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3章 笙歌万里(15)
  时笙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地面潮湿,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很快时笙就陷入高烧,昏迷,清醒这样的反复循环中,下身也渐渐有了知觉,每每都是被疼醒,接着又陷入昏迷中。
  她耳边隐约有时潆的哭声,但渐渐的就小了。
  模模糊糊的梦中,总会看到小时候的场景。
  有时慕和陆姿月的,也有她和时潆的,交错着出现,折磨着她的神经。
  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她很想睁开眼,可眼皮沉重如同黏在一起,根本就睁不开,时潆似乎在叫她。
  她很想回答,声音却怎么都发不出去。
  时笙有些急,然而下一秒就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她像一片羽毛,漂浮在黑暗,无声无息。
  她……死了吗?
  这里是时间似乎都是静止的,她有思想,可她不能动,只能让自己在黑暗中漂浮着,浑身一点重量都没有。
  沙沙沙……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忽的有了声音,像风吹过植物的摩擦声,很清晰,就在她后面……
  在她后面。
  时笙用尽全力,让自己转个身。
  黑暗中白光极速而来,瞬间就将她吞没。
  失重的情况消失,她落在一条银白色的小路上,小路弯曲的通往远处的黑暗。而在小路两侧,开满了白色花瓣,红色花蕊的花朵。
  它们无风自动,摩擦出沙沙沙的声音,如同靡靡之音。
  她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笙站在银白色小路上许久,脑中不断的回忆着,良久之后眸子才亮了亮,这是通往异世的路。
  在时家的时候,她偷听过时家长老上课,时家长老讲过,时家能跨越时空,到达另外的世界。另外的世界,和他们一样的世界,却又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是近年来,已经极少有时家人学会,只有家主和几位长老还会这个。
  时笙抬了抬脚,想走向远处的黑暗中,只要走过这条路,她就能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但她很快便收了回去,她不能去,她不知道怎么回来,还有时潆,她不能丢下她。
  时笙在这条小路上站了许久,她没办法在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也没办法清醒过去,她被困在了这里。
  时笙不知道自己在那条小路上待了多久,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黑暗的空间待了多久一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脚边的雪白小花被染红了,如血一般的蔓延着,而当她发现的瞬间,疯狂朝着远方覆盖,转眼的功夫,银白色的小道两侧开满了摇曳生姿的血红色花朵。
  不但是这些花,整个世界都在被血色侵染。
  她感受到了那浓郁的血腥味,血色朝着她涌过来,将她包裹住,她沉入血红的水中,鲜血从口鼻钻进来,血腥味更加浓郁。
  时笙试图往上游,脚下却像有什么东西缠着她,不断的将她往水中拉扯。
  冷……
  疼……
  时笙四肢渐渐无力,身体不断的往冰冷的血水中下沉。
  黑暗从上方侵蚀下来,如一只大手将她从血水中捞起,黑暗再次侵袭她,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地方。
  然而那股血腥味却并没有消失。
  喉咙里黏稠泛着铁锈味道血腥味浓郁,她试着张了张嘴,温热的液体顿时流进她食道,滑入胃部。
  她身边只有时潆一个人。
  她猛地合上嘴巴,凭感觉握住面前的手,入手全湿滑,她知道那是血。
  时笙看不到伤口,只能凭着出血最多的地方捏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姐姐……”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她胸口上响起,她伸手摸到时潆的脑袋,“你在干什么?”
  “爸爸说过……让我……”时潆说话很困难,“保护姐姐。”
  “谁需要你保护了!”时笙猛地坐起来,腰部拉扯,疼痛席卷全身,像是有人在她身上砍了两刀。
  可她还是强行坐了起来,将时潆抱进怀中,“别怕,姐姐给止血,你不会有事的。”
  她慌乱的去扯身上的衣服,想帮时潆包扎一下手腕,防止继续流血。
  时潆略显冰凉的手搭在她手背上。
  “姐姐,你要活着,你别死。”时潆的声音很轻,轻得时笙几乎都快听不见,“我不要你死。”
  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慢慢的下滑,时笙反手抓住,“我不死,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黑暗中一片寂静,时笙握着已经冰凉的小手,无声无息的坐着。如果此时有光,可以看见她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
  陆姿月离开的时候她没哭,她不能哭,因为妹妹在看着她,需要她的安慰。时慕死的时候她没哭,她不能哭,因为妹妹还活着,需要她的保护。
  可现在时潆都离开了她,她还有什么不能哭的。
  黑暗中压抑的哭声渐渐大起来。
  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她似乎将以前没流过的眼泪和未来的眼泪都流干了。
  时潆的生命终止在时笙十二岁,却永远活在七岁。
  ……
  星历1591年。
  西泽作为皇室代表,出席一场活动,因太过于无聊,他从活动上偷溜出来,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他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小姑娘。
  那便是时笙,她活着离开了考核场,被带回时家的路途中,她逃跑了。
  为了躲避追捕她的时家人,她身上全伤,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没一块干净的地方,鲜血淋漓。
  时笙从巷子中冲出来,正好撞到西泽,两人四目相对。
  时笙见到人,手中的刀子毫不迟疑的朝着他招呼过来,那股狠劲,似乎要置他于死地。
  “你……”西泽的你字刚出口,后面就是一群人冲出来,迅速的抓住时笙。
  她被人摁在地上,注射了药物,渐渐停止挣扎。
  有人看了他一眼,西泽举起手,表示自己只是路过。
  一个陌生人,对他来说,仅此而已。
  对方显然也不想惹事,拖着时笙离开。
  时笙离开的那个眼神,却让西泽很多年都忘不掉,并不是说充满了怨恨,而是冷漠和阴沉。
  那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