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节
  十息后,尸身焚化为灰烬。
  小凤凰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着白色的骨灰,懵懵懂懂地感觉到,心底有什么阴霾消失了。
  它忽而高兴起来,扑腾着翅膀表功:“烧掉了!”
  “很好。”殷渺渺扬手一挥。蕴含着丰富灵力的骨灰随风飘出窗外,落入别苑背靠的后山。那里风景秀丽,清净自然,正可做埋骨之地,而其血肉将滋养草木,馈赠山林。
  与此同时,她的身形调整变化,不一会儿便幻化成了玉珑的模样。再换上熏笼上的新衣衫,戴上金冠,将储物袋系于腰间。
  揽镜自照,素衣娇颜,怯不胜衣。
  李代桃僵版的玉珑仙子,新鲜出炉。
  *
  秦子羽的死犹如一粒投入湖中的石子,带起无尽的涟漪。
  最早有动静的是秦老城主,他没细查或者说压根不关心秦子羽的死亡原因在意料之中,但其主动低头,提出向楚城赔礼的事,却震惊了不少人。
  在他明言要吴城代为转达后,一直上蹿下跳要当和事老的吴城尴尬了。
  接,得帮秦城说好话,劝说楚城消停点;不接,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之前的种种表现都是作秀?
  要死了,秦老城主怎么就突然肯低头了??
  吴城骑虎难下,没魄力直接撕破脸,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邀请楚、齐、越共同会面,调解此事。
  而天义盟前段时间被他们坑得不轻,听闻此事,主动表示会来。他们也不傻,要是没其他势力插手,谁知道会面上会不会再有幺蛾子,必须到场震慑。
  嗯,门派最近传来的消息就是求稳,如今大义在手,当然要抓住机会。
  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叶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总觉得秦子羽说的不是全部的实话。与楚城结盟是真,楚、吴、齐、越亦在其中也是真,然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别的计划。
  叶舟推演了几次,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吴、齐、越三城,有一个或几个可能和秦城结盟了。因为早就知道计划,所以秦老城主才会那么爽快地低头,逼迫楚城表态。
  他把这个猜想和梅枕石说了。
  梅枕石说:“五城在中洲也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我和你说,他们结盟、背叛、再倒戈、再结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们每一家之间,都结过盟,都捅过刀。”
  叶舟:“……”
  “我总觉得,要不是因为修士活得久,太记仇,凡间五国早就一统了,哪会像现在打来打去,几代仇恨入骨。”梅枕石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嗯?叶舟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太快消逝,他没抓住。
  “怎么了?”
  “没什么。”他微微摇头,“齐城也要来,不知道楚蝉那边有没有动作。”
  当然有。
  十日后,齐盼兮到达吴城,孔离则悄咪咪摸到了小伙伴租住的院子,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看蝉儿不太对。”
  “她做了什么?”
  孔离汇报了一下最近的进展。楚蝉其实比他想的安分,以前她被关在家里,非得闹个翻天覆地不可,但这次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明明很不耐烦,却硬逼着自己按捺住了,乖乖待在别苑里。
  修炼无聊,孔离在旁劝解,慢慢的,楚蝉也就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了。
  “她那脑袋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自己不是蝉儿,可又不是特别抗拒。我最初怀疑她背后有人,但……唉,说实话,要是有人指点,不至于这样吧。”孔离苦恼极了。
  他是看着楚蝉长大的,对她非常了解。她最近的表现一点都不出人预料,完完全全的蝉儿风格,怪不得齐盼兮笃定没有被夺舍。
  毕竟像蝉儿这样天真的人,应该不多……
  梅枕石笑了笑:“那你为何说她有点问题?”
  “齐盼兮说要来吴城,楚汤也会去,问她要不要见见父亲。”孔离顿了下,补充解释,“蝉儿过去听信谗言,不喜她母亲,更亲近其父。”
  中洲受世俗影响,对女性多苛刻,齐盼兮作风放荡,常受抨击。楚蝉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便也觉得母亲行事不检点,故而更亲近楚汤。
  齐盼兮提出让楚蝉去见父亲,不乏有借楚汤劝女儿别犟的意思。
  叶舟顿起疑心:“她同意了?”
  “开始没什么兴趣,但听说秦子羽死了,居然来了兴致。”孔离再聪明也想不到越国的千山关,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楚蝉有动作比没有好,他当然赞成,并且一路陪着过来了。
  叶舟正色道:“她失踪的经历太过诡异,无论如何都该早做预防。”
  孔离点点头,他再同情楚蝉,也不会拿正事玩笑:“自然。我这不是找你们来了吗?”他分析道,“我贸然阻止蝉儿参加,会引起齐盼兮的疑心。岱域之事如今仅限于少数人知道,还是不要随意透露得好。”
  “不错,以防他们和岱域早有勾结。”叶舟思忖片刻,拿出一瓶丹药,“你找机会,让楚蝉服下此丹。”
  孔离眼皮子狂跳。他已经听说了秦子羽的死讯,不难猜到是谁下的手,尸身那么惨,活着的时候一定受过极大的苦楚。
  “放心。”叶舟看出了他的顾虑,解释道,“不是毒药,是散灵丹,且须药引才会起效。”
  他将配套的迷烟瓶一并放到桌上,全权交由孔离使用。
  孔离讪讪:“我才看了秦子羽的尸身,被你的手笔吓了一跳。”
  “还好吧。”叶舟端起茶盅,平平淡淡道,“秦子羽只是金丹,我没用万毒丹。”
  孔离&梅枕石:“……”我们金丹真是对不起了!
  等等,你也是金丹啊!
