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圣王嘴角扬起的苦笑回应着沈璃雪的猜测,仰望天空,薄唇轻启:“我和梦儿有洵儿,珩儿这两个孩子,生活的很幸福,很有规律,夫妻恩爱,相濡以沫,天伦之乐,不过如此,每隔两三个月,我们都会去相国寺上香!”
  圣王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最后一次上香的情形,在那树木苍翠的美丽后山上,他中了毒烟,内力消散,体力严重不支,拼尽全力,也没能护住他心爱的女子。
  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柳如梦被黑衣人从他怀里拉走,拽到崖边,毫不留情的推了下去,她纤细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径直坠向崖底。
  呼啸的寒风中,他听到她的呼唤:“炎哥哥快走,照顾好洵儿和珩儿!”
  死亡近在咫尺,她担心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他,和他们的孩子。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青焰圣王爷,挥手之间可指挥千军万马,踏平一座座敌营,但此时,他却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他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施救。
  东方珩设想过许多种母亲死亡的真相,也想过她可能是被人推下山崖的,却怎么都没料到,她会死的这么悲惨,如玉的大手紧握成拳,利眸中寒光闪现:“是谁,害你们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圣王爷眼睛迷蒙着,轻轻摇摇头:“你母亲坠崖后,我打开黑衣人,也跟着跳了下去,山间有藤蔓,我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消失,借着藤蔓落到崖底时,我受了重伤,以最快的速度寻找你母亲,看到了暗算我们的黑衣人……”
  沈璃雪看着神情落寞的东方炎,一名弱女子,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肯定会摔的粉身碎骨,圣王爷拖着病体,不停寻找,对圣王妃,用情至深。
  “黑衣人有四五名,他们聚在一起,说了好几句话,我隐约间听到一句,女子已死,任务完成,回西凉!”听到这句话后,圣王心里仅存的那一丝希望彻底粉碎,满满的绝望袭遍全身,胸口翻腾的气血再也抑制不住,鲜血喷出后,他昏了过去。
  沈璃雪一惊:“黑衣人是为杀母亲而来?”
  “梦儿性子温柔,和善,没有得罪过人,无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她一直久居内宅,从未离开过青焰京城,怎么会得罪到西凉人?”圣王平静的话里带着丝丝苦涩,他是青焰王爷,杀伐果断,得罪了不少人,梦儿被人绝情的推下山崖,肯定是因为他。
  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他的梦儿怎么可能再有活路,他存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不停寻找,只希望能够出现奇迹,可惜,生活没有奇迹。
  “父王,你活着,为什么不回圣王府?”五年前,东方珩只有十三岁,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比一般的孩子早早懂事,但他那么小的年龄,还是个孩子,父母一起过世的消息传来时,他觉得天空仿佛在那一瞬间塌了,整个人变的异常沉默。
  圣王爷苦涩的笑了笑:“我昏倒在山崖底,醒来时,是在一家猎户家里,距离出事那天,已经过了半个月,整个青焰都在盛传圣王,圣王妃一起过世,夫妻合葬于皇陵。”
  “父王,我们不知道你还活着,所以才会……”
  圣王摆手打断了东方珩的话,锐利的眸中闪烁着欣慰:“你们做的很好,梦儿离世,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你们将我们合葬,很正确!”他的身无法陪伴柳如梦,心一直在她那里。
  “父王来西凉,是想为母亲报仇?”沈璃雪目光闪了闪,转移了话题,柳如梦死的太悲惨,太伤感,太沉重,他们父子两人提及,心里都不好受。
  东方炎点点头,声音凝重:“我坠崖,伤了筋脉,武功恢复不到全盛时期了,伤养的差不多时,就来了西凉,追查杀害梦儿的凶手,五年来,我将西凉所有可疑人细细排查,最终锁定了沐国公府……”
  “父王,独自一人力量微小,你为何不通知我和大哥?”圣王府里有大批暗卫和侍卫,出动所有人一起调查,总比圣王独自一人调查快的多。
  “西凉的名门贵族全都是老狐狸,派暗卫跟踪或调查,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本王独自一人,行动快,也方便,更不会引人注目。”圣王顿了顿,目光深沉:“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我怀疑,青焰有奸细和西凉暗通!”
