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在,在!”莫大河听着声音眼睛一亮:“湛兄,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拜年啊!莫兄你说你也真是的,都分家了,都不跟我说一声,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湛文斌带着轻微的责备,却透着一股亲昵。
  只见湛文斌一张椭圆型脸,五官颇为俊秀,皮肤白皙,眉毛浓密,微微上挑,带着丝狂傲不羁的味道,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脚踩羊皮靴,头带缎制文生晋,上面有花绣,看着倒是颇有一番潇洒的气息。
  湛文斌这么说,
  “湛兄,唉,实在是愧提,愧提!快进来,快进来!”莫大河开心了,湛文斌还跟以前一样对他,让他的心彻底安了。
  第六十九章 冰洞收获
  “莫兄,看你这半年过的真的是不怎么样啊?你说你分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湛文斌责备道。
  “湛兄,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一件大事,有什么好提的。”莫大河想请湛文斌坐,但是忍不住困窘了:“湛兄,若是不介意,坐院子吧!”里面就一张炕,莫大河忽然的没勇气请湛文斌去坐炕,倒是椅子有两三把,这还是年节写对联的时候有会做木工活的换的!
  湛文斌进了院子略微打量了一下那茅草屋,心里了然,面上则豪爽的笑道:“有什么介意的,正好让我们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里,高谈阔论,岂不快哉!”
  “好!今日里就让我们来高谈阔论一番。”莫大河顿时意气风发,他很久没跟人高谈阔论了,这半年来生计的压力差点把他给压垮了,风花雪月的事情对他来说都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莫大河能跟湛文斌聊得来,是性子合得来,也有很多理念很相似,这才能这么投缘;当然了,说性子合得来不是指俩人性格一样,湛文斌毕竟出身在一个比较优越的家庭,父亲是当老师的教谕,他的祖父也是当老师的教谕。
  只是他父亲是在县学当教谕,他爷爷在琉光学院当教谕,自小湛文斌被俩人寄予厚望,教育方法严格又得当,所以湛文斌的性格可比莫大河果断多了,而且还谦虚,明是非,见识可不是莫大河能比的。
  而莫大河的性子胜在果断,知恩图报,所以湛文斌觉得莫大河人很不错,不像有些书生还没怎么样呢,头就要昂到天上去了,又跟莫大河颇能聊得来,尤其是在一些观点,俩人惊人的相似。
  当然了,也不排除湛文斌觉得莫大河很可怜,又有些憨傻,被家里欺负得死死的,却还能一心向善,觉得莫大河品性还不错的原因。
  “湛兄,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带了东西来呢?”莫大河本来还以为马车进来是为了停放呢,谁知道湛文斌还带了东西来。
  “莫兄,这年节上门带点伴手礼是应该的,莫兄不会推拒了吧?要是莫兄还这么客气,下次我可不好意思登门了!”湛文斌严肃的道,他也知道莫大河的个性,所以说得很严肃。
  “这,这;湛兄,下回莫要如此了,你能来,我甚是高兴!”莫大河笑着叹口气:“不瞒你说,早上我还跟内子商量着是否去给你拜年,之前那事,我实在是对不住你,怕你还在生气!”
