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的庄园 第118节
  会压出一些水来,也会把碎麦压成方形,定型之后就把木框拿来,去压下一块。
  池晏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压碎麦的活当然被克莱斯特给包揽了。
  克莱斯特力气比池晏大,速度也比池晏快得多。
  这些压好的“麦曲”要在室温下静置三十分钟。
  克莱斯特终于能提问题了。
  “公务员是什么?”克莱斯特问的很自然。
  池晏答的也很自然:“就是官员,不过不是什么大官,就是下面的小官,事情多,工资低,想升官就要熬资历。”
  克莱斯特点点头,明白了一点,然后又问:“为什么叫公务员?”
  池晏老神在在地说:“天下为公嘛,为公家管理事务的人。”
  克莱斯特:“……”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混迹人族世界的时间太短,对人族还不够了解。
  克莱斯特又问:“师范是什么?”
  池晏:“专门教老师的学校。”
  克莱斯特这下觉得自己十分孤陋寡闻,不算是个人族通。
  但他没有继续问关于池晏父母的事,池晏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两个骑士护送,从不提父母,要么,是他的父母不要他了,要么是他的父母死了。
  无论哪一种,问出来都是要掀池晏的伤疤。
  觉得自己十分了解人族情感的魔王陛下体贴的闭上了嘴。
  池晏忽然问:“深渊之下是什么样的?如果有亮光的话?”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克莱斯特的回忆。
  深渊之下没有火种,因为极深,所以也杜绝了自然的光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极致的黑暗中,只能听见声音,并且每一种声音都变得极为清晰,呼吸声,水滴声,怒吼声,撕咬声。
  声声不绝不断。
  克莱斯特上一次回去的时候,带上了火种。
  当无数火把在深渊之下亮起,克莱斯特才第一次真正看清封闭了魔族上千年的深渊之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片焦土。
  还有斑驳的红色,那是血渍日积月累,一层覆着一层留下的印记,到处都是破碎的石头和破碎的骨头,而站在他脚下的魔族们,哪怕丑陋古怪,都有一双一模一样的,迷茫的眼睛。
  互相厮杀久了,仇恨似乎也渐渐湮灭,奥斯汀成了传说,他们的仇人死的渣都不剩了,连复仇都找不到对象。
  于是厮杀也成了活下去必须要做的事。
  当克莱斯特告诉他们,要他们离开深渊之下的时候,没有一个魔族高兴兴奋,或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占领深渊之上的世界。
  克莱斯特只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不是惧怕深渊之上的危险,而是惧怕深渊之上的世界。
  人还是人,他们却成了怪物,深渊之下是他们的容身之所。
  当怪物当久了,重见天日,再当人,似乎已经不是他们能做到的事了。
  魔族曾经也辉煌过,最辉煌的时期,魔族占据着所有肥沃的土地,除开魔族以外的其他种族,都是魔族的奴隶和仆人,长达数百年的时间内,魔族都是这片大陆唯一的主人。
  不过其他种族终于在长年的压迫中选择了反抗,人族再次占据了一席之地,在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族和魔族后,他们变成了割裂状态,不来往,不交流。
  奥斯汀的到来,在当时的魔族看来,或许是另一条可走的路。
  一个多种族的混血的魔王,又是人王,他理所应当可以让这些种族融合在一起,创造一个新世界,于是魔族们低下了他们的头,愿意跟人族和平共处。
  没人能想到,被他们寄予厚望,忠心耿耿追随着的奥斯汀大帝,才是那个挥下斩断魔族头颅最后一刀的人。
  然而在深渊之下,不知道经过多少代以后,魔族们只能从残存的那点故事里,找到魔族曾经有过的不怎么成功的辉煌。
  但故事太久远,也没法考证,魔族们有时候会生出——可能故事都是假的,我们生下来就在这个鬼地方,一千年前的事,谁说的清楚呢?的想法。
  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不想离开深渊了。
  深渊下是他们熟悉的世界,强者生存,只要牙齿够利,爪子够尖,就能活下去,就能成为一方霸主,可离开了深渊,谁知道上面是什么鬼样子?
  只是克莱斯特要带他们,他们都不能拒绝罢了。
  只是克莱斯特不会把真正穷凶极恶的魔族带回来。
  这两次带回来的魔族,都属于魔族里比较傻,比较天真的。
  在魔族被放逐,奥斯汀出现之前,也有过很多任魔王,他们的目标都一样,杀光所有的人族,让魔族成为这片大地唯一的种族,不过都没成功。
  人类地精矮人和牛头人,看起来孱弱无比,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魔族,但他们却没有灭绝,反而像是一簇簇野火,哪怕零星,火势似乎一吹就灭,却从未停止过燃烧。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魔族们也厌倦了,不想永恒的争斗下去,也想获得些许平静。
  奥斯汀身上,就寄托着魔族们的希望,只是奥斯汀最终还是辜负了他们,辜负了所有魔族注视着他的目光。
  而克莱斯特在同族们的目光中,只是冷静,甚至冷酷的想:“一群狼吃了上千年的生肉,竟然还是变成了羊。”
  可见这世上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但克莱斯特却对池晏说:“不怎么漂亮,土地是黑色的,偶尔在角落里会长几个蘑菇,不过不能吃,全都有毒,但也不怎么丑,如果建几栋房子,应该跟这里没什么区别。”
  池晏不知道这是克莱斯特“加工美化”过的,他想了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低头一看地上的“麦曲”,连忙说:“时间到了!得拿去曲房!”
