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于是昨天晚上,她当着皇帝的面提起梅园的梅花。她知道,皇帝一定会主动提出带她去看。这样当他们到了那里,看到祭拜薄宝林的宫女之后,皇帝也不会觉得这一切是她有心安排。
  之后的一切就全在计划中。
  玉柳怎么可能知道李和?这一套说辞全是她教给她的,这样才能最大程度让把自己和定美人都置身事外。
  在皇帝确信了景馥姝的罪行,当即就想提她来问话的时候,也是她旁敲侧击、不露痕迹地引导了他的想法。她让他决定弄出这么一出试探景馥姝,从而看穿她是如何善于伪饰、满口谎言的一个人。
  彻底毁掉景馥姝在皇帝心中温柔纯善的形象,才是她这场大戏的最终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这是全文最绕的一个大局,我写起来的时候特别担心大家看不明白,于是都尽量解释得清楚一些。主要是因为这还涉及了二十来万字前面的薄瑾柔的事情,我担心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_(:3」∠)_
  为了防止有些妹纸忘记了,阿笙这里再解释一下哈!薄瑾柔落罪的时候,景馥姝不是也设了一个连环局咩?
  她把阿木安排给太后和顾云羡,让她们用阿木来算计自己。然后在阿木被拖出去处死的时候,对着自己喊了一声:“贞婕妤救我!”太后以为阿木和贞婕妤由什么勾当,一激动就追问下去,阿木就说他是周王府出身的。太后本身就很膈应周王妃这件事情,于是立刻理智有些丧失,开始质疑说景馥姝和阿木有勾结【虽然是事实】……是顾云羡在最关键的时候反应过来,觉得这肯定是景馥姝的陷阱,就是把自己败在受害者的位置,让皇帝觉得太后和顾云羡都不放过她。顾云羡及时阻止了太后继续问下去,反而帮景馥姝求情。果然紧接着,阿木就承认说自己和景馥姝没关系,就是以前见过。
  恩,这就是景馥姝为毛要找阿木出来顶罪,而不让李和来的原因。
  以后不会有这么绕的局了,大家放心哈!然后云娘后招无穷,阿笙会一气呵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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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皇帝看着景馥姝,慢慢道。
  景馥姝神情木然,“没有。”
  “所以,这些罪名,你都认了?”
  “臣妾还能不认么?”景馥姝凄然一笑,有些讽刺道。
  一侧的明充仪眉头一蹙,“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犯下大错,难道心里还委屈了不成?”
  景馥姝闻言,居然认真地回答了她的话,“不,臣妾没有委屈。臣妾只是在后悔。”
  “后悔?”皇帝不动声色。
  “臣妾后悔,那一天,不应该跟着哥哥去城外骑马。”她看着他,眼中满是刻骨的痴恋和深情,“这样,臣妾就不会遇到陛下你了。也就不用在之后的这些年,这么难过,这么痛苦……”
  皇帝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陛下,您可不要又被她给骗了!”夏琼章见皇帝的反应,担心他又对她心软,忙道,“方才大家可都看得明明白白。巧言令色、蛊惑人心这一套,就是贞贵姬最擅长的!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千万不能当真。”
  夏琼章说完,期待地看着皇帝。奈何皇帝依旧看着景馥姝,没给她半点反应,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陛下,臣妾觉得,贞贵姬既然在此事上可以蒙蔽众人,没准在别的方面也有不少秘密。为了防止真相被掩埋,理应彻查她身边的人,看看还能挖出多少腌臜事来!”夏琼章毫不气馁,继续鼓吹。
  皇帝终于转头看向她,“哦,蕊初你觉得应该彻查?”
  “是。”夏琼章道。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自然是要查的。朕也想知道,阿姝你究竟瞒了朕多少事情。”
  景馥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皇帝的视线看向玉柳和李和,“把这两个人关进永巷,严加看守,不许出一丝岔子。”顿了顿,“至于贞贵姬,送回成安殿,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往探视。”
  “诺。”宦侍应声道,随即上前将玉柳和李和拖了出去。
  景馥姝在宦侍拉扯她之前先起了身,四周的宫嫔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她却毫不在意。
  淡漠的眼神从顾云羡身上滑过,唇边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顾云羡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然而出乎意料的,她只是这么看了她一瞬,便转身离去。
  .
  虽然后宫闹成这样,前朝的事情却依旧是最重要的,皇帝处理了这边就去了骊霄殿与诸位大臣议事。众宫嫔也需要回各自宫中用膳,以备下午的忙碌。
  大家都散去之后,顾云羡独自一人在太寅宫后面的桃林里站了许久。
  这个季节,桃树的花和叶都消失无踪,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层洁白的积雪落在上面,看起来如冰晶般动人。
  顾云羡看着它们,脑中回忆起三月春日,桃林中纷繁热闹的场景,忽然心生无奈。
  花开花落,天命大过一切,从来都不是她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左右的。
  等她回到殿内时,已经被冻得浑身冰凉了。
  柳尚宫将热烘烘的巾帕递给她,“娘娘捂一下脸。”
  她接过,将帕子放在脸颊处,这才觉得那冰寒的感觉消退了不少。
  “今日的一切都很顺利,定美人给的消息果然是最可靠的。”柳尚宫道。
  她点头,“确实,不愧是跟在景馥姝身边两年的人。”
  “陛下既然下了令彻查,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采葭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将贞贵姬彻底扳倒了?”
