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半年
  翌日的考核出人意料,仍是昨天那座大殿,两排牛头怪握着板斧,充满肃杀之气。
  池元吉疑惑的叫道:“不会是让我们父子俩和这些大家伙战斗吧?好强的机关造物,看样子与上古机关兽有得一拼,尊主的手段不是我等可以望其项背的,佩服之至!”
  轩轩笑道:“二位莫急,机关师的战斗力是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能够通过固然是好,不能通过也不要灰心,只要在岛上多呆一些时日,肯定会有所提升的。适当时候,我们将提供半成品腾云牛头怪,之后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愿去开发设计,再来此地进行测试,相信有很大几率更进一步。”
  赵博成跃跃欲试,他还是有些身家的,修为已步入化血期。然而,接下来神官小姑娘说出了令人震惊之事,尤其是对于机关师而言,太重要了,心脏怦怦直跳,无法克制情绪。
  轩轩轻咳:“三位是岛上的股肱之臣,自然有权力知道一些事情。实不相瞒,七杀星隐藏着半座空中之城,那里有很多上古机关遗迹,不过异常危险,一同前往的机关师必须具备相当实力,才能从旁辅助。另外,宇宙虚空有一座浩劫之时建立的永恒要塞,里面储存了迄今为止大部分机关秘术,同样危险。腾云牛头怪的构造图解,以及龙骨铲车等物,便出自永恒要塞。相信会有很多机关师愿意加盟,你们已经走到前列,未来成就机关宗师,也不是不可能的。三年之内我们先行探索天空之城,再进入永恒要塞,机遇难求,还望三位鼎力相助,共图大业。”
  年纪稍大的池玉杰显然知晓一些秘闻,目光狂热,他儿子池元吉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激动,小姑娘说的地方一定不简单。
  “好,我来闯关,三级机关师非我莫属。”
  赵博成曾经接触皇廷制造监的机密档案,自然清楚这两处地点的份量,自古以来就有相关记载。可是皇廷一直未找到进入方式,只要从里面带几件东西出来,一生受用无穷。凡是顶着机关师名头的,没有不眼红的。
  田茂平之所以掀出这两张底牌,是为了抓住高级机关师的心。天空之城与永恒要塞是险地,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只有吸引大批同行,才有希望开创机关术的时代。如果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没个发展。以前在云兽山,在翠微山,那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动真格的,什么都豁出去了,只为建立根基。
  赵博成拿出一颗玉珠,轻轻挥动,八具三米高机关人显露真身,粗大铁链环绕四肢,护持主人向前走去。
  腾云牛头怪本来处于静止状态,当机关人踏入警戒范围,双眼立刻亮起,鼻孔喷出蒸汽,抡动巨斧向闯入者攻击。
  “哗啦”八具机关人同时动作,身上锁链飞射而出,与牛头怪战在一处,可惜它们的力量明显差了不止一筹,顿时逼得向内收缩。
  赵博成惊惧的看向斧光,手中急忙掐起操控印诀,锁链横飞,堪堪抵住攻势。眼见应付不来,再度挥动玉珠,又是八具高大机关人现身,这回它们手持三尖两刃刀,两两配合进行苦战,被巨斧砍得木屑飞溅,伤痕累累。
  轩轩眨眼看着,方大山瓮声瓮气赞道:“真好看!小姐,这比你带我们看的皮影戏强多了,下回记得提醒我们兄弟带上板凳,站着怪不舒服的,戏园子里不是都有座位吗?最好再来几盘花生,一壶好酒。”
  “去,两个傻家伙,跑这看戏来了。帮忙喊一嗓子,就说半个时辰后,腾云牛头怪会自动停止进攻,坚持下来便算晋级成功。喊话时声音小点,别把人家吓到。”
  方二山嘿嘿一笑:“这活好干,我来。”
  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叫:“喂,对面的人听好,半个时辰,坚持半个时辰你就成了。喊话声音小点,别把人家吓到!”
  “砰”轩轩踢了他一脚,掐腰说:“我是叫你喊话小声点,不是说对方,呆子!”
