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赵恺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叮嘱道,“不要意气用事。”
  六郎点头,“赵将军请放心,我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记住你说的话!”赵恺深深叹了口气。
  六郎将战场上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没有八娘的踪影,却发现了八娘的长枪。
  八娘不似九娘,使什么武器顺手就一直使着,八娘是每样都试试,门门会,样样都不怎么精通,长枪算是八娘使得最好的了,八娘也对长枪比较满意,认为够长,和人对打,对手不容易近身。
  但是呢,长枪貌似没什么特点,和燕子鸽子使的,太容易弄混淆了,因此,八娘要给自己的长枪做个标志性的记号,九娘取笑她,“刻个金元宝吧!”
  八娘不同意,不是因为俗气,而是因为,“元宝太小了没意思,太大了不好看。”
  众人默……
  然后,八娘便在长枪上刻寿星公,是的,刻的寿星公,“长命百岁啊!”
  六郎抚摸着长枪上的寿星公,久久不能言语……“八娘,一定要活下去啊……”
  而被颠的五脏六腑都要散架了的八娘此被耶律狗儿粗鲁的扔在地上,“小孩,叫什么名字?”
  八娘恨得牙痒痒,好半天才爬起来,心想,我是小孩,你以为你是大人么?!还没吐槽完,胃就不住的翻滚,好想吐怎么办?
  八娘赶紧捂住嘴,朝一旁跑去,耶律狗儿一看,这小子还要逃跑?!手一伸,拎住八娘的衣领,手再那么一转,八娘就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吐了耶律狗儿一身……
  耶律狗儿懵……
  八娘哀嚎,这下彻底要去见阎王了……
  第169章 伤(一)
  北伐惨败,只有田重进那一路没多大的损失。
  东路军曹彬自然是负主要责任的,被贬官,官家旨意一下,倒没杂音。
  而西路军潘仁美作为主帅,自然也要担责,贬官两级,王诜负主要责任,除名流放。
  官家的旨意一下达,小眼睛就跳起来反对,“王诜只流放了事?若不是六郎和八娘赶到,杨大人所部得全军覆没!影响极其败坏!”
  小眼睛这些日子亢奋得不得了,先是拍着桌子,撞着墙的说,“八娘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偷不来圣旨,官家的玉佩怎么也能顺回来四五个啊!”
  然后就是跳起八丈高的吼,“谁说八娘死了,八娘是失踪了,失踪懂不懂?可能受伤被人救了,也可能被辽人俘虏了!我要去辽国!我是辽国的南大王!”
  官家劝,一个小娘子被俘,知道意味着什么?八娘必须是死了!
  小眼睛狂叫着,“八娘穿着盔甲扮的男装!”
  官家忍住怒气,接着劝,“她终究是小娘子!”
  小眼睛怔怔的看着官家,当着官家的面吼道,“那我去当男倌!这样总配了吧!”
  官家给气得仰倒,这李妃怎么生的儿子都有失心疯的潜质啊!给了小眼睛一巴掌,“你给朕住嘴!你不要脸,杨家还要呢!寻到她了,换个名字,很难么?你这个蠢货!”
  小眼睛捂着脸,默默的运气,就在官家以为小眼睛要痛哭失声时,却见小眼睛又吼了起来,“我要去辽国寻八娘!”
  官家忍无可忍,又给了小眼睛一巴掌,“你知道八娘如今是什么状况?若她是被人救了呢?你这么急吼吼的,是生怕辽人找不到她么?!若她被俘,就冲她那性子,会不亮明身份?!你急什么?!”
  小眼睛的脸一边挨了一巴掌,倒是对称了,小眼睛所幸也不捂脸了,直接往门外冲:“我要宰了王诜!”
  官家赶紧命人将小眼睛拦下,先关禁闭吧。
  被关禁闭的小眼睛那是可劲儿的闹腾,饭全给砸了,官家道,“不吃拉倒!”饿两天饿不死!没力气了,自然就不会闹了!
  然后小眼睛把窗户给砸烂了,官家讶然,三郎哪来的那么大的劲儿?
  “王爷不停的朝窗户扔凳子。”太监汇报着。
  “总会砸累的。”官家摆手。
  “王爷从窗户跳出来了。”
  官家只好又去给了小眼睛一巴掌,“你十八了!都要十九的人了,能不能懂点事?!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不知道朝廷有法度的嘛?你要去杀人是吧,去啊!记住一点,杀人偿命!朕绝不徇私!寻着了杨八娘,朕一定让她到你坟前上柱香!”