  “应该吧。”顾云羡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情。
  “娘娘不高兴吗?”采葭试探道。
  顾云羡用力握紧了手中雪白的帕子,“不,我很高兴。”
  “可是,娘娘您的神情……”
  “我只是有些遗憾。”顾云羡低声道。
  “遗憾什么?”
  顾云羡没有回答,柳尚宫却立刻明白过来。她还能遗憾什么?自然是到最后也没能找到景馥姝谋害太后的证据。
  这件事采葭是不知道的,此刻自然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谈论。这么想着,她便微微一笑,“娘娘的补药还在火上炖着,采葭姑娘去把它端来吧。马上就要用午膳了,娘娘用完膳喝了药,正好可以小睡一会儿。下午还有得忙呢!”
  采葭点点头,“诺。奴婢这便去。”
  等她出去之后,柳尚宫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还在执著于太后之事?”
  顾云羡听出她的口气与以往不同,忍不住蹙眉,“自然。我们查来查去,费了这么多功夫,还拉上了薛长松一起,竟连一点把柄都没抓到。这也实在太……”
  “此事娘娘为何不问定美人呢?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柳尚宫道。
  为什么不问定美人?她当然希望可以问定美人。
  她清楚地记得,在那个梦中,定美人也是知晓贞贵姬计划的。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多半也是这样。
  然而她不可以问。
  不管是玉柳还是李和,这两个人涉及的最大的事无非是谋害皇裔,而且这个计划最后还没有成功。但太后之事不同。如果真的揭露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皇帝必然暴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到那时,不仅贞贵姬,所有与她有关联的人统统都逃不脱干系,包括定美人自己。
  在这样的考虑下,定美人即使知道此事,也一定不会透漏半个字。
  更让顾云羡担忧的是,如果定美人知道她有这样的怀疑,也许根本就不敢与她合作。
  顾云羡相信,定美人情愿贞贵姬以别的罪名被处死,也绝不会希望她是因为谋害太后而死。
  但顾云羡与她不同。
  在她的心底,一直希望能用这件事来彻底摧毁景馥姝。只因为在她看来,这才是景馥姝做下的最不可原谅的事情。只有这件事被揭露出来,才能让皇帝明白,他究竟犯下了多大错误,也才算是彻底报了太后的仇。别的罪名都不够。
  可是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却迟迟找不到线索。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先从别的方面入手。
  不过她还没有放弃。皇帝如今下令彻查景馥姝,那么她只需要仔细审问她身边的人,一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柳尚宫见到她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那句话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被她说了出来,“可是娘娘,您有没有想过,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您想错了呢?”
  顾云羡一愣,“什么意思?”
  “您跟我说,您怀疑贞贵姬……谋害太后,可您的怀疑究其根本,只是因为您做了一个梦。除此之外,什么根据都没有。”柳尚宫道,“其实,奴婢很早之前就在揣测,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
  顾云羡怔怔地看着她。
  柳尚宫自然不知道她曾梦见上一世时,贞贵姬与定美人密谋毒害太后。她会这么说,只是因为自己在太后驾崩几日后,曾告诉她,说太后托梦于她,让她为她报仇。
  柳尚宫信了她的话,放弃了以身殉主,留在她身边帮助她。
  可是此刻,她忽然告诉她,也许景馥姝根本没有这么做。
  毕竟,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你觉得我在骗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眼神锐利如刀,“你觉得景馥姝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奴婢没有怀疑娘娘,奴婢只是觉得……”柳尚宫解释道,“正如今日庄婕妤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娘娘只是太担心太后了,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脑子越来越乱,许多事情都一起涌了上来。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可那个梦里,明明是这样的。她不可能记错。
  采葭在门边轻声道:“娘娘,可以用膳了。”
  柳尚宫见她眉头紧蹙,神情痛苦,心里也有些后悔,不该这么说出那一番话。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她连忙道:“娘娘还是先用午膳吧。这些事情,下午审问的时候可以去仔细考虑。”
  顾云羡却摇了摇头,“我没胃口。我现在觉得很累,想睡一会儿。”
  柳尚宫一愣,还是决定不要在此时拂逆她的意思,“好。那娘娘先休息,奴婢让厨下把这些菜温着,下午您要是饿了,随时可以吃。”
  顾云羡疲惫地点点头。
  .
  这一觉顾云羡睡得很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梦。
  梦的开始有无数的悬崖绝壁,她脚上穿着木履,踩在崖边的小路上,看着下面的万丈深渊,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她的每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迈出,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这个梦不是她第一次做了。事实上这两年以来,她总是会做同样的梦,次数太多,以至于她再见到同样的情景,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在梦中。
  至于这个梦的含义,不需要去找人解释,她也能明白。
  她在这宫里生存,与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其实没什么差别。
  一有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本以为梦境会和往常一样,在她走到悬崖尽头便结束了。可就在她一个恍惚间,周围的景物却突然变换。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已然置身于大正宫的书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