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两地书
  许多小虫子在夕光中飞舞着,看上去都是一个个闪着白光的光点。柳依依站下来用手揉自己的眼睛。许辽问道:“依依你怎么了?”柳依依抬头一看,又低头揉眼睛。许杏儿说道:“柳姐姐在哭呢。”
  许辽想到自己和萍儿过于亲昵,把柳依依给忘了。他忙过去看柳依依,柳依依说道:“虫子飞到眼睛里了。”许辽说道:“来,抬头让我看看。”
  柳依依眯着眼睛抬起头来,许辽伸手在柳依依的眼睛上擦了几下问道:“好了吗?”柳依依摇摇头,自己又用手揉着。许辽双手捧着柳依依的脸,用嘴吹着柳依依的眼睛,贾芸儿在旁边说道:“师哥,你那样吹是吹不出来的。你得用嘴吸出来。”许辽真个用嘴在柳依依的眼睛上吸了一会。柳依依推开许辽,自己又揉了几下说道:“好了,没事了。”
  柳依依用手帕在眼睛上擦了几下,几个人沿着柳条遮映的街道,在金色的夕照中往回走去。
  回到镖局里,许逸之在院中来回踱步,许辽心知不妙,忙要绕着林荫小道进去,已经被许逸之看见了。许逸之提着许辽的名字叫道:“辽儿去哪里?过来。”
  许辽垂头走过去,许逸之沉着脸问道:“书读的好好的,上哪里去了?”
  许辽说道:“是去九江的那几个朋友给我接风的,因去赴宴了。”许文几人都垂手在许辽身后站成一排。许逸之看看许杏儿几人的装束,越发生气了。他转头对身后的小厮说道:“去那边折柳条过来,要粗的。”小厮过去,在一棵垂柳上折了半天,折下一根拇指粗细的柳枝过来。许逸之说道:“在他的手掌上打二十下。”
  小厮不敢违命,走到许辽面前,他一手端着许辽的手掌,一边用柳条抽打许辽的手心,自己一下一下的数着。抽打完了二十下,许辽手心里火辣辣的,咬牙切齿的忍住疼痛。许逸之对许文几人说道:“你们进去读书,辽儿在那边照壁下站着,没有我的准许不得离开。”许逸之伸出手指往照壁下指指,转身走了。许文几人从另一边往里走去,贾芸儿向许辽吐吐舌头,许辽垂头丧气的往照壁下走去。
  许文几人走出很远回头看时,许辽站在照壁下。柳依依几人忙回到屋中换下行装,刚进入亭子里开讲时许逸之过来查看了。这时许文一个人讲着,许杏儿三个姑娘在条桌边凑在一起共看一本书。
  许逸之问道:“文儿明天去街市上,我看夫子庙那边的书肆书好一点多一点,你们过去把这要读的书每人都买一本。经书需要讲解,其余的书得自己读,就不用多买了。”许文几人心有余悸,都闷声答应着,许逸之说道:“待会我让小厮把银钱拿过来。”几个人齐声拜谢,许逸之说道:“以后你们几个人每月每人去账房支取五两的银子,专做买书之用的。自己要读什么书,不拘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的,可以去书房里取。书房里没有的自己出去买。别为了这个把学业耽搁了。”几个人答应着,许逸之说道:“举凡买书支取银子诸事都是文儿代行。你们好好读吧,我今天一天又耽误了,现在也要回去读书了。记住,六经你们几个人都要人手一本的。”几个人答应着,柳依依好奇许逸之在读何书,又不敢问。许逸之已经走了。
  许文讲着《论语》里“学而篇”的: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一条。许逸之的小厮拿着银两过来了,他把银两交给许文,又给许文一张纸张说道:“这是老爷开的书单,让公子照单把书买回来。”许文领过了,柳依依忙凑过来看许逸之要买哪几种书。白纸上列了十余种书,是《唐诗纪事》、《石林诗话》、《后村诗话》等几种诗话,又有《淮海集》《稼轩长短句注》等几种诗词集。许文和柳依依对视一笑,许逸之见柳依依诗词修为甚深,不觉之间治学方向已经跟着柳依依走了。
  几个人商议着明天去夫子庙还是城隍庙,许杏儿要去城隍庙,那里除了书肆,还有许多买杂耍的小摊。柳依依想着紫衣,说道:“紫衣姐姐嘱咐我们有好书了一定要告诉她,我们怎么问问她,有没有要买的书籍。”许文说道:“我写封信给她,让小厮带过去。她有需要的也列个书单过来就行了。”
