。我让人都给你送去,你留下自己戴。”他对雪姐儿有愧,算是一点弥补吧。
  王氏大致猜到了丈夫的意思,却推拒道:“给府里的几位小姐分了吧,仅给了雪姐儿,让人知道了,难免有意见。”
  “没事。”
  陈汝喝了一口茶水,等含到了嘴里才发觉是凉的,又不好再吐出来,只好咽下去:“我给雪姐儿的,谁敢有意见?”他把手里的盏碗放在茶几上,拎起茶壶添了些热茶,说道:“其他人的,我再嘱咐回事处去办就是了。”
  王氏一时没有吭声,她心里有些怨陈汝的。要不是仗着他的宠爱,柳姨娘母女岂能有谋人性命的胆子?
  “多谢父亲。”
  白雪屈身行了礼。
  陈汝看向王氏:“……柔姐儿的性子不好,起坐举止,待人接物的,还要你多费心。”
  王氏的眉头皱了皱,她并不愿意教养陈宛柔。毕竟她是柳姨娘的女儿,心思和柳姨娘又如出一辙,她不得不防备些。
  她随后又记起一件事,说道:“兰姐儿也到了学规矩的年纪,妾身专门请了锦韵坊的教养嚒嚒,过几日就到府里了。妾身想着与其教了兰姐儿,不如柔姐儿也跟着学一学。”
  锦韵坊里的嚒嚒,大多是伺候过宮里的主子娘娘,见识非同一般。在燕京城都非常有名气。
  “那也好。”
  陈汝定了主意:“还是你想的周到。”
  太阳渐渐偏西了,外边的天空还很晴朗。朵朵白云像镶过金边似的,绚烂多彩。十分的好看。
  王氏又坐了会,借口回去换衣衫,和女儿一起出了净雨轩。俩人上了转角游廊,往前走了数十步,便到了内院和前院的分界线——垂花门。
  “雪姐儿,李元真的是你在路上碰到的?”
  王氏的声音又轻又缓,柳姨娘质问女儿这个事情时,她心里也是有疑问的。
  “不。”
  白雪答了一句:“我哪有这个能耐……李元是大哥找到的,他调查清楚了才告诉我。我知道您来了父亲的书房,怕您吃亏,便带着李元一起过来的。”
  “与哥儿?”
  王氏转头去看女儿:“他在帮我们?”
  “也许吧。”
  女儿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大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小嘴紧抿着。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情绪竟低落至此。王氏纳闷不已,“雪姐儿,是不是累了?”
  “没有。”
  柳姨娘凶悍狡诈,别说是女儿。她听到李元指证的事情时,也被吓住了,过后便是恐惧……王氏长叹一声,以为女儿和她一样,安慰道:“雪姐儿,都过去了,你别怕。母亲不会让你白白的吃了苦头,更不会放过柳姨娘的。”
  “母亲,我没事。”
  白雪朝王氏笑了笑。
  “还在难过吗?”
  王氏还是放心不下,女儿笑的苦涩,她看得出来,又说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母亲都知道。但是陈宛柔她不值得的。”女儿和陈宛柔虽说最近是生疏了,但以前的关系很好的。
  “没有,您别担心我了。”
  白雪意识到王氏误会了,笑着去拉她的手:“女儿明白陈宛柔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再亲近她了。”她刚才在想陈容与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躲着她?却又暗地里帮她。
  “好孩子,你还年轻呢,日子总要往前看的。”
  王氏觉得女儿没有说实话,却不想再逼迫她。
  快走到海棠时,母女俩才分开,王氏还交待白雪,“多亏了与哥儿,要不是他,咱们估计还要被柳姨娘母女算计。你离景庑苑比较近,得空了去看看他,表达一下感谢。”她要先回去上林苑,然后和陈汝一起去陈老夫人那里,禀明柳姨娘的所作所为。
  白雪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陈容与应该不想看见她吧……
  大房发生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陈汝惩治柳姨娘的动作又大,很快便传遍了侯府。陈老夫人倒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推说自己的腿疾犯了,不便见人。就连众儿孙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白雪去给王氏请安的时候,王氏和她说起陈老夫人的日常,“你祖母表面上安安静静的养病,实则不然。她心里不自在又心疼柳姨娘,连精神都不好了。你父亲担心的很。”
  “……许嚒嚒亲自给我送了两匹云锦,一对芙蓉石手镯,赤金满池娇錾花满冠,还有燕窝、人参一类的滋补品……说是祖母给我的。”
  白雪顿了顿,“我都收下了。”
  “你祖母在侯府里呆了一辈子,是个能人。”
  王氏笑了笑:“最擅长不动声色堵别人的嘴。”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说是五小姐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白雪不想和陈宛柔碰面,便过了内室,从耳房处退了出去。
  天越来越冷了,走在路上,迎面的寒风刮的脸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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