  小眼睛瞪着官家,冲了出去,官家赶紧让人跟着,便宜行事。
  小眼睛没去找王诜,而跑去击闻登鼓鸣冤了,还准备了状纸。
  官家那个气啊,苦主杨家都没啃声呢,你着个什么急啊!
  “杨家父子7人上战场,如今只有杨六郎活蹦乱跳的,其他人都还卧床呢!”小眼睛理直气壮,“他们还没功夫找官家申冤!官家,我不是为杨家喊冤,我是为大宋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喊冤!”
  得,还不如为杨家喊冤呢!
  官家咬牙,表示此事朝廷一定会严肃处理的,叫小眼睛要相信朝廷,相信律法。
  小眼睛看着官家,官家怒,“状纸朕已经接了!朝廷难道不审就直接判嘛?!”
  小眼睛低头了,磕了一个头,表示相信官家是公正严明的,等着官家给众将士一个说法。
  然后,小眼睛就写了个要求严惩王诜的请愿书,跑去找朝臣们签字,朝臣赶紧关门,纷纷装作不在家。
  小眼睛也不气馁,转而跑到大街上,让大家签字,不识字?没关系,按个手印也可以……
  官家要疯了,让寿王妃劝劝吧,潘仁美得知潘铠遇难,当场就吐了血,如今还在家养着呢,寿王妃天天回娘家探视,怕是没精力劝的,何况也劝不住,让皇后劝吧,自己都没拿三郎没辄,何况皇后?
  思来想去,官家只好让窦神宝去杨家,“让杨家九娘去劝劝。”
  杨家此时全是一帮伤病号。
  杨父腿上,肩上以及胸口都受了伤,好在胸口的伤不深,但肩上的伤却很重,连发高烧数日,好容易情况才稳定了下来,八娘的消息自然是死死瞒着杨父的,为了不让杨父起疑,连九娘都没到杨父跟前伺候,说八娘九娘去蒲城找大宝去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杨大郎腹部给刺了一刀,正在休养中,二郎给破了相,脚伤也在愈合,三郎也是背部受伤,箭刺穿了整个背部,幸运的是没伤到要害,处理也得宜,康复指日可待,四郎最为凶险,胸部,背部,腹部十余处伤口,杨父都退烧了,四郎还在高烧中,所幸大夫医术了得,堪堪将四郎从阎王手里夺了回来。五郎被马踩伤,内脏受损严重,元气大伤,还搭上一条胳膊……
  折氏和六郎照顾这些伤员是忙得团团转,哪还有闲心过问府外的事……
  七郎八郎也帮着天天接送大夫,这个大夫外伤强,那个大夫专攻内伤,都是名医,没寿王的帖子都还请不来的,怎么可能常驻杨府?
  九娘天天不是在杨父的房门外守着,就是去陪伤心欲绝的田氏,眼里没有一丝泪。
  听说官家让九娘去劝寿王,折氏将九娘的状态给窦神宝讲了,“窦大人,九娘怕难当此任啊。”
  窦神宝也没办法,只能姑且让九娘去试试。
  听折氏说让自己去劝寿王,九娘喔了一声,点点头,再无多的反应。
  折氏看得心焦,对甘氏说,“还是没哭出来?”
  甘氏不住的抹泪点头。
  “想想法子,再这么憋下去,九娘的身子遭不住。”折氏揉着太阳穴。
  “实在不行,打她一顿板子吧,那么痛,应该会打哭的。”甘氏出着馊主意。
  折氏叹了口气,“再等等,实在不行,明天我打她两巴掌。”
  九娘木然的出府,燕子和鸽子紧紧跟在身后,“九娘这边走,窦总管说,王爷在南门大街上。”
  “喔,”九娘跟着鸽子燕子慢慢走着,好似木头人。
  鸽子燕子悄悄擦泪。
  九娘来到南门大街上,看着小眼睛在人群中极力游说,双寿和双禄跑前跑后的吆喝,呆呆的站定了……
  第170章 伤(二)
  小眼睛眼尖的瞅见了九娘,高声打着招呼,“九娘,快,快来帮忙!”小跑两步到九娘跟前,随手就塞给九娘一张纸,“你这些天在忙些什么?怎么没瞧你人影啊,喔,笔墨在那边桌子上,带人过去就行。”
  小眼睛走了两步,见九娘没动,又退回来,“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王诜真的太可恶了,我给你说,要八娘在,肯定去他家泼粪去了!对了,去泼粪不?你比八娘厉害,要不翻进他家墙,泼到他床上去?要不咱们埋伏在大街上,泼他头上去,你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泼错人的对吧?”