  圣王,圣王妃出事那年,西凉并没有使者来青焰,悄悄潜到相国寺那些人,肯定是暗中来的,圣王府的探子遍布京城,如果西凉人来的时间长了,他一定会发现。
  那些西凉人来相国寺绝不会超过三天,若非有青焰人暗通,他们绝不可能知道圣王,圣王妃会在哪天去相国寺上香,更没机会在大殿燃毒烟算计他们。
  “父王可知奸细是谁?”在青焰,偷袭夜千泷的羽箭是东方湛让人射的,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奸细?五年前,东方湛也只有十三四岁而已,会策划出这么惊天的毒计?
  “上一次,沐国公府和青焰奸细飞鸽传书,我的人跟到了半路,被他们察觉,没有看到那人究竟是谁,若是能除掉沐国公府,那名奸细的真面目就会浮出水面!”
  东方炎轻轻说着,抬眸看着东方珩,沈璃雪:“你们怎么会来西凉,和沐国公府为敌的?”
  东方珩,沈璃雪大婚的消息他听说了,新婚中的两人应该在青焰甜蜜恩爱才对,背井离乡来西凉,肯定是为了大事。
  沈璃雪望一眼东方珩,轻声道:“夜千媚到青焰和亲,头上戴了您送给母亲的华盛,珩认出来了,我们就来了西凉,准备追查事情真相!”
  东方炎目光一凝,面色阴沉:“真有此事?”他送梦儿的华盛,到了夜千媚手里。
  “我仔细看过那只华盛,和你送母亲的首饰正是一套!”东方珩一字一顿,语气低沉:“母亲的死,和沐国公府脱不了关系。”
  圣王爷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了起来,害死人,将发上的华盛拿走,留做杀人纪念么?可恶!
  “父王,你怎么会成为西凉燕王的?”沈璃雪对这件事情有些好奇,燕王是西凉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份尊贵,圣王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来西凉的,怎么会和尊贵的燕王扯上了关系?
  圣王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抿一口:“大概是七八年前,我和西凉燕王曾有过一面之缘,半年前,机缘巧合下,我见到了燕王,他被自己的贴身侍卫暗算,身中巨毒,奄奄一息,我们两人便交换条件,我帮他找到解药,可以顶着他的身份五年,在西凉四处行走!”
  “解药很难找吗?”西凉燕王身份高贵,荣华富贵应有尽有,随便张张口,就有数不清的神医前来为他诊治病情,可他却什么都没做,与圣王交换条件换取解药,事情有隐情,难道他在忌惮下毒之人?
  圣王挑挑眉:“解药的确很难找,燕王不想声张,我也没问具体原因,悄悄帮他找解药就是了!”他们交换条件是各取所需,都没有深问对方的目的。
  东方炎身为青焰圣王,又顶着燕王的身份,可在青焰,西凉两国寻药,燕王毒解的几率大了许多,与圣王合作,他没吃亏。
  沈璃雪看着圣王:“父王,您悄悄潜进沐国公府,是为了寻找解药?”
  “沐国公府有几样稀有药材,可以缓解燕王的毒症,不过,我去沐国公府,并非完全为了药材……”
  圣王看着东方珩,沈璃雪,凝眉思索片刻,决定不隐瞒他们:“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个月前,我在沐国公府看到了梦儿的身影……”
  “怎么可能?”东方珩一怔:“母亲已经下葬了,我和大哥亲手安葬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圣王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失落,五年前,他亲眼看到梦儿被推落山崖,摔的粉身碎骨,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就算是投胎,也才只有五岁,他看到的那抹身影,分明就是成年女子,她不是他的梦儿……
  沈璃雪目光凝了凝:“父王可有看清那名女子是小姐,丫鬟,还是嬷嬷?”
  圣王凝眉回想:“我只看到了小片侧脸和背影,没看清相貌,衣着很简单,不似千金们的繁琐,也不似丫鬟们的朴素,更不像嬷嬷的老练……”
  沈璃雪:“……”看的好仔细,圣王对圣王妃,真是用情至深。
  “沐国公府的人全家搬迁,中午时分,女眷们应该会集中在一起坐马车前往郊外别院,父王可以在暗中仔细看看,那名女子究竟是不是母亲!”
  本应该坠崖死亡的青焰圣王妃来西凉沐国公府做夫人,千金,丫鬟,嬷嬷都有些不切实际,或许那名女子只是相貌与圣王妃相似,圣王看仔细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嗯!”圣王应了一声,目光微微凌乱,仿佛心不在嫣。
  沈璃雪目光闪了闪:“父王,你假冒燕王半年,和淑妃有没有接触?”