  许辽写了一封短短的尺牍,上面写到:“紫衣姑娘清鉴,愚兄妹几人奉家父之令,明日欲往夫子庙书肆一行。姑娘有需买之书,可便中相告,愚可代为牛马走之劳。近日愚兄与依依教兄妹读书,皆六经之属,故而未读新书。《论语》学而篇尚未卒章也。愚兄许文顿首顿首。”
  小厮拿着许文的短简往风月楼去送信,许夫人的丫鬟过来叫许杏儿几人去吃饭。贾芸儿说道:“我们去看看师哥现在做什么?”许文回房了,三个姑娘牵着手穿林度桥,往门前照壁处去看许辽。许辽背着手在照壁前来回走动,不时的抬头去看往许逸之书房去的那条小路有没有人过来,给自己发放赦令。许辽显得很焦急,三个姑娘在一座小假山后面看许辽。许辽走的越来越快了。柳依依三人掩嘴笑了一会,从假山后面转出来,聊着天从许辽的面前走过,像是没看见许辽似得。许辽叫了两声“杏儿”,许杏儿转身问道:“大哥,爹还不让你回去吗?”许辽焦急的说道:“没呢。多半是爹看书看忘了我在这里,你去给爹爹说一声。”许杏儿说道:“我们去陪娘吃饭了,吃完饭了我就去告诉爹。”
  许杏儿还作弄许辽,许辽不耐烦的对许杏儿摆摆手,自己又在照壁下来回转起来。
  许杏儿、柳依依三人笑声朗朗的闲聊着走开了,许辽又在后面求柳依依道:“依依你去帮我求求我爹。”几个人不理许辽,径自走了。
  晚饭过后许夫人要去园中一游,许杏儿几人陪着许夫人去园中。许文也过来陪许夫人,去给紫衣送信的小厮回来了。小厮给许文递给一张精致的粉色信笺,许辽拆开来看,上面劲秀的字迹是是紫衣的亲笔信,许夫人问是什么?许辽说道:“是朋友的信笺。”许文要读给许夫人听,大家面前又不好朗读的,他把信给许杏儿说道:“杏儿帮我读。”
  许杏儿正要读,许夫人问道:“你大哥呢?”
  许杏儿说道:“在大门口被爹罚站呢。”许杏儿开始读起来:“二哥、依依并杏儿几人同此致问,得览慧书,知有夫子庙之行。余目下手中书籍尚属宽裕,无急需之书。唯《国语》一书,寒斋止存素本一种,久欲得韦昭注一读而未得其书。希逛书市时一为留心也。他容面谈,匆此不尽。紫衣再拜。”
  许文把信收起来,许夫人打听紫衣是何许人。几人只回答是新结交的朋友。大家拥簇着许夫人,沿着假山亭榭一路缓步走下去。许辽在后面拉衣扯带的跑过来了。许杏儿几人都看着许辽讪笑。许辽给许夫人请过安,许夫人问是怎么了?许辽说道:“因为贪玩,被老爷罚站了。”
  许夫人听了不在理会,绕过几座假山,众人沿着一片桃花林走下去。暖风中花香醉人,花瓣如红色的雪片一般随风四处乱飞。许辽有些羞愧的跟在大家后面,柳依依过来牵了许辽的手,说道:“伯父叫我们明天出去买书,你多买一些,从明天起要好好读书。”许辽说道:“你教的都读不完,还买那些干什么?”柳依依说道:“书岂有嫌多的?你多读一些,以后不用我教,你自己就能读懂了。”
  许辽说道:“师父的武功也没修炼,还要自己读书。”柳依依听他没好气的说着,一把甩开许辽的手,过去和许文说话。
  穿过桃花林后沿着许府的院墙是一座小湖,湖面上晚霞和夕光赤橙相交,把湖水染成橘色。微波凌凌,湖面上像是闪耀着千万片锡箔金片。湖边几株淡柳倾斜着,长长的柳条拂着水面摇荡。许夫人不禁开口赞叹道:“这边倒是好风景,怎的今天才看见?”几个丫鬟也附和着说小湖好漂亮。许杏儿对贾芸儿说道:“咱俩去划船去。”贾芸儿碍着许夫人不愿意去,许杏儿拉着贾芸儿已经往船停泊的地方走去。许夫人说道:“依依也去,高妈妈去船上陪着她们。”
  高妈妈和柳依依过去了,许杏儿解开一条小船系在岸上的绳子,两人已经上船了。许杏儿不熟水性,小船摇摆着,她伸开两只胳膊,弓着身子战兢兢的在船上走了几步,到船中间后坐了下来。贾芸儿等柳依依两人上了船,她握着船桨拨了几下水,小船离开湖岸,缓缓的往湖心驶去。
  湖面上彩色的波光滟滟,小船在波光里忽隐忽现。岸上的人都在耀眼的波光中寻找小船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