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互相替身翻车了 第68节
  一滴雨水落到了他的眼睛,不适感顿生,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时,他面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
  紧接着,许灼再也感觉不到任何雨水对自己的凌迟。
  他疑惑地抬头,蓦地一怔。
  一身深灰大衣的周椋,在他头顶撑了一把大伞,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面前的风雨。
  “你……怎么来了。”许灼问。
  周椋对他伸出手。
  许灼冰冷的手背瞬间跌入了周椋掌心的温暖。
  他借着周椋的力,站起了身,恍然想起什么,担心道:“你怎么出门了,感冒刚好,要再吹风受凉了怎么办……”
  周椋却道:“被谁欺负了。”
  许灼心底瞬间开始冒酸气,不争气地眼红了。
  周椋用指腹抚过他眼角的泪珠,语气发沉,“不知道吗,只有我能欺负你。”
  周椋此时是许灼最不想见到的人,他撇开脑袋。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周椋的印象里,自己永远光鲜和肆意,而不是接二连三的狼狈。
  周椋又何尝不是这样希望。
  他用宽厚的掌心,抚住许灼的半边脸,迫使其看着自己。
  许灼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底强烈涌上的雾气,“我刚成年,一周后,我妈妈就再婚了。我问过她,你走了我怎么办?她说我长大了,在外国的父母也只会管到自己孩子成年。
  “她说可以带我一起去移民,我不愿意,她就一个人走了。当然,可能出于愧疚,每月的生活费仍然给得很充足。我一分钱没要,每月原封不动退还,她就总是给我买奢侈品,我扔在那也没用过。我自己申请助学贷款付学费,头两年利用课余时间兼职赚生活费,大三的时候,亮哥找到我问我有没有想法出道,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许灼嘲弄地勾了下唇角,“为了还款,也为了活下去,而且我想活得很好看,希望能让远在另一个国度的妈妈看看,证明她的儿子有多优秀,想让她后悔离开我。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烂广告,破直播我都接,只要能红,刚出道那会儿我确实是想红想疯了。
  “但我没想到透支的会是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我好像做了很大的错事。”
  说到这里,许灼有了很重的鼻音。
  以前做不入流偶像的时候,像今天这样的屈辱只多不少,不过那时候的许灼是麻木的,做的本是他不喜欢的事,他只功利地期盼一个虚有其表的荣誉。
  今天却不一样,今天尤为令他羞愧难当,曾经擅长的能力被人忽视与唾弃,就像是他过去急功近利的报应。
  周椋拿出纸巾,轻擦他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每一步都不会白走。”
  许灼抬头望着他。
  周椋说:“多磨砺这几年,你的人生阅历,对生活的观察感悟,更有利于你未来的演艺。而且,也越发坚定了你想要什么,你只是把弯路提前走了。”
  许灼轻抿嘴唇,恍然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就像只永不疲倦的小蜜蜂一样,天天在周椋耳边唠叨自己的琐碎小事,自己的心情反馈,周椋就像自己的人形日记本。
  这人形日记本非常智能,除了沉默的被倾诉功能,还会对他的困惑提供不耐烦的解答。
  以前的自己,从不吝啬将自己所有的分享欲都给周椋。
  重逢后,他只会想尽各种办法,把自己的心绪藏着掖着,生怕被周椋看出任何端倪。
  突然就很怀念以前那围着周椋「怎么办啊」、「哎救救我」、「你快帮帮我啊」这样的自己,有人给自己兜底的感觉他已经快忘光了。
  现在还不可以了吧。
  他和周椋的关系早就不如从前。
  但许灼还是说了,一股脑把刚在小洋房里受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他的内心不比彭潇阳好受,甚至比他更为恼火,但在别墅里的时候,他必须得保持理智,彭潇阳率先呛了起来,他得顾全大局,得强颜欢笑。
  比今天更难堪的情况,当面驳他面子的,他甚至也受过,甚至是习惯了。
  可他的那点小脾气,在周椋面前,不想再习惯地往下咽。
  其实是件特别丢人的事,可是说给周椋听,似乎不觉得丢人。
  说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很多,只是出于一时的放纵和习惯,也并未期待有任何回应。
  说完,许灼心里便轻松了许多。
  他担心周椋感冒加重,想把伞柄往周椋那边倾斜,但周椋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比刚才阴沉了许多,用力握着伞柄,似在强忍着什么。
  “我在里边淋不到雨,你给你自己也遮一些。”许灼说道。
  周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有些出神,压根没听到他的话。
  许灼无奈,只好扯着他的衣领,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紧,“那你往里站站……”
  周椋却转而看向身边的洋房,突地冒出了句, “是这一栋?”
