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金安 第53节
  章喜不敢说话。
  “爱妃做事就和温家人一样,滴水不落,朕时常觉得恍惚。”陆途眯了眯眼,突然笑了一声。
  “和那人一样。”
  章喜脸上笑意瞬间僵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慌什么,爱妃和她也不过这一点相似,爱妃是和顺的,温柔的,才不是那咄咄逼人样子。”陆途自己反倒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却也没有多少笑意。
  “大概是一年期限快到了,朕也有些恍惚罢了。”
  章喜额间布满冷汗,闻言颤颤巍巍说道:“一年之后,陛下心愿达成,自可千秋万岁。”
  陆途盯着他看,片刻后笑意加深:“你啊,就是太小心了。”
  章喜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几日爱妃戒斋一定极为辛苦,你亲自去送些人参鹿茸过去,对了,还有爱妃爱看的地理志。”陆途柔声吩咐着。
  章喜脸上这才露出灿烂的笑来:“陛下当真是心善。”
  “多谢章力士了。”翠堇亲自出了跨院接过东西,“娘娘正在诵经,出不得门。”
  章喜笑说着:“哪里敢劳烦娘娘亲自出来,陛下听闻娘娘要戒斋三日,心疼得不行,连早膳都不用奴婢伺候,非要奴婢现在赶了过来。”
  翠堇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陛下如此惦记,娘娘受的这些委屈也都值得了。”
  章喜脸上笑容一顿:“娘娘受了什么委屈。”
  翠堇抿了抿唇,目光自门口的千牛卫前扫过。
  “可是这些不懂事的千牛卫……”
  章喜缓缓说着,便看着翠堇瘪了瘪嘴:“就张……”
  “翠堇!”月亮门后突然传来花色厉声呵斥,“胡说什么,娘娘出门前如何和你交代的,大家不过是各司其职。”
  翠堇眼眶微红,低下头来。
  章喜人精一个,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打着圆场:“两位金贵的姑娘可万万不能因为奴婢吵了起来,不过是随意聊聊而已。”
  花色把翠堇往背后退去,脸上恢复了笑脸盈盈的温和:“翠堇的脾气,力士你也是知道的,小孩一样,偏娘娘喜欢,这才宠成没大没小的样子。”
  “稚子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她悄悄给章喜塞了一个荷包,笑说着。
  章喜脸上依旧是露出憨厚的笑来。
  “哪里的话,奴婢还要回去伺候陛下,就不久留了。”他把荷包塞进袖子里,笑脸盈盈地转身离开。
  花色和翠堇目送他远去后,齐齐转身离开,四目相对,各自露出一丝笑来。
  “我瞧着,张将军要完了。”隔壁跨院里,远兴小心嘟囔着。
  陆停同样盘腿坐着,却没有念经,只是闭眼深思。
  “两位姐姐趁着张将军去巡防,一唱一和的。”他自言自语的。
  “刚才太常寺的人来了,殿下为何不见。”
  “说起来,这个薛寺卿也太不上心了点,到现在连着步骤也不跟殿下说。”
  “见到德妃了吗?”陆停唇角微动,打断了他的话。
  远兴摇头:“住持请了罗汉守门,谁也进不去。”
  “你找个机会,让安王的人混进去。”
  远兴不解,犹豫片刻后说道:“这怕是会出事。”
  陆停睁眼,玉脂琥珀的瞳仁含着光,敛着色,被眼睫轻轻一遮,露出些许笑意:“便是要惹出一些事情来。”
  温月明此刻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温赴的信在丑时三刻,借着一捆清香送了进来。
  “德妃可不是一个和善的人。”翠堇小声说着,“之前相国寺都是安王和德妃祭祀,想来比我们的人更深入了解这个地方,万一在祭祀上做手脚如何是好。”
  花色也跟着蹙眉,神色赞同:“听说安王昨日在府中发脾气,打死了三个下人。”
  温月明穿着素色衣裙,乌发只用檀木簪挽起,不甚端庄地盘腿坐着。
  “我瞧着爹的意思,就怕不惹事。”她托着下巴,不甚肃穆地转着手中的佛珠。
  花色见状,眼皮子一跳。
  “人啊,不信自己偏又信鬼神。”温月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无声话语,“上位者仁,百姓自然安居乐业……”
  “娘娘!”花色头疼得喊了一声。
  温月明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我,对了,那件披风记得洗干净,悄悄送过去。”
