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提分班的老师？”
  “高三这届运气可真好, 碰上这位大神, 可惜我晚了一届, 要不然说不定也有上大学的机会。”
  “高三也不是人人都运气好呢，自己主动退出那一拨, 大概悔得肠子都青了。”
  食堂里就有几个当初没坚持下来的，看到井熙掩面而走。
  当然，不是人人脸皮都这么薄。
  一看到井熙往打菜的窗口走，就有个女生笑吟吟的过来, 先跟安岚打招呼，又自作主张的介绍道：“井熙，我也是食品厂的, 上回还去你家找过你, 还记得不？”
  安岚白眼一翻：“阮文雅，你不是都自己退出提分班了嘛, 那时候还笑我们是做白工被井熙给骗了。”
  阮文雅脸不红气不喘：“哎呀我那时候是说气话呢, 这不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嘛，您就大人有大量，让我回提分班吧，我保证以后都认真学习, 什么都听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泪眼汪汪的看着井熙，好像井熙要是不马上答应下来，简直就是在欺负人。
  井熙可不吃这一套, 摇摇头：“没必要，你当初坚持不下去就说明你和我这套体系不合适，再回来也是浪费时间。”
  “可是……”阮文雅还想再说，井熙已经移步走开，不再理她。
  后来又断断续续有几个人来求，井熙被烦得直接放话：“班上的名额只有这么多，还想进的，除非现在提分班的人主动退出，把名额空出来才行。”
  可是现如今，提分班人人都尝到了甜头，好容易保住自己的位子，哪个人愿意主动退出？
  也有人说要找老师主持公道的，可是连校长都不管，老师更加没办法插手。
  一时间，井熙在县中学的威望是彻底立起来了。
  但是与此同时，闲话又悄悄往姚佳羽身上传起来。
  最近几天，井熙，姚佳羽和冯源青之间的三角关系再一次成为学校里热议的话题，而姚佳羽竟然好好的呆在提分班上，更叫很多人侧目。
  阮文雅就在姚佳羽耳朵边上吹风：“你怎么还敢留在提分班啊，谁知道井熙有什么歪心思，说不定想什么主意磋磨你呢！”
  “就是，”旁边另一个人也帮腔，“在这种事情上女生都是小心眼，我就不信井熙会那么大度。上回不是听说你爸有办法把你送进市重点嘛？那边的老师比井熙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何苦跟着这么一个人。”
  但凡姚佳羽单纯一点，就信了这些鬼话了。
  可惜她从小被捧到大，早知道边上人说话做事都有目的，这些人这么说，不就是为了把她挤出去，拿一个空名额嘛。
  井熙会不会小心眼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不会乖乖把这个名额给让出去。
  姚佳羽那边不管用，又有人语重心长劝井熙：“姚佳羽就是个白眼狼，当初她敢抢你的男人不就是仗着出身好，要是她真考出去了，十有八九回头就踩你一脚，人家爸爸可是厂长呢，到时候有冤都没处申。”
  “姚佳羽还特别讨厌其他长得漂亮的女生，据说一班的女生稍微打扮得好看点都要遭她的白眼呢，说起来，她抢你男朋友，说不定就是因为觉得你长得比她好。”
  井熙都想叹气了，这些人小小年纪，怎么鬼蜮伎俩这么多呢！
  就连安岚都受了影响，也劝井熙还是把姚佳羽淘汰的好。
  井熙叹口气：“明明是三个人的事，不是要我当心被姚佳羽害，就是劝姚佳羽别被我耽误，那个男的去哪里了？还有人提没有？”
  安岚一愣。
  井熙哼笑：“其实谁在乎那点屁事呢，不就是为了个名额在争嘛，但凡这点心思用在学习上，哪需要费这劲呢！”
  她是不喜欢姚佳羽，可当初既然一视同仁收了，也没到为了点风风雨雨就把她踢出去的地步。
  “那要是姚佳羽自己退了呢？”安岚问。
  井熙耸耸肩：“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可是到底，姚佳羽没退，井熙也不在乎，慢慢的，风言风语自己就消失了。
  井熙最近在给提分班的学生制定单独的学习计划。
  这事她从确定提分班全员通过的时候就开始做，每次大概给五六个水平差不多的学生单独上小课，帮他们梳理各自的强项和弱项，整理复习思路，理清最近一个阶段要攻克的重难点。
  所有上过小课的学生对井熙都赞不绝口，都说一个小时下来，那条上大学的路似乎已经清清楚楚摆在自己面前了。
  一轮轮学生这么过去，终于轮到了姚佳羽。
  她这一波学生属于中不溜的，总分差不太多，强项弱项也接近。
  刚开始井熙先讲她们共同的问题，还有复习思路。
  半个小时过去，虽然井熙甚至都没多看过姚佳羽一眼，她还是有些紧张。
  不但紧张，还有点心虚。
  虽然姚佳羽自己坚持没退出，但是那些闲话对她毕竟还是有影响。
  她更担心的是，井熙究竟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井熙好像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还是什么，仿佛外头那些流言就跟放屁一样。
  然后是单独一对一的辅导。
  井熙坐在台上，一个个把他们叫上去，说的时间也很短，大概五六分钟就说完了，但是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恍然大悟混杂着感激。
  终于轮到姚佳羽，井熙眼皮都没抬，简单翻了翻她的成绩单和以往的试卷：“你的语文和英语不错，只要平时按我给大家讲的方法学就行了，语文多积累，做泛读和深度阅读，英语主要还是词汇量的问题，记得多背例句和范文。”
  她又看了看姚佳羽的几门理科卷子：“进步挺大的，你的数学涨分最快，不过几何这一块还需要补一补，物理的电磁那一块你是不是不太理解？需要再把这两个部分的公式熟练背诵，背好了以后再多做几套相关的试卷巩固，你下个月的任务就是这两个，等下到徐真真那里去领新的试卷。”
  井熙一边说着，一边刷刷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一笔，然后说：“下一个。”
  姚佳羽却没急着走，她两只手的手指握在一起拧了拧，低声说：“谢谢你。”
  井熙抬起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笑：“不用谢，我拿了钱的，这只是一个老师的职责而已。”
  然后她继续说：“下一个，李金凤……”
  姚佳羽快步走开，心里那些纠结几乎凝结成了疙瘩，又忍不住笑自己的小心眼。
  也许在井熙眼里，他们几个之间那点纠葛，压根就不是事吧。