  赵博成可没心思关注外面两个活宝,半个时辰不算短,一共五十尊腾云牛头怪,由于没有机关师操控,只是按照事先设定好的模式进行攻击,所以还是有一定可乘之机的,只要摸清攻击死角,就能坚持到底。
  十六具高大机关人紧密结阵,里外两层,攻守有度,一旦斧头切进来,立刻站位卡紧,不叫其轻易退回去。然而这些牛头机关动作行云流水,沾之即走,很是奇妙。
  双方你来我往,交击声不断,慢慢煎熬,半个时辰过去一半。
  就在赵博成和外面观战的池家父子松了一口气时,牛头怪的攻击频率陡然加快。满眼均是斧刃寒光,“咔嚓”一声一具铁链机关人拦腰截断。“轰”又一声巨响,一具持三尖两刃刀的机关人大腿断裂,一时间落入下风,显得岌岌可危。
  赵博成手忙脚乱张开一幅卷轴,只见光影沸腾,跑出一只威猛机关狮来,抬起紫色前爪扑倒一尊牛头怪,铜尾横扫,又逼退两尊,狮脖子上铜铃轻响,风雨雷电阵法启动,发出各种呼啸,很是阻了一阻牛头怪的整体攻势。
  腾云牛头怪擅长配合,遇强则强,哞哞大叫,张嘴就是一枚次级离火符。
  为了避免考核中伤亡过重,所以离火符的威力降了数倍,与那南明离火符更是没法比。即便如此,十几具高大机关人也顿时燃烧起来,成为直立行走的烧火棍。机关狮发动的阵法再厉害,也扑不灭无物不烧的离火,搞得赵博成束手无策,连操控印诀都不好使了。
  咬咬牙,索性让已经燃烧起来的机关人与牛头怪同归于尽,却赫然发现牛头怪的巨斧更狠了,五尊为一组,摆下车轮阵,根本无法近身。
  汗水顺着鼻凹鬓角流淌,暗道:“三级机关师好难晋升,只剩下最后杀手锏了,平素眼高于顶,今天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两下子实在不足道哉!”
  又是一波攻击,赵博成唤出一面大鼓,鼓面上绘着山水画,似乎昭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景。
  此物一出,寒气逼人,地面上结出一层冰碴,更为奇特的是,大鼓与机关人相似,端着两支臂膀,鼓身下面造有四条长腿,一跳一跳自行擂起鼓来,旋风形成,坚冰生长,腾云牛头怪的动作突然受到绝大影响,速度至少慢了三成。
  “哞”感受到威胁,牛嘴喷吐出次级离火符,岂料刚刚接近机关鼓,寒风一吹,纷纷刷落,白白便宜了赵博成。
  袖子一甩,卷起十数枚离火符,扫了几眼便瞧出不凡之处,端的攻击利器。
  鼓声大作,寒风旋转,一条条冰蛇爬上牛头怪身体,这回连原本的一半速度都达不到了,行动迟缓,挥动巨斧时的力量也减弱不少,被到处乱窜的机关狮撞出去数尊,很是狼狈。
  有了机关鼓的加入,占据优势,赵博成抹了抹额头虚汗,虽然无法真正击退牛头机关,但是也不像先前那般被动了。心想:“也许能获得三级机关师的称号吧?事到如今,已无把握,若是对方放出离火在地面燃烧,机关鼓的冰冻属性势必受到极大削弱,还好没有机关师操控,否则很大几率会输掉此局。”
  熬啊熬,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可是又出现变故,腾云牛头怪齐齐抛出巨斧,斧刃在空中勾勒出一抹抹寒光,吓得赵博成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移形换位,躲到机关狮背后。
  只见可怕的牛头机关纷纷归位,脚边还插着一把精金板斧,提醒着赵博成逃过一劫。感觉腿肚子转筋,仍然心有余悸。以前在皇廷制造监时也有过比斗,不过竞赛性质居多,完全不似今天这般凶险。
  轩轩高声道:“赵博成,三级机关师晋升完毕,恭喜!请问池玉杰、池元吉,你们二位要不要下场试试?”
