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第30章
  沈琼并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 就好比如今, 她知道这事兴许没表面那么简单,但既然专程来想要听戏, 便不会因着这么点顾忌便离开。
  桃酥先前是来过这里的, 一进门便注意到了变化,小声同沈琼介绍道:“他们将大堂腾了一半出来, 专门搭了个小戏台。”
  “倒也是用心。”沈琼笑了声。
  她自己就是做生意的,自然明白, 此举与她专程收购美人图异曲同工, 都是为了笼络客人罢了。
  云姑则是轻声提醒道:“要上台阶了。”
  沈琼点点头,扶着她,慢慢地走着。
  小厮在前边引着路,将沈琼领到了一处已经空出来的厢房中:“这里就是了, 姑娘请。”
  沈琼在厢房之中落了座, 凭着上次的记忆,随便点了几个菜。先前华清年看诊之后, 嘱咐了许多忌口的东西, 如今都得避着才行。
  云姑打量着周遭的布置, 发现这厢房的位置巧得很, 将一侧的窗子推开, 便可以看到大堂中搭建的戏台。
  像这样好的位置,断然是不会留到最后空出来的。
  凭着这一点,云姑愈发确定这厢房是旁人让出来,而非是凑巧捡漏。
  只是在这京城之中, 谁会如此行事?云姑略一想,脑海里头一个浮现的便是裴明彻,随即皱起眉来。
  沈琼倒是懒得去想这些,她撑着腮,同桃酥闲聊着。
  等到小厮们开始陆续上菜来的时候,大堂之中也终于传来了动静。先是众人的哄闹声,随着乐声想起,众人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而当那位亮嗓子之后,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彻底静了下来。
  沈琼少时其实是看戏而非听戏,大都是看个扮相与演戏的热闹,并未沉下心来品味过唱腔。如今失明之后什么都见不着,只能听音,倒是头一回感悟出来什么叫做“好嗓子”。
  也是直到如今,她方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余音绕梁。
  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单凭这声音,她便能在脑中自行演出一出大戏来。
  沈琼原本是想着来凑个热闹,可不知不觉间,却已经彻底沉浸其中,也顾不上吃东西,只凝神听着。
  这出戏是一人粉饰两角,铿锵之处仿佛金石之声,而动情之处又端得是柔肠百转。这位春和仿佛是祖师爷给饭碗,这样难的事情,也恍若信手拈来轻松得很。
  桃酥原是想要推开窗去看一看的,但却被云姑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示意她不要提此事。桃酥虽不明白为何,但还是按着云姑的意思,并没声张。
  等到一曲终了,众人拍案叫绝,赞叹声不绝于耳。
  沈琼这才算是回过神来,也忍不住夸了句:“难怪这么些人慕名而来,的确是担得起。”
  云姑给她夹了菜,含笑道:“你若是喜欢,赶明儿咱们再去他们戏班子听。又或者花个大价钱,将人给请到家中来给你唱戏。”
  这几日来,沈琼虽没抱怨过,可整日里的确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云姑看在眼里,如今只要能哄得她高兴,哪怕是砸再多银钱也不算什么。
  “好呀。”沈琼不会亏待自己,若是喜欢什么,便会想法子得到,横竖她也不缺银钱。
  春和歇了片刻后,又唱了一折。
  这次并不是按着正经的戏来排演的,乐师也只用了笛子与琴,配上他那声音,便显得格外渺远悠长。
  以这唱曲下饭,沈琼难得吃了许多,心情大好。
  得月楼花了大价钱专程将人给请了来,但也没唱太久,等春和离开之后,众人又是赞叹又是怅然的。沈琼也放了筷子,起身道:“咱们回去吧。”
  才刚出厢房的门,沈琼便听见有人叫了声“沈姑娘”。
  她耳力一向很敏锐,随即分辨出来,微微一怔,随后笑道:“竟会在此处遇着恒将军,也是巧了。”
  恒伯宁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注意到沈琼的不对劲来,随即问道:“你的眼怎么了?”
  自打上次被沈琼戳穿后,恒伯宁就没再让人留意过她的动向,如今骤然见她这模样,心中顿时一惊。
  “不知因何缘故,突然犯了旧疾。”
  她这回答轻描淡写的,仿佛不过是什么小病症而已,但恒伯宁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京中的寻常大夫,能治这病吗?”