  “莫兄,看你说的,我哪里能气这么久?明日吧,今日我来,明日你去,甚好,甚好!”湛文斌拍着手,为这安排叫好。
  莫大河也一口答应了。
  “全叔,帮忙把东西搬进去,莫兄,这东西放哪里?”湛文斌问道。
  “我来,我来就好!”莫大河忙道。
  “没事,我们一起!”湛文斌一看,也挽起了袖子。
  对这个,平常湛文斌动手的也不在少数,所以莫大河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莫大河看着拿来的东西,上等的白米,上等的白面,还有肉,一扇排骨,一只羊腿,还有几匹布,然后笔墨纸砚也有。
  “莫兄,可别再说什么话了啊,这不是年节礼么?”湛文斌先一步堵了莫大河的嘴。
  莫大河连连哎了好几声:“咋这么多的东西?这……”手足有些无措。
  把东西都拿去放好,湛文斌就率先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一拱手后开口:“莫兄,昨日里我重温《淮南子》,读至本经训,发现里面……”
  说到学术上的问题,莫大河就忘了其他的,开始跟湛文斌辩驳起来,甚至还拿出《淮南子》这本书跟湛文斌对讲。
  再说莫云飞这边,走到之前的冰洞那里,惊喜的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条鱼,只是这只鱼也挺可怜的,竟然给冻上了,那鱼嘴都还保持着张开的姿态,显然是上来呼吸的时候被冻上了。
  莫云飞搜寻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可以凿冰的东西,但是又心急,遂用边上的石头敲击洞口,虽然这个冰洞已经给冻上了,但是毕竟前面被开凿过,所以冰层并不厚。
  等莫云飞不顾寒冷把冻鱼给拉上来时,才发现原来这鱼会被冻上,是因为不知道怎么上来呼吸的时候碰到了周围的渔网子,然后鱼在挣扎的时候越挣扎渔网子抓的越紧,鱼逃脱不得,这才冻上了。
  而上面放置的渔网子,早就因为连着水,已经冻成了棍子了。
  莫云飞不顾寒冷,把鱼身上的渔网子一点一点的给解开,然后又把渔网子撒进鱼洞里,然后看了看之前压着的石头跟冰洞的距离,她决定再去搜寻几块石头来。
  因为冰洞没有移动过,而之前鱼挣扎的时候,鱼在水里的力气可是很大的,所以挣扎得压着渔网子的石头也往冰洞里移动了一截儿,亏得那之前的石头够结实,当时莫云飞可能也是怕这个问题,所以渔网子的线用石头都压的结结实实的,一根线都没有放过。
  这不,小心的好处就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网到了一条鱼,看这个头还不小,有成人男子的手臂长,莫云飞摸了摸下巴,这好像是鲈鱼?拿着感觉还挺轻的,不过看这身形,够家里人吃一顿的了。
  按说家里离得近,莫云飞把这条鲈鱼带回家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并不如此,只因太冷了,刚才为了弄渔网,莫云飞的手都快冻僵了,这会儿可实在是受不了。
  而这会儿冰上,就莫云飞看得见的地方还有几个孩子在玩耍,好在离得有些远,不至于过来,不然她这条鲈鱼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莫云飞也不能大喊,不然本来没吸引人来,一喊不是让大家都知道了?
  莫云飞只能跺着脚,自己把手放在嘴边一边哈气,一边来回的搓,希望快点搓热了,好把鲈鱼带回家。
  莫云飞有些后悔早知道早上莫小迟说要跟他一起的时候,他为什么拒绝呢?哦,当初用的理由是让莫小迟去玩自己的,让莫小迟好好玩,其实是莫云飞觉得莫小迟该有自己的交友圈可不能像个小老头似的,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帮家里干活。
  第七十章 再问
  再问所以现在只有莫云飞一人,喊人不行,走开就更不行了,莫云飞就怕一走开,这鲈鱼被人拿走了,那她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又没有装鱼的篮子。
  所以莫云飞只能自己用手拿会儿鲈鱼歇一会儿,小跑着回到家里,然后就发现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长了一张鹅蛋脸,眉清目秀的,皮肤又白,颇为帅气。
  陌生人冲他摆摆手:“小飞半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怎么还瘦了?”
  “湛叔叔新年好!”莫云飞翻了翻记忆,想起来,这是湛文斌,就是莫大河唯一的莫逆。
  “新年好,新年好!”说着,湛文斌拿了个红包放在莫云飞的手上。
  莫云飞忙往回缩:“谢谢湛叔叔,但是不用了,我都长大了!”