  “见过几次!”圣王假冒燕王进宫时,曾在御花园见过和众嫔妃一起赏花的淑妃。
  “觉得淑妃如何?”沈璃雪和淑妃接触不多,对她了解极少,圣王妃之死,直指沐国公府和淑妃,他们和淑妃之间的争斗在所难免,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沈璃雪想多了解了解自己的敌人,以便布局。
  “狠毒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淑妃设计整治人时,东方炎曾亲眼见过,也听过淑妃不少事情,她绝对担得起狠毒无情一词。
  沈璃雪了解的点了点头,圣王对淑妃的评价,和她对淑妃的了解,相差无已。
  “父王,你身受重伤,又一夜未睡,先休息休息,中午一起用膳!”圣王爷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刚才又说了那么多话,面色苍白,眼神也十分疲惫,沈璃雪拉着东方珩,识趣的告辞。
  “好!”圣王看向窗外,金灿灿的太阳越过地平线,越升越高,明媚的阳光暖暖的照射着大地,修长的手指轻揉着眉宇:“你们也一夜未睡,早些休息!”
  东方珩仔细关上房门,轻拥着沈璃雪的肩膀走在青石小路上,目光幽深似潭,压低了声音道:“我母亲的死肯定和沐国公府有关!”
  记忆中,母亲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诚如圣王所说,她心地善良,从没得罪过任何人,黑衣人杀她,是为了报复圣王,想让圣王痛失所爱,生不如死,这倒是很符合沐国公府人的心狠手辣。
  但是,圣王在青焰时,守的边关是青焰对肃北,攻城扫敌营,打的也是肃北人,和西凉没有任何关系,沐国公府的人为何对他恨之入骨?
  “沐国公府恨父王,害母亲,或许有特殊原因,咱们可以略施计策,试探试探!”沈璃雪轻靠着东方珩的肩膀,美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东方珩看向沈璃雪:“你可有好计策?”
  沈璃雪眨眨眼睛,踮起脚尖,在东方珩耳边低语几句,东方珩目光凝深:“这计策可行?”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这计策绝对可行!”沈璃雪看着东方珩,满目正色。
  东方珩凝眉思索着计策的可行性,暖暖的太阳照射,在他周身萦绕了一层金色光圈,朦朦胧胧,说不出的美感,片刻之后,他抬眸看向沈璃雪:“就依你所言。”如果璃雪猜错了,无非是浪费几个时辰,如果她猜对了,幕后主谋,就会浮出水面。
  沈璃雪轻轻笑笑,事情真相,给了东方珩很大的打击,疼他爱他的母亲被人推下山崖,残忍的摔死,他心里有恨,肯定会同意她的计策。
  抬头望望湛蓝的天空:“时间尚早,咱们可以先用膳,休息一会儿,再去做事。”
  忙了一晚上,早膳又没吃,他们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丰盛的膳食端来,糖醋鱼,红烧肉,大盘鸡,麻婆豆腐,阵阵饭菜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沈璃雪闻着香气,胃里居然腾起一阵不适,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东方珩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沈璃雪的碗里:“璃雪,你好像瘦了,多吃点肉,好好养养!”
  “好!”沈璃雪点点头,夹起了红烧肉放进口中,鲜美的肉像往常一样香浓美味,可她闻到这股味道后,不但没有丝毫食欲,胃里居然腾起一阵翻江倒海,她扔下筷子,急步跑进了屏风后。
  “璃雪,你怎么了?”东方珩一怔,放下筷子,快步跟到屏风后。
  沈璃雪站在铜盆前,小脸苍白的毫无血色,胃里很难受,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美眸中盈了一层水雾。
  “璃雪,你怎么了?”东方珩轻拍着沈璃雪的后背,为她缓解难受,体贴的递上一杯温水。
  沈璃雪接过温水,昂头喝下,胃里舒适许多,有力无力的轻靠在东方珩怀里,懒洋洋的不想动,声音也有些虚弱:“没事,可能是着凉了。”
  昨晚她起身的时候很冷,只披了件单衣就下了床,还打开了窗子,许是那时,寒气入侵,被冻着了,她是习武之人,又有内力护身,照理说,身体素质不应该这么差的,怎么这么轻易就着了凉?