  翠堇闻言皱了皱眉,嘟囔一句抱怨着:“到底是哪个小沙弥如此不尽心,送件衣服都送错地方了。”
  温沙弥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说:
  春祈秋报——来源百度
  第三十章
  容云说是来祈福清修的, 可日子过的却和折腰殿并无太大区别。
  “原来……原来是这样。”容云看完安王递来的信,手中的信封紧紧握在一起,娇媚的面容满是愤怒, “把我打发来这里,原来是为了这一招。”
  她委曲求全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让安王继续住持大祭。
  自安王十三岁起, 这个位置便都是他的。
  如今,那个该死的太子竟然敢横插一脚。
  “娘娘, 薄家也送来信了。” 乌蔼自外面掀帘而入,手中捏着一封简简单单的空白素色信封。
  “又想和我重修于好, 又不想暴露关系。”容云冷眼瞧着,“就他们薄家人会做打算。”
  乌蔼见状, 只是把信封放在茶几上。
  “文华侯那边可有消息?”容云沉思片刻后问道。
  “怕是送不进来。” 乌蔼蹙眉,“薄家素来手眼通天,能送的进来并不奇怪,安王殿下这份还是多亏了一个小沙弥误闯这里,惹得罗汉出面, 这才借乱递进来的。”
  容云眉眼低垂,目光落在那份信封上。
  百年大家, 便是一份要藏头露尾的信也是沉香熏纸,暗纹绣色, 精致无双。
  她沉默了片刻,敲了敲桌沿。
  乌蔼心领神会, 立刻把信封递了过来。
  “可恨本宫既不是温月明,也不是谢风菲, 势单力薄, 只能依靠这些狼子野心。”容云眉目讥讽, 自嘲说道,“人啊,还是要一个出身才是。”
  乌蔼上前,柔顺地伸手揉着她的肩颈,意味深长说道:“可这天下终究是看陛下的。”
  容云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神,伸手拍了拍乌蔼的手背:“是我着想了。”
  她垂眸扫了一眼谢家的信封,嘴角笑意缓缓加深。
  “玉昭仪那封号顶在头上连着两个月都没有,就丢了。”她捂嘴,幸灾乐祸地笑着,“谢昭仪就是被温月明那柔柔弱弱的样子骗了。”
  她打开茶几上熏炉的盖子,慢条斯理地撕碎扔了进去,一股淡淡的沉木香飘了出来。
  “猫和虎长得都颇为可爱,可杀起人来,可是不一样。”容云笑说着。
  “谢家蠢,对娘娘来说是好事。” 乌蔼笑着合上盖子,“他们打起来,娘娘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容云冷笑一声,那双似水笼烟的妩媚眉眼因为冰冷的笑意而染上寒意,碎凌冰雪,带着讥讽的杀气。
  “我可不想做什么渔翁,我要的是所有人的命。”
  乌蔼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
  “今年静正师父是不是还会在祭台诵经。”容云冷不丁问道。
  ——
  陆停祭祀要设坛六日的,温月明的却只要三日。
  十二月十三,秋报祭祀已经走过了一半的程序,相国寺上下一直紧绷着一根线,唯恐出一点岔子。
  今日午时开始着手布置贵妃的祭坛,首座三日未曾好好休息,一双眼都生生熬红了。
  “这个是清烟怎么有点味道。”首座拉着一个高瘦的僧人,一双粗黑的眉紧紧皱着。
  高瘦的僧人端着托盘的手一紧,很快便又低眉顺眼恭敬说道。
  “之前静安师兄不小心打翻了香炉,我和几个师兄弟连忙捡了起来,这才沾了点味道。”
  首座眉心紧紧皱着,若不是周围都是外人,只怕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还不仔细检查干净,若是被娘娘发现……”
  首座铜铃大眼睛倏地一瞪,正要开骂,又见太子身边的小黄门捧着一盏清茶不远不近地看着,话锋一转,咬牙切齿说道。
  “定不饶你。”
  僧人吓得腰都弯了,连连点头称是。
  “快去。”
  首座把人轰走,忙不迭迎了上去。
  “可有需要帮忙的。”
  远兴长了张讨喜的圆脸,一笑起来脸颊上的肉就鼓鼓的,格外和气的样子。
  “时辰要到了,殿下一向上心,命我亲自去取香,刚才就是走得有些累,又觉得底下人来人往,真是盛世繁华,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慢条斯理的说话声音就像一股热泉缓缓流入首座急躁的心中,顿时抚得格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