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遇良辰 第277节
  李陶听到纺车眼睛发亮,他是喜欢这些物什的,就像喜欢刘熙做的罗经盘。
  总要想法子弄到手才行。
  李陶和朴寿带着货物到了小岛,郑氏等人早就等在那里,将货物都卸下,郑氏等人禀告岛上的情形。
  岛上又死了六个人,都是矿上做苦役的人,给的吃食不多,加上太过劳累,病倒之后,岛上也找不到足够的药材给他们治病,有些人甚至还没有完全断气就被看守抬出去埋了。
  不过死了人又怎么样?扛不住死掉的人,大多都在岛上耗空了身体,留着他们也做不了太多伙计,还要供养他们吃喝,对于李陶来说十分不划算,倒不如再去抓些人送过来。
  上次陈嫂与郑氏说过之后,郑氏有意打听消息。
  “这么好的东西是南方做的吧?”郑氏问朴寿,仿佛被眼前的线穗惊住了。
  朴寿并没有应承只是道:“外面的事你不知晓。”
  若是与一个人太过熟悉,即便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陈嫂心里也有了数,这东西不是南方买来的。
  难不成是北方做的?北方什么地方能做出如此好的线穗?
  郑氏道:“若是给我们纺车,我们怎么也能想法子做出来。”
  “说不得有一日能弄新纺车给你们,”朴寿道,“你果然给做出来,自然少不了得赏赐。”
  郑氏道:“别的赏赐我也不敢要,有生之年能回到高丽我就心满意足了。”
  朴寿仿佛十分明白郑氏的心思,有所求的人才好掌控:“那你要求着鲁王爷早些成就大事。”
  郑氏点点头,她得到的消息已然不少了。
  晚上的时候,她回到寨子里,陈嫂就在屋中等她。
  “今日怎么样?”郑氏问。
  陈嫂道:“采来的药材有些用处,病情暂时稳住了。”宅子里的女人们也被奴役,生病也是常事,多亏有陈嫂帮忙,否则不知死了多少。
  郑氏道:“岛上能找到的药材都拿了过来,你也尽力了,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天意。”
  陈嫂没有说话。
  郑氏吹灭了灯,两个人在黑暗中低声交谈。
  郑氏道:“我打听到一些消息。这些货物应该是北方做出来的,他们用了新做的纺车,这种纺车在大齐也很少,短时间之内他们也弄不到手。离上次他们来岛送货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但他们带来的货物不多,可想而知,这货物很难买,他们做的也很慎重。”
  陈嫂听完这话半天没有出声。
  郑氏道:“你可听明白了?”
  陈嫂道:“纺车不是朝廷做出来的,否则鲁王在朝廷有人手应该可以弄出几架纺车,你说的北方……我离开之前没有这样的物什,一晃这么多年,难不成有了一个厉害的人掌管北方州、县?”
  “这个人让鲁王如此忌惮,不得不小心行事。”
  陈嫂着实想不到这个人是谁,但她知晓:“你说的那句话不对。”
  郑氏讶异,不知陈嫂指的是哪句话。
  陈嫂道:“能不能活下来,从来就不靠天意,而是靠我们自己。当年不是你一时心软救了我,不是我自毁容貌,我早就死了,什么都不做就是在等死。”
  郑氏许久没有说话,让人觉得她仿佛已经睡着了。
  终于又过了很长时间,郑氏开口道:“你知晓没有机会离开。”
  “有,”陈嫂肯定地道,“鲁王除了皇帝之外另有了敌对之人,不管那人是祁王还是谁,只要与鲁王有了争斗,我们就能趁乱离开,但还是我之前说过的,要准备好。”
  偷偷准备船只,知晓岛上每个护卫的所在,说服岛上的人,到了时间一同反抗。
  郑氏知晓陈嫂的意思,她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自寻死路。”
  “没有人比我更想活着,”陈嫂再次坚定地道,“我想活下来,因为我知道,有人盼着我回家,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经历了什么,他们都盼着我回去,就像我盼着他们好好活着一样。”
  郑氏道:“我们可以想方设法说服大家,先从最信任的人开始。”
  陈嫂道:“还得向朴寿打听消息,尽可能知晓让鲁王忌惮的人是谁,那些人想要做什么。”
  知道的越多越能精准的把握机会,毕竟这个岛上有鲁王许多兵马,不依靠外力,无法成事。
  ……
  春耕陆续结束了。
  陈咏义带着人来到忻州纸坊帮忙。
  谢绍元和刘济也打听消息之后回到了代州。
  这一趟他们也算有了些收获,知晓刘熙出事之前有人寻刘熙问过罗经盘,提及想要买罗经盘。
  刘熙自然不肯卖,那人拿了些海上得的宝石给刘熙看,还承诺送刘熙大船,若是刘熙愿意也可以带着人和他们一起在海上走商。
  刘熙问及那人来历,那人只说自己祖上就在海上经商,去过很远的地方,能买到最好的物什。
  关键之处却遮遮掩掩不肯轻易交底,答应刘熙只要投奔,就会告诉刘熙实情。
  刘熙一向谨慎,绝不会拿自己与身边人的性命冒险,于是拒绝了那人。
  从此之后那人倒是没有再登门。
  刘熙徒弟记得清楚:“那人拿出的宝石都很好,都是海上不容易买到的。”
  谢良辰看向谢绍元:“既然那些人能买到最好的货物,如今大齐卖的最好的货物都有什么?”
  “我们的线穗算不算其中之一?”