  沈琼自问与恒伯宁没什么交情,虽因着江云晴的事情有过往来,但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她原以为恒伯宁不过是随口问上一句,没想到倒像是颇为关心似的。
  “将军放心,”沈琼想了想,隐晦地提醒道,“我这病,跟贵府并没什么干系。”
  换而言之,她并不觉得这是钱氏在背后动的手脚,恒伯宁自然也不必为此担忧负责。
  恒伯宁也是在问出口之后,方才觉着不妥,显得有些太过关切了,如今沈琼先给他找好了理由,他便顺势下了台阶,寒暄了一两句后便告辞了。
  沈琼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姑下楼,平地倒没什么,可是下台阶的时候她总是难免紧张。
  桃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总觉着这位恒将军的态度透着些古怪,然而这一回头,却恰巧见着裴明彻从一旁的房间出来,目光同她对了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随即踩空了一阶楼梯,倒是被留意到动静的沈琼给扶了一把。
  “我这个瞎子还没什么事呢,你好好的,怎么还差点摔了呢?”沈琼笑着调侃了声。
  桃酥自是不敢在她面前提裴明彻的,含含糊糊地敷衍了过去。
  及至回到家中,沈琼自去睡午觉歇息,桃酥则是将云姑拉到了一旁,同她提起方才在得月楼所见。
  “不管是不是他让出的厢房,都不重要。”云姑低声道,“只要他知情识趣地不再在阿娇面前出现,那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桃酥迟疑着,转而又叹了口气,“京城可真是麻烦,还不如回南边去。”
  云姑拿定了主意:“如今阿娇病着,自然是没法离开的。若是华太医能将她的病医好,咱们便回去,旁的事情什么都不要管了。”
  说完,她又道:“你在家中照顾阿娇,我到那戏班子走一趟。”
  云姑是想着,大不了砸些银钱,只要能将春和请来唱戏,哄得沈琼高高兴兴的就够了。然而真到了那戏班子,却碰了壁,哪怕是开再高的价钱,对方都不肯买账。
  见此,云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打听起春和何时会出来唱戏。
  “这可说不准,”戏班的小厮同她解释道,“如今各个官宦人家都想请公子去府中唱戏,这边能不能见着,就全看运气了。”
  面对这种情形,云姑也无计可施,只得暂且先回家去。
  沈琼醒后得知此事,倒是不甚在意,同云姑笑道:“若真是将人给请到家中来,日日都听,只怕再好听的也会厌烦。倒不如我闲了的时候过去,能遇着他出场正好,遇不着,听听旁的也一样打发时间。”
  及至第二日,华清年上门来给沈琼施针。
  虽知道这病绝非是几日功夫就能好的,但真见着毫无起色,他心中却还是多少有些失望。若是先前是因着裴明彻的缘故,他才会来给沈琼看病,如今更多则是因为,他想要试着去治好这从未见过的病症了。
  这几次下来,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些,华清年一边收拾着银针,一边同沈琼闲聊了几句。
  “我这病,当年可是足足三四个月才好。”沈琼觉察出他的失落,反过来安慰道,“江南那么多名医,还有些不明来路的大夫都开过药,到最后也没谁弄明白,你委实不必介怀。”
  华清年哭笑不得,忍不住感慨了句:“沈姑娘,你可真是心大。”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不心大些,日子可怎么过?”沈琼眨了眨眼,正欲在说些什么,桃酥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姑娘,”桃酥为难道,“外边有位老夫人想要见你,说是方公子的母亲。”
  上次遇着方清渠之时,华清年已经将这事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一听,便知道这位方老夫人上门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知情识趣地很,也生怕自己留下来会闹得沈琼难堪,随即起身告辞。
  沈琼先是怔了下,随后摇头笑道:“说什么来什么,不如意事真真是不少……请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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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方清渠股要跌停了,恋爱婚姻什么的,对方家庭能不能接受也是蛮重要的。
  其实春和也算是一支股,不过仍旧不建议买23333
  第31章