  “是啊,湛兄,这可不能给!”莫大河也没想到湛文斌有这出,忙拦着。
  “怎么不能给?这是我做叔叔的心意!”湛文斌眼睛一瞪。
  “湛叔叔,这钱真不能要,我都长大了!”莫云飞说道。
  “是啊,没这个道理,湛兄,你能来,我很欢喜,但是红包就算了,真的!”莫大河坚持的道。
  “你啊,怎么就总是这么死心眼呢?也没什么钱,就是让孩子乐呵一下!”湛文斌无奈的摇摇头,遂也不再坚持了。
  “小飞,你这拿着什么东西呀?”湛文斌耐心的道。
  “哈哈,湛叔叔,我网的鱼!”莫云飞说着,还有些得意的笑,难得的孩子气!
  “网鱼?去哪里网的?”湛文斌还真有些吃惊。
  莫大河也吃惊:“小飞,真网到了?”
  “嗯!”莫云飞用力的点头,然后道:“爹,湛叔叔,你们先聊着,这鱼我先送厨房里去!”
  莫大河给湛文斌解释了一下这鱼是怎么来的,道:“原以为是孩子闹着玩的,谁知道还真让孩子给网到了!”
  “不错,我看小飞比你强多了,很有想法!”湛文斌赞许的点点头。
  “是啊,小飞是不错,只是我总担心会不会太过了一点!”莫大河叹口气。
  “怎么了,莫兄?小飞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湛文斌关心的道:“说起来,莫兄,我看你们的日子,可有些不好过,你这半年过的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莫大河苦笑着,叹口气,然后大概的把家里的一些情况说一下,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给饿狠了,我总觉得小飞这孩子的性格有些独!”
  说着,莫大河把那天晚上莫云飞闹着要离家出走的事情说了一下。
  湛文斌不是个没见识的,更不是对莫家的情况完全不了解的,所以问莫大河:“小飞之前我来时,也没见你提过他脾气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大河就把之前陈氏来要鸭子,莫云飞硬气开始说起,也是从那时起,莫大河发现莫云飞的脾气比以前差多了,而且对长辈不尊重。
  也是跟湛文斌关系好,所以莫大河才会说,不然他也不是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湛文斌听完跟孙浩一样站在了莫云飞身边:“莫兄,不是我说你,你们都分家了,既然你弟弟的生活过的比你好;凭什么要你救济?你的面子永远那么薄?说句难听话,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那是我弟弟,让着他是应该的!”莫大河弱弱的替自己辩解一句:“我也不是不知道不该给,可这不是拦不住吗?”
  “拦不住也要拦!你既然知道不该给,说明你不亏欠谁的,别管对方说破了天,那跟你也没关系,你就硬气一下怎么了?”湛文斌道。
  “可,那是我弟弟,弟媳,闹翻了总不好吧?真要说起来,就是一只鸭子!”莫大河底气不足的道。
  “一只鸭子怎么了?你家是有万贯家财能不在乎一只鸭子吗?那鸭子你自己也说了,那就是以后的生计。你弟弟,弟媳又怎么了?他们既然能不顾念情分,为什么你要顾念?所以我觉得小飞这孩子做得对!你们夫妻俩要是能硬气一点,也不能让个孩子出头!”湛文斌一针见血的道,丝毫不给莫大河留情面。
  “可,可那是我弟弟,总要让着些的!”莫大河道:“而且,那是小飞的长辈!”
  “莫兄啊,你是书真的读傻了吗?来,我且问你一个事情:当初我给你寻的教谕活计,你是弟弟吧?为何你兄长还来抢你的活计?他当大哥的让着你这个弟弟了吗?不但没有,反而抢你生计。别说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他到了,都不该跟你抢!”湛文斌干脆的道。
  “再说你弟弟,明知道你家快饿死了,你弟弟我虽没怎么接触过,但刚才过来时我看了一下,那一家老小各个吃的壮硕,怎么没想着你这个哥哥快饿死了?他们家这种行为说不好听的,那也叫抢!小飞说得一点都没错!你看,就你的两个兄弟,哥哥抢你生计,弟弟也抢你生计,你告诉我,谁待你真心?既然他们没有兄弟情谊,为何你还要固守?反而怪起自己的孩子?”