  也是，她自己现在不也一样觉得冯源青挺垃圾的，甚至远远比不上一套试卷有魅力。
  ————
  提分班的课上得如火如荼，县中学最近也在忙着准备应付上级的检查。
  每年秋天市局和县局的教育检查组都会在各个学校转一转，看看有什么优秀的地方值得推广，又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需要整改。
  对哪个学校来说，检查组的来临都绝对是一件大事，需要小心应付。
  高校长也不例外，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生怕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位，挨了批不说，还有可能砍经费。
  县中学的教育经费已经够捉襟见肘的了，他可不希望又像前年那样，到年底的时候，学校连老师的工资都差点发不出来。
  检查组的人说来就来，先是在县中学的初中部转了一圈，转头就来了高中这边。
  检查组的组长据说是市教育局新调过来的干部，高校长不认识，副组长他倒是挺熟，是县教育局一个主任，白面圆脸，看着似乎很好说话。
  但是高校长可知道这位的根底，这人是个白脸阎王，很不好打交道。
  果不其然，才一见面，白脸阎王就板着脸对高校长说：“有人给县里写举报信，说是你们学校偷偷开小灶班，没有公平的给所有同学机会。”
  这大帽子一盖，就算是胆子比天大的高校长也忍不住紧张了。
  他擦擦汗：“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学校高三是有一个提分班，但是当初也是面向全校学生选拔过的，公平公正公开，那些匿名信可不能轻信。”
  白脸阎王轻蔑的笑了一下，满脸写着：你可别让我抓着你的小辫子。
  高校长确实和这人有点私怨，但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只可惜这人心眼针尖大，一直不肯放过。
  这回他争取到了检查组副组长的机会，不就是为了好好拾掇一下这个高校长嘛。
  白脸阎王见市里来的组长不说话，趾高气扬道：“那就看看去，那个什么提分班。”
  校长本来不想把井熙的提分班放在人前，可是这时候被逼到墙角也没了办法，心里不由暗恨那个打小报告的人。
  一群人走到提分班的教室门口，白面阎王啧了一声：“还是用的会议室，这个班待遇挺好啊。”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校长解释道。
  教室里头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原来为了应付今天的检查，高校长早就通知井熙她们先回自己的班级上课，应付完这波再说。
  白脸阎王似乎也不觉得意外，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又对着黑板上那半板公式，哼笑了一声。
  出去以后，他又问校长要提分班的具体资料，说是要彻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校长觉得这人太过分了，辩解道：“提分班并没有单独分出来，平时都是在自己班上上课，只每天晚自习的时候上一个小时，算是额外加餐，再怎么说也只能算是我们学校老师免费加班，明明是做贡献，怎么被您说得像是犯罪呢。”
  他又对着陌生的组长道：“何组长，还请您给说句公道话。”
  何伟义是新官上任，原本并不想高调，这回选择来这所学校，其实是早就心存了好奇，特地想过来会一个人。
  他早就看出来自己的副组长和这个学校的校长不对付，来之前就频繁在自己耳朵边上吹过风，他本来也不太想参与，无奈陈副组长实在有些咄咄逼人了。
  何伟义抬抬头：“那还是请校长介绍一下这个班的具体情况？不用担心，检查组也只是查漏补缺，要是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也可以向各所学校推广嘛。”
  “他们的经验可没什么好推广的，”白面阎王一声冷笑，“这位高校长胆子可不小，听说他还敢请个学生当老师，据说还付了不少工资，我看啊，怕是有什么钱权交易在里头。”
  高校长一下怒了：“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白面阎王倒是镇定：“你敢说这个所谓提分班的老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还是你其实没付工资？老老实实交代，你是不是盗用学校的公费了！”
  他也是底气十足，声音一句比一句大。
  何伟义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一皱：“高校长，如果真是这样，就需要详细的调查了。”
  高校长叹口气，干脆懒得理小人得志的白面阎王，直接对何伟义说：“何组长，提分班的负责人确实是个学生，但是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一个学生还能比老师有本事？你当是说故事呢！”陈副组长讽刺道，“组长不用听他解释了，我看啊还不如直接让教育局介入调查，我主动请缨，彻查一下这里头的问题。”
  “井熙的水平本来就比我们的老师高，这一点你完全可以自己去问！”高校长的声音也大起来，“我请她上课是给了钱，但都是从我自己的津贴里出的，堂堂正正到哪里也不怕去说！”
  何伟义原本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办，听到井熙的名字，忽然一愣。
  这可是个老熟人了。
  “井熙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不是老师？”他惊讶的问。
  校长已经撕破脸，也懒得瞒了，点点头：“是的，是我们高三年级的学生，成绩非常好，所以我才请她帮忙辅导一下其他同学的功课。”
  “我可以见见这个同学吗？”何伟义又问。
  “当然可以。”高校长瞪了白面阎王一眼，点点头。
  井熙这时候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写回信。
  她刚刚又收到一封来自期刊社编辑的来信，跟她催新的稿件，顺便还寄了一本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题库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