  池家父子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开玩笑!他们的家底可没皇廷制造监的机关师丰厚,制造一些小物件,摆弄锁具什么的,勉强还可以,轮到上阵对峙,那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好,这里有两块腰牌,请你们二位收好。还有两件储物法宝,分别是墨玉牌、青纹戒,作为奖励。岛上的储物类法宝不多,你们实在是好运气,以后的二级机关师,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陷空城正在高价收购此类装备。”
  转回头来,轩轩又拿出一块腰牌,郑重其事的递到赵博成面前,讲道:“请您收好三级机关师腰牌,除了先前说好的待遇,等我师傅出关后另行奖励,相信会有很多惊喜。”
  “你师傅?”赵博成疑惑不解,轩轩自始至终并未透露具体身份。
  “呵呵,我师傅就是田茂平,此地的尊主!可惜我这做徒弟的,对机关术并不感兴趣,所以师傅下了命令,让我管理机关师的升迁。你们应该看到那艘横隔在空中的机关战舰,通体全是我师傅一人打造的,所耗心力自不必说。不用感到惊讶,在我师傅引导下,你们也一定能达到相同程度的。天钺星将是一颗让机关师流连忘返的盛事星球。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还需三位多多努力。”
  “会的,我们保证不叫尊主失望。”池家父子已将整颗心贴到珊瑚岛,深深的爱上了这里。赵博成略微沉吟,他还要观察一段时日,一旦加入田茂平麾下,等于把一生命运交到对方手中,不可草率行事。
  三人各自去了,冲着大把纳元玉璧和珍稀材料,欢欣鼓舞。早前的一些设计有了实践机会。由于池家父子同时达到二级机关师,基本上和赵博成所受待遇持平,至少在田茂平出关前,看不出三级机关师有什么特别优势。
  一晃四个月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此时距离田茂平进入芥子工作室已经半年之久,岛上的核心人员有些烦躁,太多事情等着最后敲定,尊主不在谁敢擅越职权?幸好各类工作一大堆,忙起来脚打后脑勺,也就没心思抱怨了。
  珊瑚城拔地而起,漂亮的城区雕梁玉柱,那真是丹釉铺垫、彩瓦装璜、飞檐斗拱、壁表流光。街面上是清一色的火山神泥掺杂扇贝浇筑而成,偌大的广场上喷泉林立,泉水伴随海底灵气喷薄而出。海鸟栖息,人声鼎沸,止不住的繁华,道不尽的风光。
  有些年老工匠时常“叭嗒叭嗒”抽着旱烟,告诉身边小伙子,哪块石头是他们操控机关人安放上去的,得到赞许后,充满成就感。此城是大家一砖一瓦打拼出来的,像是自己的孩子,呵护备至。
  远眺近看,既有雄伟机关师升迁大殿,又有一排排精致居民住宅,初具规模。
  飞艇工厂全力运转,充足的原材料供应下,第一批中型双涡轮飞艇试航成功,整艘飞艇长三十三米,采用三层交错式迭起挡板,强大钛合金包在外舷撞角,艇身每一处弧度都显得十分流畅,带有燕翅形飞翼,船载人数一百五十人,速度可达十瞬。
  除了飞艇,还有青冥飞梭,为了防止高空碰撞事件发生,有磁性排斥装置,距离半公里就能做出回避提示,功能强劲。这些设计都有现成图纸,难不倒能工巧匠与一二级机关师。大型飞艇的开发就有些费力了,各种数据需要从头做起,机关造物的打造离不开积累,集思广益。每天争取一点进步,数个月下来已经接近完成。
  潜艇的制造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筹备当中,要考虑气密性,以及海底压力,比较难办。搭载普通人时还要考虑新鲜空气等问题,试验量相当之大,而且要朝着水下大规模作业方向发展,即便池家父子加入进来,仍显得遥遥无期。
  这一天,云光轻轻,碧波荡漾,海鸟鸣叫,幽浮宫传来一丝波动。
  芥子工作室光芒收敛,田茂平横抱着邢玉静走了出来。外面半年,里面实则过去数年,二人关系变得有些不一般,当然也没好到谈婚论嫁,只是单纯的谈得来。眼下不抱不行,女子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精神萎靡,为了研究传送阵付出良多。
  带着此女进入鸟巢,雨嫣抬起头关切问道:“茂平,怎么了?这孩子的气息好微弱。”
  轻轻一叹:“本来三个月前就必须出关,可是传送阵比我们二人预料的程度难上数十倍,玉静的性子又是外柔内刚,死活不愿放弃,所以咬牙坚持到现在,休息的时间极少。刚才侥幸弄出一些眉目,心神稍微松弛,她便昏了过去,我把她交给你了,助其调养,希望快些恢复。”
  田茂平珍爱的挽了挽女子发梢,他必须去处理岛上公务,暂时帮不上忙,雨嫣会脱掉邢玉静衣服,送入药池休养,不便留在此地。
  简单梳洗一番,清风丹顶鹤衔着令牌飞往主城大厅,招集人员议事。
  时间不大,钟楼敲了三响,各处核心人员微微一愣,旋即兴奋的向幽浮宫跃去。
  正在港口巡逻的独臂壮汉面显激动,对着身边众人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大哥终于出关,你们千万不要松懈,谨防外界细作,昨天逮到的小子呢?我得把他带上。”