  对于方母找上门来这件事, 沈琼也说不清是意料之外, 还是意料之中。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举动都算得上是冒昧失礼。可另一方面, 这种事情她这些年来也见得多了, 管不了自己亲近的人,便想着从外人这边下手。
  哪怕还没见着, 但方母的来意,沈琼也已经猜了个八|九分。她先前想要同方清渠了断, 便是怕有这种麻烦, 可到头来却还是躲不掉。
  云姑将沈琼扶到了外间,她并没相迎的意思,只在主位上坐了,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位方老夫人。
  方母随着桃酥进了院门后, 便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
  她先前已经四下打听过, 知晓沈琼家境富裕,但这小院却如寻常人家一样, 看不出什么富贵之处。
  等到进了正屋的门, 见着沈琼之后, 方母不由得一愣。
  她倒是早就猜想, 知道这位沈姑娘的相貌必定不错, 不然自家儿子也不至于一头栽进去,怎么劝都不肯听。然而沈琼的模样还是超出了先前的设想,她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女人。
  因着病中的缘故, 沈琼比先前消瘦了些,虽未施粉黛,长发也只是拿根簪子随随便便绾了下,可却仍旧无损美貌,甚至透着些弱不胜衣的楚楚可怜。
  世人皆爱慕美色,只怕大多男人见了都是要生出些怜爱的,可落在方母眼中,却只觉着她生得太过娇艳,是狐媚祸水之像。
  “姑娘,方夫人到了。”桃酥给方母沏了茶后,便回到了沈琼身旁。
  沈琼端出客套的笑来:“眼疾尚未好,恕我失礼了。不知方夫人特地过来,是为着什么事?”
  方母一早就想好了说辞,不慌不忙道:“早前便听清渠提起,说是当初受了你十两银子,方才得以渡过难关,我便一直想要来亲自同你道个谢。只是刚到京中,人生地不熟,也没能寻着空。前两日又听说你病了,便想着来看看可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
  这番话说得倒也算是周全,可沈琼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倒宁愿她开门见山地将事情给挑明了讲。
  “夫人客气了,”沈琼耐着性子,同她客套道,“先前方公子来道谢之时,我已经说过了,十两银子于我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当初也未曾想过要什么报答。至于这病……有劳方公子帮我托了太医来,至于旁的,便不劳费心了。”
  旁的事情且不论,单就方清渠舍自己的情面托了太医来诊治这一点,沈琼一直是怀着感激的。看在这一点上,她对方母便生不出什么恶意来,哪怕不怎么耐烦,也仍旧是好声好气地说着话。
  客套了几句后,方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太医可曾说过,沈姑娘你这病何时能好?”
  这些日子来,几乎没人会在沈琼面前问这话,云姑与桃酥都是着意避讳着,生怕戳了她伤心处,采青则一直是坚信这病一定会好起来。
  沈琼心中也明白方母为何会这么问,如实道:“华太医也说不准,兴许如当初那般几个月,又或许,要等上数年。”
  饶是早有猜测,但方母听了沈琼这话后,心中却还是一沉。因为方清渠并没同她提过,哪怕被问起来,也是含糊不清地推说应当迟早会好。
  她正是察觉到不对,才特地过来走了这么一趟的。
  自小到大,方清渠都是极听话懂事的孩子,这还是头一次,为了个外人有意欺瞒她。
  方母很清楚自家儿子怀的什么心思,无非就是想要娶沈琼,又怕她阻拦,所以才会帮着遮遮掩掩。她心中也明白,此事难从方清渠那里下手,只能让沈琼知难而退才行。
  短暂地犹豫片刻后,方母彻底拿定了主意,开口道:“兴许有些冒昧,但有几句话,我还是不得不说。”
  这话沈琼听得多了,非但没恼,甚至还有些庆幸她终于不再绕弯子了:“您只管说就是。”
  “清渠曾受过你的恩惠,可后来也为你做了许多。”方母叹了口气,“他是今科状元郎,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仕途也因此多了坎坷……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但沈姑娘,你多少也该为他考虑一二才是。”
  “你……”桃酥忍不住想说什么,可却被沈琼抬手给拦了下来。
  方母又语重心长道:“再者,年轻人总是容易被情爱迷了眼,可这都是一时,并不能长久。纵使我今日点头应允了你们的亲事,难保将来他不会后悔,届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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