  叶舟奇怪地看着无语的两人,想了想道:“万毒只是虚指,主药只有六百多种剧毒而已。”
  而已。
  第720章
  秦子羽陨落, 唐窕的高兴程度仅次于秦老城主。更让她喜出望外的是, 因为这家伙的死, 五城的人又要再度聚集在一起, 齐盼兮有了让她同去的念头。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要是凭她原来的身份, 接近吴之问难如登天, 现在却轻轻松松, 能够让她接近毫无戒备的敌人。
  唐窕顾不得暴露, 没多做坚持就答应了齐盼兮的要求, 跟着她一道去了吴城。
  来前她还忐忑要是齐盼兮让她见楚汤, 该怎么表现才不惹人注目, 来了以后才发现想得太多。
  那个渣爹压根就没来, 甚至都没派人问一声。
  楚蝉的记忆里, 这个父亲不是最疼她的吗?在外游历的时候,她听说了好几次他给庶女的孩子送上品法宝的消息,还以为楚蝉怎么都该更受关注才对。
  唐窕有点不舒服,但宽慰自己, 这样也好, 不来也就不会暴露,省得自己费心思对付, 还是省省力气想想怎么报仇吧。
  吴之问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她才金丹初期,越级杀人十分困难,更不要说作为一城少城主,对方肯定身怀法宝。
  好在我也不是全无准备。唐窕心里升起了一丝得意。她在外游历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有几次甚至命悬一线,但每次脱险都会有所收获。
  她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自信满满。
  现在,她只缺一个机会。
  翌日,齐盼兮上门,问她:“今日几位老前辈都在。你既然说自己不是蝉儿,敢不敢让他们看一看?省得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老前辈,是几位城主吗?他们是元婴,会不会看穿自己是夺舍的?虽说也有防止神识探索的法宝在,但……不管了,去就去,反正她早就说过“不是”,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最重要的是,这次能够外出,后面的行动才不会受到干涉。
  唐窕咬了咬嘴唇,仰起头:“去就去,谁怕谁。”
  齐盼兮的唇角微微勾起,递给她一个面具:“既然你不想以蝉儿的身份露面,就先戴着这个吧。”
  此举正中下怀,但唐窕觉得齐盼兮一反常态,必有缘故,犹豫了下才接过。
  “跟我来。”齐盼兮转身带路。
  因为天义盟要来,正式的会谈还在后头。今日是家宴(五城之间拐着弯都能搭上关系),也是五城想在外来势力介入前通个气,要是能提前达成一致,就不必“劳烦”天义盟了。
  齐盼兮到达厅堂时,吴城和楚城的少城主都到了。
  唐窕有楚蝉的大致记忆,认得出他们的身份。高瘦潇洒的是吴之问,英武轩昂的是楚汤。
  她第一个看的是吴之问,将他今日的形象牢牢记住。接着去看楚汤,他正夸赞站在吴之问身后的年轻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他身后侍奉的年轻女子一脸娇羞地叫了声:“爹,您别打趣他了。”
  是楚……楚虹,楚汤的庶女。
  唐窕记起来了。
  “真热闹,聊什么呢。”齐盼兮坐到楚汤对面,示意唐窕立到自己身后。
  楚虹看见她,福了福身,行了个晚辈礼。
  理论上说,她是楚汤的庶女,乃楚城之人,齐盼兮身为齐少城主,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并没有资格管教她。然而中洲受儒家世俗影响太深,齐盼兮和楚汤一日不断情缘,便算是她半个长辈,故要行礼。
  “听说虹儿又诞一子,恭喜了。”齐盼兮不咸不淡地说完,不等回答,话锋一转,对楚汤道,“我找到蝉儿了。”
  楚汤眉毛一挑:“当真?她如何了?”
  “很是吃了些苦头,身体也不太好。”齐盼兮淡淡道,“你那里可有什么恢复元气的天材地宝?”
  “她自小跳脱,吃点苦头也好。”楚汤口中应付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蝉儿是纯阴之体,失踪这么些年,怕是被哪位老祖掳走采补了,这可是大大的丑闻,绝不能宣扬出去。而坏了根基,再补也无用,遂又道:“我到底是她爹,你把她带到楚城,我给她在城里找个青年才俊,如此也算终身有靠。”
  齐盼兮嗤笑:“虹儿和吴少城主之子成亲,我的蝉儿只能嫁给一个‘青年才俊’?楚汤,你疯了吧。”
  “我是为她好。你也不看看她上次闹出了什么事来,这性子行走江湖如何使得,不是给我们添乱么。”楚汤本来对楚蝉颇为看重,一来是盟约的象征,二来这个女儿是纯阴之体,资质上佳,前途不可限量,自然多加宠爱。
  可出了上回被利用的事,又成了如今的模样,只能用来联姻笼络下属——这也非是全盘利用,属下倚仗自己而活,肯定不敢对蝉儿不好,他这个做父亲的算是对得起她了。
  齐盼兮懒得再和他多说,自顾自喝茶。
  唐窕气愤难忍,暗暗道:果然不认身份是对的,就楚蝉这个身世,除了地位尊贵,能够接触到仇人,其他还有什么用?楚汤压根不在意这个女儿,齐盼兮故意让她听到这番话,怕是也别有打算,一个都不能信!
  哼,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等我报了大仇,就找机会改掉容貌,再也不与你们相见。
  她忍下这口气,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现在肯定不行,齐盼兮和楚汤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个女儿,一定会出手阻拦而不是相帮。把失踪的罪名嫁祸给吴之问?他们好像很看不起楚蝉,不会相信。这么看来还是刺杀更合适,等到他落单,找个理由接近,趁机出手。
  谋划间,一股逼人的威压笼罩了下来。
  厅里的人齐齐起身,迎接来人。
  第一个走进来的自然是身为东道主的吴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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