  第四百二十八章 护着
  从前刘熙会买些茶、瓷器、绸缎、布匹,卖给海上的海商,这些精细的物件儿,藩人格外的喜欢。
  自从去年开始,陈家村的线穗在大齐卖的极好。商贾只会卖大家喜欢的物什,盛极一时的东西自然能入他们的眼,线穗轻便容易携带,再加上新奇从未卖过,抢先卖的人,定获高价。
  所以谢良辰觉得那些人可能会买线穗来卖。
  就算去年没有买来,今年又多了代州、忻州做线穗,线穗的数目比去年多,价钱也更便宜,正是赚银钱的好时机,那些人应该会下手。
  谢绍元还没说话,刘熙的徒弟徐乾道:“应……应该会卖,我师父从前说过,那线穗在海上定然会卖的很好,但我们都知晓线穗出自陈家村,我们不能这时候添乱。”
  刘熙救下谢绍元,自然知晓陈家村,所以有意避开,但那些人却不会这般。
  谢绍元点点头:“我们让人暗中去查买走线穗的人,说不定能得到消息。”
  刘济心中涌出些希望,虽然说买线穗的人太多,但总归有个方向,而且那些人要走海商,必定数目不小。
  一时半刻查不出来,但一直查下去定会有结果。
  谢良辰道:“其实我还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如果能发现端倪,总比这样去查要好得多。”
  谢绍元和刘济仔细听着,谢良辰看向旁边的陈子庚和徐乾。
  徐乾年纪与陈子庚相仿,刚刚失去师父,人虽然悲痛却还算镇定,他低声道:“郡主放心,我不会透露给别人。”
  谢良辰开口道:“我们卖出去的线穗,都缠在一节细竹竿上,只有将线穗用完,或者另寻物什将线重新缠绕,才能拿出那竹竿。”
  陈子庚道:“阿姐是要收那竹竿?”
  谢良辰点点头:“我们用的竹竿内都被染了色,也算与旁人用的不同。竹竿十五个给一文银钱。若是有人想要刻意造假,就要买药材来染色,这样大动干戈不太值得。”
  “除非他们做出大量的竹竿,但铺子卖出大宗的线穗都有凭据,回收大量竹竿时,也要对照凭据。如此便能一定程度上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绣庄买线穗最多,虽然竹竿不值钱,但留着也不麻烦,定会拿来去铺子换取银钱,而那些人买线穗,是为了卖去海上,自然拿不出竹竿来。我们突然收竹竿,那些人不知晓我们的意图,也就不会费力去弥补、遮掩。”
  “我们的货物每次都是先送去货栈,再送往各州、县,卖出的线穗都有账目可查,到时候再将收回的竹竿数目进行比对。”
  谢绍元道:“虽说这其中有些出入,但差距越大就越有嫌疑,只要将选出来的几处,着重让人看着,应当会有收获。”
  谢良辰道:“这也是个笨法子,但花的银钱不多,可以一试。”
  谢绍元觉得有理,盯着海上也不是个办法,沿海卫所并不在宋羡手中,鲁王想要遮掩,自然有他的法子。
  一边让宋羡盯着海上,一边在卖线穗时用些法子,一起往下查,能更快得到结果。
  事情看起来难,其实很简单,竹竿只是个由头,方便让铺子掌柜去寻那些大量购买线穗的人。
  大家将商量好,谢绍元准备亲自去一趟邢州货栈,让初二前去洺州。
  刘济看向徐乾:“我们出去带你不方便,你先留在这里,与子庚在一起。”
  徐乾想要前去,却又怕给大家添了麻烦,于是点头答应。
  等谢绍元和刘济走了,谢良辰看向徐乾,其实在见到徐乾时,她就能确定前世见过徐乾,只不过那时候徐乾改了名字叫周铭。
  前世周铭与阿弟一起往来于海上,阿弟手里的罗盘八成是出自周铭之手,前世阿弟和周铭都死在了季远手中。
  这两个孩子前世担负了多少重担?尤其是阿弟,又要为父亲、母亲报仇,又要与鲁王、季远等人周旋。
  今生她有宋羡帮忙,前世阿弟只能靠自己,不管是阿弟还是徐乾,他们年纪还那么小……
  谢良辰正要与徐乾说话,徐乾却先一步开口道:“郡主,收竹竿要多少银钱?我这里有一些,若是不够,我日后再还,您这是为了找到杀我师父的凶徒,为我师父伸冤,这银子不能让您来给。”
  谢良辰笑着道:“我这样做,是给多买的人让些利,为了长远做打算。”
  徐乾虽然听明白了,还是向谢良辰一礼,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我一定要早些将师父的罗盘做出来,到时候带着这罗盘去海上抓那些人。”
  谢良辰知晓徐乾能做出来,但前世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她不得而知,不过看着徐乾自信的面容,徐乾应该已经有了思量,不会花费太久。
  “如果哪里需要帮忙,你就来寻我,”谢良辰道,“这里有些匠人,说不得可以帮你参详。”
  徐乾应声道:“我知晓了。”
  谢良辰不用嘱咐陈子庚,她阿弟一只细致,会好好照应徐乾。
  这两个孩子,不会再孤立无援,这辈子有人护着他们。
  谢良辰将陈子庚叫过来:“你这些日子在衙门里都瞧见了什么?”
  陈子庚道:“衙门将我们买卖线穗,建纸坊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谢良辰点头。
  陈子庚心里清楚,朝廷不放心他姐夫,所以才派来那么多人盯着,但姐夫也不干涉,只要他们如实记,就都由得他们。
  说到底记仔细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京城里的皇上就会对姐夫放心。
  姐弟俩说着话,就听常悦道:“陈老太太来了,马车就要进城了。”
  谢良辰看向陈子庚:“我们去迎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