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她为什么不开心 第88节
  悬颂的心魔,究竟是弑母,还是这一次次的囚车游街?
  他内心的魔,究竟是母亲的凶残,还是百姓的摧残?
  似乎是一次次积累的失望,才让悬颂逐渐变得凉薄起来。
  他不再想管世人的事情了,旁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没必要去救人。
  没有必要!
  *
  重新被关进监牢里,悬颂依旧像一个呆傻的人,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
  直到,他看到九枳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外。
  他抬眸去看自己的母亲,依旧未动。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死,那一剑只会封印她的修为。
  他也知道地面上狐狸的尸体,是母亲用同族尸体来做的障眼法,她的本体逃了。
  所以九枳出现的时候,他并不惊讶。
  “你看,你救了他们,有人感谢你吗?”九枳问道。
  悬颂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没有理会。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对待你吗?”
  这时,悬颂终于抬起眸子,用死气沉沉的双眼看向她。
  他想知道。
  “他们害怕。”九枳终于回答出来了,“他们看到了我的可怕,他们看到你我是同族,所以他们觉得你也会如此可怕,这是对未知异族的恐惧。但是你尚且年幼,他们能够欺负,所以他们肆无忌惮。
  “他们看到我已经死了,潜在的危险就只有你了,所以他们想把你也除掉。
  “哦,对了,还有,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他们可以靠虐待你来泄愤,毕竟他们之前的确伤亡惨重。
  “至于是不是你救了他们,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安全,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他们甚至觉得你是在做戏,这世间有谁会对自己的生母动手,只为了救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没有人!这世间没有人会完全心善地去救苦难之人,没有!”
  悬颂听完,重新垂下眸子。
  依旧一言不发。
  那绝望,失去生气的模样,让人看着心惊,暗暗心疼。
  九枳就这样看着他,终究是沉下声音对他道:“失望了吧?你做的事情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你承认你错了,我便救你出来。”
  关押悬颂的牢房阴暗潮湿,甚至可以听到水滴的声音,叮咚叮咚——
  如此安静了许久……
  “我没错……”悬颂终于出声,“是他们错了。”
  第75章 囚车公子(十一) 忆·“这些年里,他……
  悬颂的冥顽不灵让九枳十分不悦。
  她甚至无法理解, 自己怎么生出了这般蠢钝的孩子。
  她不再理会悬颂,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牢房外。
  悬颂从始至终,身体都没有动过, 只是重新垂下眼睑。
  继续安静地沉默着。
  这期间, 悬颂还是会时不时地被关进囚车里,游街示众。
  似乎上一次的灾祸给丰镐城带来了极重的打击, 康王子决定示众这个妖姬的儿子,以此平息民愤。
  悬颂便成了百姓们的发泄对象。
  突然有一日,游街示众突然停了一段时间,甚至没有人来给他送饭了。
  他依旧是无神地躲在角落,从天之骄子跌落成泥污, 麻木得话都不愿意说。
  不久后,九枳来告诉了他答案:“康王子薨了。”
  悬颂抬起眸子看着她,目光穿过凌乱的发丝, 没有半分神采。
  甚至没有父亲去世的难过情绪。
  他的身上很脏, 一直以来他没清洗过泥污, 发丝散乱, 被百姓刺伤后的血液里还掺杂着污秽, 伤口溃烂又发烂。
  人都是臭的。
  他身上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光鲜?
  九枳继续道:“他居然又去南征了, 他也不想想,上一次的胜利是靠他自己吗?是我同族性命换来的!他渡过汉水时乘坐的是竹筏,匠人用胶去粘连,殊不知, 我用我的冰化作了胶, 让竹筏能够粘连在一起。
  “但那是冰啊……遇水不就融化了。康王子的竹筏散了,他也淹死了。还一代枭雄呢,最后还不是死得这般窝囊?”
  悬颂很少言语, 但是一开口,便直击九枳的痛处:“你的妖力已经这么弱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九枳突然怒吼出声,“你的镇妖青剑让我损耗了多少妖力,你知道吗?若不是你,丰镐城以及那些魔修,现在都已经不在人间了!现在,他们居然又苟活了三年!便宜他们了。”
  三年……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他已经反复游街示众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收手吧……”悬颂突然开口,“你别再行恶了,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养伤,以后我会入修真界,待我修为提升,我会替你杀了那些魔修。”
  “就凭你?”九枳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连筑基期都没有,怎么入修真界?那群魔修又岂会殒在你的手下?”
  “嗯,就凭我,别再因为那个人,把自己弄得满身罪恶了。你收手吧,以后的事情我来做。”
  “你还是想护着丰镐城,哦,不,想护着这个国家的人?他们值得吗?你是不是太蠢了?”
  “别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九枳没有被悬颂劝住。
  她没有再停留,再次消失在牢房。
  悬颂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
  *
  悬颂在牢房里不知时日,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只靠最后一口气撑着似的。
  直到有一日,他看到有人给他送来还算入得了眼的饭菜,他知道,他即将要被处死。
  他没有吃,那些东西入不得他的眼。
  他只是坦然地跟着守卫走了出去,上了囚车,被押至刑场。
  那一路上,来了很多丰镐的百姓,应该是早早就听闻了消息。
  许久未曾发泄,让他们对悬颂折磨得更过。
  毕竟,今日之后便没有机会了。
  一刀接一刀,伸进囚车里刺伤他。
  手里也不知是些什么,统统丢向他。
  他到了刑场,走到了行刑台之上,不知是谁用石头砸了他的头,砸得他一侧额头血肉模糊。
  这一下子,还引来了一阵雀跃的欢呼声,似乎是对那个砸伤悬颂之人的赞赏。
  血流下来,他被血浸染,只能睁开一只眼睛。
  接着他抬头,看到丰镐城再次被布下了大阵,滚雷已经集结。
  他看到之前还嚣张的百姓们四处逃窜,哀嚎声遍野。
  守卫们没办法再看着他了,他便一个人站在原处,看着那些人逃窜。
  若说上一次还有愤怒,这一次就只有麻木了。
  动乱持续了一阵子,他才走到了守卫的尸体边取出了钥匙,动作艰难地打开了自己的镣铐。
  接着,他身体摇晃地朝城外走。
  他已经多久没有没有枷锁地走过路了?
  他竟然已经无法保持礼仪,走路都变得生涩了。
  他一直朝外走,大阵似乎有意避开他,并不会攻击他。
  他看到朝他丢了石头的男子被压在火柱之下,挣扎间看到了他,迟疑了片刻后朝他喊道:“公子煊,救救我!”
  他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理,径直走了过去。
  他看到曾经在囚车外攻击他的百姓,有的已经成了尸体,有的聚集着躲在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
  他们都看到了悬颂,其中的人看到他表情很是纠结,最终还是开口:“公子煊……能不能……”
  不能……
  悬颂没有理会他们,继续朝城外走。
  这一路,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小女孩,那个在人群中万分不解,问母亲“不是公子煊救了我们吗?”的小女孩。
  她拽着重伤的母亲逃离火场,看到悬颂之后仿佛看到了希望:“公子煊!”
  悬颂被她的眼神刺痛了,立即扭头不看她。
  她的母亲也跟着说道:“没用的……他不可能会再管我们了……不可能了……”
  她的母亲也有自知之明。
  若是他们没有伤害过悬颂,悬颂还是会救他们。
  因为他是心怀天下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