  一道道光影划动,包括新近提升的机关师,也被允许进入幽浮宫。
  这半年来雨嫣时常在空中游戈,那傲然身姿让人顶礼膜拜,尤其是机关龙身更加惹人痴迷。心情好时,雨嫣还会带上城中孩子兜兜风。
  能驱使皇级妖兽护驾,越发显得田茂平手段通天,故此都想见见尊主容貌,顺便参观机关战舰。
  进入屏障,灵气逼人,老成员见怪不怪,新成员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觉得窒息。片刻工夫,通体舒畅,浑身毛孔张开,自动进入体呼吸状态,禁不住为这份身家动容。
  “好了,大家不用客气,快快入座。”田茂平正在快速翻阅手中信笺。
  大厅之中摆放着宽大圆桌,首当其冲是那张放大海图,运用标尺刻盘又做出详细补充,各地情况写得密密麻麻,很是吸引众人眼球。在这里不分身份地位,座次是相同的,随意选择。
  宋黑豹规规矩矩站起身来说道:“禀告尊主,半年来先后迁入珊瑚岛的居民多达万余人,加上我们最先开始的三千人,拥挤不堪,夜晚大家集体住在沙滩上,很不方便。还好此地有一种名叫清道夫的鱼类,喜欢啃噬生活垃圾,否则光是排污,就要用掉一大笔经费。”
  田茂平放下信笺讲道:“传送阵已经有些眉目,再过两个月,我们便可登陆罡风巨岛。切记,要安置好底下居民,他们携家带口跟着我们一同开创基业,都是功臣,要妥善对待,不可拿出魔道欺软怕硬那一套。等以后还要邀请正道修士加入,甚至会出现正魔混编队伍。在我的治下,不分正道魔道,只要严于律己,都可谋得一份职位。我说这些,是想给在座诸位一个心理准备,不要到时候给本尊添堵,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提出。”
  孔有德和李定国首先站了起来,一脸愤怒的吼道:“尊主不可!我们多少兄弟死在正道修士剑下,凭什么让他们加入进来?珊瑚城是兄弟们光着膀子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正道修士算个鸟。”
  田茂平早猜到会出现反对声音,如果没人跳出来,他反倒会觉得奇怪。
  不急不缓说道:“我们魔道修士,向来与正道水火不相容,邀请正道修士,岂不引火烧身?其实不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天机城的发展宗旨是兼容并济,正魔归一,同时也是大势所趋。
  不瞒各位,这一界的最高存在是散仙,每过三千八百年醒来一位,妖兽降临只是前奏,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乱世荼毒,烽烟四起,请问人族再不同舟共济,拿什么去抵御外族侵袭?
  我到天钺星,魔道皇廷和天魔教为什么数月才放行?那是因为他们也在考量,说明上面政策有所松动。总之,一切要以天机城的利益为先,正道修士有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除了修行方式不同,双方还有什么区别?不要见面就打打杀杀,有力气一致对外。
  当然,相融过程中一定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需要大家互相体谅,才能完成使命。实在难以接受现实的,告诉本尊,咱们在魔道有许多产业,派你们回去负责独当一面不是难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孔有德仍有些不服气,李定国却坐下去了,在场大多数人并不认为尊主是真心拉正道入伙,而是在搞平衡。
  身为上位者,最重视手下权利分摊,如今魔道修士势大,尤其是原来的太阴星战队,几乎人人做了教官,指导包括田家在内的所有低阶修士进行日常修炼,影响力越来越大,再不采取行动,在座很多人都看不去了。反正天钺星正魔两道同时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天机城,如此安排倒也省心,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管事田玉来起身说:“尊主,您让我打听田玉兰的下落,据说上个月有人在坊市见过她,似乎正在寻找前往魔道的路径,已经与钻石城的人谈妥,一有消息便通知我们,另外,珊瑚城的花销超出预算颇多,陷空城那边也在催款,我们已经入不敷出了。”
  “我这便拨款,上古东珠和水硅玉石采集情况如何?”
  “很不理想,两件宝物全在水下深处,只有化血期修士才能潜下去,而且滞留时间不会太长。采集工作恐怕要等到机关潜艇打造出来,才能正式运营。”
  田茂平微微一笑:“放心,我有办法以解燃眉之急。这里有许多新面孔,还是先与各位认识一下比较好,事情再多再忙也要先放一放。”
  话音稍顿又说道:“各位机关师同行,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茂平不胜荣幸,能得诸位相助,眼下就有几项工程,需要大家鼎立配合,不知有没有兴趣逐一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