  九娘眼眶红了,抓住小眼睛的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比八娘厉害,呜呜,我比她,呜呜,厉害,可我,我没去,呜呜,我,我竟然,呜呜,信了,呜呜,信了她回老家,呜呜,我没,没管她,呜呜,我要,要理她,呜呜,她,呜呜,她肯定,呜呜会叫上我的,呜呜呜,有我在,呜呜,她不会冲下去的,呜呜,她那么怕死,呜呜,她那么怕死……”
  鸽子燕子也嘤嘤的哭了出来,九娘终于哭了。
  小眼睛眼眶红了,“九娘,不哭,你再哭,就要将我惹哭了,我堂堂一个儿郎,哭起来多难看啊,八娘会笑话我的,她会哼我,会冲我翻白眼,以后就不叫我小眼睛了,叫我爱哭鬼,多难听,别惹我……”
  双寿和双禄眼眶也红了,不住的祈祷,王爷,你就哭吧,不难看,哭出来就好了……
  双寿对寿王妃是有些怨言的,是,潘铠出事了,潘家众人都很难过,可是,你嫁人了啊,怎么就不能多关心关心王爷呢,听说潘铠没了,王爷还红了眼眶的,强忍着眼泪都没忍住,总是会不时的滑落下来,可听说八娘失踪了,王爷眼眶是干的!这些天,王爷除了喝水,几乎就没吃饭,还这么的有精神,不对劲儿啊!官家事情多,顾不得那么周全,可王妃难道不该留意到么?还天天往潘家跑,王爷说不定哪天就倒下了!!
  “潘铠死了,呜呜”九娘蹲在了地上,埋头哭道,“我没心情搭理她,我要搭理她就好了,呜呜,王爷,都怪我,呜呜,王爷,她那么怕死,呜呜……”
  小眼睛跟着蹲下,拍着九娘的头,“不怪你,八娘不会怪你,都怪我,我,”小眼睛吸了吸鼻子,“我那时也难受去了,没怎么理她,她才不和我说一声的,她要告诉我,假的圣旨我怎么也得弄一份给她啊!金饼子,”小眼睛眼泪止不住了,“她都带去了没?怎么也能换口饭吃的……”
  双寿和双禄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有眼泪了,不在乎眼泪多寡,只要有,就满足了……
  围观群众看着都觉得伤心,“在哪儿签字?”“在哪儿按手印?”
  “这边,这边请。”双禄忙招呼着,双寿守在小眼睛身边。
  九娘蹲在大街上哭了两个时辰,哭够了,眼泪一擦,“王爷,我也要去击闻登鼓!”
  小眼睛没哭,只是没忍住眼泪,眼泪不时的流下,因此,眼睛也有点肿,见九娘不哭了,便想站起来,结果蹲得太久,脚麻得没知觉了,人没起来,反而倒在了地上,吓了双寿好大一跳。
  于是,官家肠子都悔青了,没事让九娘去劝三郎干嘛,得,九娘又敲闻登鼓了!状告王诜!
  有人就劝九娘,你父兄都没说话呢,你一个小娘子,瞎掺合什么?
  九娘就说了,“那我回府将我父兄抬来!”
  众人噤声。
  官家只好让九娘交上状纸。
  九娘没写,“口述行么?”
  当然不行啊,结果,闻讯赶来的六郎交上了状纸。
  官家头大如牛,六郎出面了,那就不是小娘子闹着玩了,杨家是真的要打官司了啊……真是多事之秋啊……
  官家接了状纸,交给大理寺去审。
  寇准就是主审官之一。
  杨四郎真的被抬到了大堂上作证王诜逼杨父出兵。
  杨四郎听说在打官司,还诧异了一下,这不符合杨家息事宁人的作风啊,就算八娘捣腾的,阿娘也不会同意啊,“八娘给阿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然后四郎才知,八娘在战场上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