  “这,也不是怪小飞,我就是担心他记恨……”莫大河心虚的辩解。
  “怎么不能记恨?他的叔伯没给他半点好东西,反而要吃你们家的血肉,怎么就不能恨?要是我,我也恨!莫兄啊,你不是圣人,别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样自己累,你家里人也累!”
  “都说父慈子孝,你记住了,是要父慈子才孝,父不慈子何以为孝?”湛文斌无奈的摇摇头:“莫兄,我一直以来都很奇怪,为何你家这样的环境能养出你这样性子的人。你那兄长,是满心算计;你那弟弟,也不是什么好鸟,对待你都没半点情谊;可你却还顾念着他们,关键是你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我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心思去管他人?”
  “……”莫大河不吭声了,他觉得湛文斌说的好像都对,可又觉得好似哪里不对,所以他表示自己不开森,怎么没人站在他这边呢?
  第七十一章 孙浩来拜年
  孙浩来拜年湛文斌看莫大河就是榆木疙瘩,也不想再多说了,只道:“《箜篌谣》你总看过吧?李圣人所写的,攀天莫登龙,走山莫骑虎。贵贱结交心不移,唯有严陵及光武。周公称大圣,管蔡宁相容。汉谣一斗粟,不与淮南舂。兄弟尚路人,吾心安所从。他人方寸间,山海几千重。轻言托朋友,对面九疑峰。开花必早落,桃李不如松。管鲍久已死,何人继其踪。我觉得写的特别好,何意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清楚。”
  “我曾在孤本也看过一首《箜篌谣》的诗,作者不知,但我个人觉得写的极好。上面是这么写的: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甘言无忠实,世薄多苏秦。从风暂靡草,富贵上升天。不见山巅树,摧杌下为薪。岂甘井中泥?上出作埃尘。这词义你好好深思吧,我相信你深思透了,也就懂了。”
  “至于现在嘛!莫兄,我看你想不明白也别想了,以后遇事多听听你家小飞的意见!不行就来找我拿主意,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什么孙大哥的,我听你讲,这人应该也不错,就这样了!”
  莫大河表示还是不开森:“这,小飞还是个孩子!”他其实觉得面子有些下不来。
  “孩子怎么了?孩子做事比你强,孩子比你还懂得财不露白,我们学术有句话叫达者为师,小飞比你厉害,别说只是听听主意,就是让他当家,我觉得都使得!”湛文斌毫不留情的刷刷刷又插了莫大河三刀。
  莫大河:……
  声音闷闷的:“湛兄,你的说法为何跟孙大哥如此相似?”都是想让莫云飞当家,他这个当爹的难道就这么没用吗?
  湛文斌听了,顿时哈哈一笑:“看来这孙浩也是个妙人儿,有机会我可要好好的见一见。”都有一种成大事不拘小节的行事作风,湛文斌一听就心生好感,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觉得这样的人大气。
  “湛兄,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莫大河问道。
  湛文斌诚实的点头,显然是觉得莫大河是需要狠狠打击的:“确实是挺没用的,你连妻儿都护不好!”
  莫大河垂头丧气的,一脸的忧愁。
  湛文斌看着心一软,拍了拍莫大河的肩膀:“好了,莫兄,我开玩笑的,你也不至于那么差,只是有些过于圣人了些。以后只要硬气些,坚持你心里的想法就可以了。我让你多听小飞的话可不是让你什么都不用做,最起码做事的人还要是你,你可是一家之主,这责任可不能让别人担起来!”
  “爹!”莫诗莹好奇的看着湛文斌,这个叔叔,有些眼熟?
  “哟,这是诗莹吧?好久没见了,我是湛叔叔,还记得吗?”湛文斌一把抱过莫诗莹,用手掂了掂,心里都替莫大河发愁:这到底是怎么把孩子养的?养的那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