  第41章
  身边洋房的二楼阳台, 邹导叼了根刚点燃的烟,双手杵在栏杆上,一脸惬意地看着沿途避雨的人群。
  他最是喜欢这样的暴雨天气。
  享受地站在宽敞的别墅里,观看众生百态。
  卖瓜果的小贩逆着风, 站起来奋力踩踏板, 瓜果滚落一地;接小孩放学的家长, 一边要抱着小孩, 一边还要顾着被风吹弯的伞,小孩害怕得在她怀里哇哇大哭;交警于雨中指挥拥堵的车辆, 眼睛都被雨水冲得睁不开,沿途汽车的雨刮器疯狂地来回刮擦……
  据说一公里以外有个平房区,在堤的边上。隐约好像还听到了消防兵的警笛, 怕别是又带着沙袋去防范雨水过量的洪水了。
  这天可劲地造吧, 下破了都与他无关,水再大也漫不过洋房区所在的高地。
  他人越疾苦, 显得他的人生越成功。他就像一个看客,用力地吸了口烟。
  在缭绕地眼圈中, 他忽然看到楼下报刊亭处,两道相视正在说话的身影。
  他一眼认出了个头稍矮的那位,正是刚从家里离开不久给自己添堵的许灼。他下意识地嗤笑一声,没想到今天来的这俩人有点硬气,本子捏得死死的半点没有松动的意思。
  优秀的编剧他见多了,固执己见的编剧他也见多了,他始终认为电影这样的商品是钱堆出来的,这群空谈理想的人绝对会被市场淘汰, 迟早的事。
  就让他们去拍吧, 到时候票房数据自然会教他们做人。
  他的视线轻蔑一瞟, 无意间扫到和许灼对话的那人,目光蓦地一凝,紧接着心头狂跳起来,当即把屋内的老婆叫来。
  程制片循声走了出来,看向他所指的那人,仔细辨认了下,跟着颇为意外,没想到周椋竟然会来接这没名气的小偶像。
  她迟疑道:“他们关系这么要好?”
  好到这样狂风暴雨的天气,周椋竟然亲自来接许灼。
  邹导一根烟燃尽,“娱乐圈哪有什么真友情,他们俩不是在拍综艺吗?指不定隐藏摄像机正摆在哪儿,都是作秀。”
  或许是他们二人的目光太灼热,周椋心有所感地抬头,看了过来。
  二人顿时身形一顿,正想着该作何反应的时候,周椋朝他们礼貌地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一旁的许灼则倔强地埋着头,一点也眼神也不给到这边。
  程制片和邹导当即微笑招手回应,过往他们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位新晋的视帝,但对其圈内的地位了然于心,是上赶着结交也不为过的人物。
  邹导随手将烟蒂一扔,言语带着孤傲,“我刚说什么来着?他们就一表面关系……”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程制片拉着转身进屋,直奔下楼。
  见程制片抽走门口的伞,要出门的样子,邹导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和周椋去当面热络一番。
  也是,说不定混个脸熟,未来也更好说话。
  他连忙理了理衣衫,生怕周椋和许灼走了,和程制片手忙脚乱地来到门口的报刊亭,裤脚都湿了大半也浑不在意。
  看到这触霉头的二位,许灼的心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他们冲周椋伸出手的时候,周椋这叛徒竟然还回握了,喜得那两人,尤其是邹导,眼纹都笑到太阳穴了。
  许灼攥紧拳头。
  “周老师,久仰久仰,一直很喜欢您的作品,期待和您合作,没想到今日有缘一见。”程制片此时的笑容比刚才接待许彭二人的时候,要真诚不少。
  邹导上来就介绍自己之前拍过的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电影,在获得周椋「有所耳闻」的评价时,邹导的笑容更甚,觉得自己的底气更足了些,“您看我们要不互换一个联系方式?”
  周椋并未接话,邹导举着手机的动作尴尬了一瞬。
  程制片暗地里捏了把邹导,心道这人惯不会谈合作,哪有上来就要人家联系方式的道理,忙赔着笑脸转移话题:“周老师您这是在和许灼拍综艺呢吧?我刚还在和他聊起这个。”
  自他们二人出现后,周椋压根不看许灼,接收不到许灼眼底的暗示,许灼心底的气愤更甚。
  周椋抓过身边想走的许灼,对另外二人道:“他说今天来谈工作,原来是和二位。他手头的那个本子我也了解过,非常感兴趣,正求着许灼赏脸给个对手戏的机会,他还没答应我。”
  本来在悄悄挣扎的许灼,此时身形一震。
  程制片和邹导也是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后者的心莫名虚了起来,这谁能想到,周椋也会参与这个项目。
  想到刚才的不欢而散,程制片心底燃起强烈的懊恼情绪,想尽办法补救,“这项目我们还在谈,真的是非常优秀的一个本子,周老师你要是能和许灼一起出演,绝对的锦上添花……”
  周椋的指尖挠了挠许灼的手心,眼睛仍旧看着程制片,“现在看来,制片人如果是您的话,我也放心了。”
  程制片心道这是有戏,笑容开大, “要不您二位去我们屋里坐坐,这雨一时半会人也停不了的样子,我们慢慢聊……”
  “可以,”周椋身形却没动,“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要是每条件,程邹二人倒觉稀奇了。周椋有讲条件的资本,程制片和邹导应和道:
  “好说,什么都好说……”
  周椋道:“导演对一部影片也非常重要,文艺片用邹导这种导演不太合适,关键是邹导要是能力特别优秀的话倒也算了,又不是很知名,我这边也认识不少有档期的名导,程制片你慎重考虑一下。”
  许灼觉得这话过于耳熟,邹导更耳熟,这是他刚才评价许灼时说的话,这周椋竟然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邹导的表情瞬间都气黑了,“你——”
  关键是,程制片犹豫地看了眼邹导,令其越发愤怒,他老婆竟然在认真考虑把自己换掉的提议。
  不待程制片给出回应,周椋拉着许灼,转头就往路边停着的汽车走去。
  身后传来邹导和程制片的争执,程制片摆脱他,来不及打伞,往周椋手里塞名片。
  看到周椋捏住了,程制片心头一松,以为还有得商量,不想周椋看也不看,顺手扔进了路边雨水激进的臭水沟。
  程制片这才意会到周椋的戏弄之意,张嘴半点礼貌全无,但那些污秽的话,许灼一个字都未听见,周椋将其隔绝在车门外,踩了脚油门便离开了。
  还掉头回来,呲了他们一身地上的脏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