  东方珩摸摸沈璃雪的额头,没有高烧症状,可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虚弱,横抱起她,走出屏风,缓步来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端来一碗热汤,以小勺盛着,送到沈璃雪嘴边:“先喝碗热汤去去寒!”
  “好!”热汤很清淡,没有油腻,沈璃雪闻着淡淡的香气,胃里虽然还有些难受,却不再想吐了,张开小嘴慢慢喝下,一股热水顺着喉咙流进身体,胃里腾起阵阵暖气,虚寒的胃好受许多。
  “味道可以吗?”东方珩吹散小勺中的热气,再次递到沈璃雪唇边,喂的小心翼翼。
  “还好!”沈璃雪看着东方珩略带疲惫的眼眸,伸手去接汤碗:“我自己喝,你去用膳吧。”东方珩也忙了一夜,滴水未进,很需要吃东西,补充体力。
  东方珩巧妙的避开了沈璃雪伸来的小手,盛着清汤的小勺准确无误的送入她口中:“等你喝完,我再用膳不迟!”
  “昨晚你半夜离开别院,是去燕王府了?”清汤滋润过沈璃雪的樱唇,浮现着点点水润,十分诱人。
  “嗯!”东方珩点点头:“父王坐在轿子里,声音极力模仿着燕王,但用心仔细的听,还是能听出属于他的声音!”他和圣王是亲生父子,听圣王说话听了十三年,怎么会听不出自己父亲的声音。
  “可惜,燕王昨晚去了沐国公府,你扑了个空!”沈璃雪清灵的声音带了一丝戏谑。
  “我还没感谢你,救了父王!”东方珩潜入燕王府后,发现燕王所在的房间是空的,略一思索,他急忙赶往沐国公府,却仍然晚了一步,若非沈璃雪救下圣王,圣王定然凶多吉少。
  “咱们是夫妻,他也是我父王,我身为儿媳,救他天经地义!”
  “父王对你这个儿媳很满意,直说自己没有选错人……”
  不知不觉间,东方珩,沈璃雪聊着天,一碗汤喂完,沈璃雪全身热热的,头脑却有些昏沉,上下眼皮直打架。
  东方珩摘下沈璃雪发髻上的发簪,珠花,温柔的脱去她的外衣,轻扶着她躺在锦褥上,小心的盖上锦被,只留一张美丽的小脸在外面:“你先休息,到了中午我叫你。”
  “嗯!”沈璃雪点点头,闭上了疲惫的眼睛,不消片刻,就进入梦乡。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东方珩蹙了蹙眉:她怎么睡的这么快?
  如玉手指轻触她光洁的额头,没有发烧,许是太累了!
  东方珩以温水打湿棉帕,轻轻擦拭着她美丽、疲惫的小脸,素白的小手,她睫毛颤了颤,没有苏醒的迹象。
  东方珩仔细为她拉好被子,放下帐幔,坐到饭桌前,慢腾腾的用膳,沈璃雪睡着了,他独自一人用膳,没什么味口,大致吃了几口,就命人撤了下去。
  修长的身形坐到窗前,锐利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向沐国公府的方向,墨色的眼瞳深不见底:事情真是沐国公府所为,他绝不会放过他们!
  沐国公府是西凉名门望族,沐涛身为子孙,欠了赌债,被人逼的满府搬迁之事,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淑妃在关禁闭,她身边的宫女是自由的,再加上沐老夫人也没有刻意隐瞒,淑妃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她没有像泼妇一样乱打乱砸,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美眸中满是冷意。
  “昨晚有人潜入沐国公府?”
  宫女福福身,据实回答:“是的娘娘,据侍卫们所说,那人好像在焦急的在寻找什么东西!”
  淑妃嘴角轻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焦急的寻找东西,除了他,只怕没人会在沐国公府焦急寻找东西吧:“那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宫女轻声道:“回娘娘,那人披着黑色斗篷,看不到样子,更猜不出年龄,不过,他武功极高,中了毒烟,还强站着不倒,与侍卫们过了许多招……”
  淑妃嘴角的笑意更浓,披黑色斗篷,他再隐藏身份,她也能认得出他,以他的性子和能力,当然可以在中了毒烟的情况下与侍卫们过招,侍卫们都是小喽罗,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最后他是如何逃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