  曲房也是池晏早就叫仆人整理好的房间,不大,地上铺着一层干燥的稻草,不过搬运的活不用池晏自己的干,等在门口的卡迪带着几个男仆,把“麦曲”全都转移到了曲房里。
  池晏把“麦曲”在铺着稻草的地上摆成“丁”字型,然后再把一些稻草铺在“麦曲”上面保温,用来适应有益菌的生长繁殖。
  接下来就是“麦曲”的反应时间,一般来说,麦曲在二十个小时的时候开始升温,五十到六十小时候的时候,温度能高达五十到五十五度,在这个时间内还得进曲房看看,如果覆盖的稻草上有水珠,就得掀开稻草,开窗通风,保持干燥,排除湿气。
  这个过程也是池晏自己亲自在盯。
  多数时候克莱斯特也会陪他一起进曲房。
  曲房里热气腾腾,池晏进去一次,就会被热得满头大汗——他其实不怎么出汗,是标准的怕冷不怕热,但在曲房里,不怕热这个特点迅速消失,池晏一进去就会被热气打的头昏脑涨。
  外面的最高温度现在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度,虽然高,但还不会热的人生活不能自理,如果在有冰盆的室内,温度大约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度,算是比较舒服的温度。
  可是曲房里的温度,怎么也有五十度。
  池晏虽然每次一进去就想放弃,但又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热就轻易放弃?被别人知道了多丢脸啊!
  于是他拿出了高考最后一个月冲刺的毅力,定时定点的去曲房看麦曲的情况。
  一旦他出了曲房,就会忙不迭的脱了上衣擦汗,然后奔向浴室。
  唯有克莱斯特好像再热都不会出汗。
  夜里,池晏趴在克莱斯特的身上,仔细观察克莱斯特的毛孔。
  两人的距离近极了,池晏呼出的起喷洒在克莱斯特的胸廓,克莱斯特平躺着,一动不动,像是“寿终正寝”了一样,直到池晏翻身下去,克莱斯特才喉结上下运动后问:“在看什么?”
  池晏:“你都没流汗。”
  难道魔族没有汗腺吗?没有汗腺怎么散热?
  克莱斯特翻身抱住了池晏的腰:“我不觉得热,所以不流汗。”
  池晏的手心贴着克莱斯特的胸膛,克莱斯特好像一身冷血,尤其到了夏天,皮肤都是冰凉的,抱起来特别舒服,又不像寒冰一样刺骨。
  池晏整个身体都抱上去,脸也贴上了克莱斯特的胸膛上,舒服的叹了口气。
  然后哼哼唧唧地说:“克莱斯特,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啊。”
  他撒娇撒的理直气壮,自己也不觉得羞耻——反正屋子里就他和克莱斯特两个人,在这一方小天地,谁也看不到他们,也就没人知道他会这么冲着克莱斯特撒娇。
  克莱斯特的嘴唇贴在池晏的额头上。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都在微微震动,声音低沉,像是呢喃:“我总是在的,除非你不要我。”
  身为魔王,他从未拥有过什么,魔族?他对魔族的责任来源于血脉,要说感情,那真是稀薄的快没了,父母?他的父亲不知道是谁,或许只是一个普通魔族,他的母亲早就死了,而他吃光了她的血肉。
  克莱斯特的手穿过池晏的长发,柔软的发丝顺着他的指尖摆动,从他的指缝中滑落。
  尊贵的魔王陛下低下了他的头,咬住了猎物的唇,却在猎物哼唧的抱怨下放轻了力气。
  ——陛下拿这个宝贝,是真的没有办法。
  第76章
  转眼夏去秋来,领地里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 水车转动时发出“咔咔”声, 野猪在人们踩踏出来的平整路上蹦跶的正欢,你追我赶, 而领地上的人,已经准备好享受丰收的喜悦了, 丰收代表着富足,富不富没人知道, 但足是肯定有的。
  谁能想到, 三年以前,这块领地还是一片只有田地和城堡的土地?奴隶连避雨的棚子都没有, 整个领地除了奴隶就是仆人,平民只有零星几个。
  而现在,领地里来来往往的全是人,地精能和人族混在一起,牛头人也能跟矮人聊天嗝屁,就连魔族——都有了几个外族好友,偶尔还会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到树林深处去打猎。
  夏天的热量还拖着一个尾巴, 池晏的房里还摆着冰盆。
  结果一场雨落下来,夏天的尾巴也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消失不见了。
  他们只得跟老天抢时间,冒着雨去抢收小麦。
  雨季要来临了。
  雨季一来,就只有室内工作者还能干活, 室外工作者就能开始放长假,如果闲不住的,也能找点临时的活干。
  第一场雨结束,天刚转晴,人们就忙不迭的开始了秋收。
  今年没有蝗虫来搅局,也没有天灾,外面的人祸还波及不到这里,因此粮仓迅速的被填满了。
  卡坨尤其多,单独占满了一个仓。
  抢手的麦子也堆进了谷仓。
  新鲜的脆藕很快端上了餐桌,纺线房有了棉花可以纺棉线,弹棉花用的悬弓再次有了用武之地,没过几天,树林里的蘑菇也在雨后冒出了头,背阴的树后还生了木耳。
  池晏吃了煮出来的藕片,喝了一口野菜汤,再啃一口馒头,夹一片肉,舒服的吐出一口气,觉得再享受也没有了。
  他转头看了眼克莱斯特,克莱斯特面前摆着的食物跟他的完全不同,是不知道几成熟的肉排,切开以后还能看得见血丝,虽然食物如此狂放,但克莱斯特进食的姿态很优雅。
  好像他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
  因为是难得的收获季,池晏还请了班尼迪克和坎贝尔夫人一起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