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放弃牧首权杖
  “奥古斯丁,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在朱庇特城,最有味道的女人肯定往往不是最漂亮的那个,而是身上衣服最华贵、头衔最让人仰视、最好带点皇室血统的那位,这样的女人在床上才能带给你最大的征服欲望,你想一想,一个白日接受一大群贵族膜拜的女人晚上在你胯下宛转娇啼,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唉,我这辈子,玩过皮肤身材没得说的雌性精灵族,据说还是个精灵族的长老,玩弄过白蔷薇皇朝等各个王国贩卖过来的美女,也用各种方式亵玩过大大小小的贵妇,但我还有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爱纳斯公主骗上床。”
  侃侃而谈的这个人叫布洛克底,他就是朱庇特城克拉夫家族的老家主,而他嘴中提到的“爱纳斯王后”是朱庇特大帝的妻子,神圣帝国最尊贵的女人。而身处忏悔室的老人此刻面对着的是他的私人神父,奥古斯丁,一个身穿圣洁司祭教袍的教士。
  很难想象,一个对生命和信仰认真到充满重负的老人是如此言谈无忌,到底那一张才是他的真正面具?
  最近这位老人经常拉着奥古斯丁谈心,在这种非忏悔和聆听关系的讨论中他嘴中总能够冒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而这种时候,年轻的神父也从能够说出让老人大觉酣畅的答复,例如此刻年轻司祭便带着像是在讨论深奥教义的一本正经神情,认真道:“男人拥有权势能够强加威严,女人披上权力的华丽面纱,便能增加一种对男人来说类似禁忌的肉欲,在践踏禁忌的过程中,自然高潮迭起。”
  大口啃着一块稀罕的鹿脯肉,老人点头道:“神父,跟你说话就是痛快。对胃口,除了年轻的时候有几个儿时玩伴让我有这种感觉,就再没有了。”
  说到这里。老人被沧桑刻满沟壑的脸庞上布满自嘲,丢给奥古斯丁一块肉。年轻时候的纯粹友谊哪里经得起政治利益的推敲,到后来那些个死党不少都成了政敌,中年时期克拉夫家族地“吸血鬼伯爵”布洛克底以冷血残暴著称,一个人类被称作吸血鬼,可见手腕令人发指的程度,老人回想一生历程,狠狠撕咬了一口鲜嫩鹿肉,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地牙齿,道:“神父。趁年轻,赶紧多做些亵渎神灵的事情吧,反正你是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不怕没人替你擦屁股,安东尼奥这只连我都敢糊弄的狡猾狐狸不会让你留下任何污点的。”
  “我爷爷在我出生前一年死于一场被外界称作莫名其妙的血亲复仇。”
  安东尼奥是奥古斯丁爷爷的名字,他的死已经是神圣帝国的一个悬案,奥古斯丁轻笑道。“还有,您也别喊我神父,否则我很有让你立即忏悔地冲动,您还是喊我名字吧。”
  克拉夫家族的老家主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点感慨唏嘘,沉默片刻,然后盯着奥古斯丁,眼神玩味笑道:“你这样的贵族才配称贵族,我也不知道现在克拉苏家族有没有漂亮的小辈,你要是没有处女情节。s我倒是可以把家族里的成熟贵妇送给你几个,奥古斯丁,我们男人的第一次就得交给技巧娴熟的女人,怎么样,一次三个够了没?”
  奥古斯丁汗颜道:“我想这件事情等我走出脉代奥拉再说也不迟。”
  老人瞥了眼书桌上一张来自朱庇特城地精致信封,拿起来用它擦了擦沾满油腻的双手,笑道:“奥古斯丁,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我看庞培家族那小子和马可伯特的弟子都挺细皮嫩肉的。”
  奥古斯丁严正声明自己性取向完全正常后离开忏悔地去作坊抄写经书。
  老人左手提着那封信,油腻信封内的信纸并不普通,印刷术这项被帝国高层建筑严格控制的发明诞生后。神圣帝国便会分发给各大家族一些印有帝国徽章的纸张,贵族以此来彰显身份,许多家族甚至迷恋到连写信都要用这类纸的地步,罗桐柴尔德和克拉苏家族也不例外。
  右手火焰线条萦绕指尖,将这封信焚烧殆尽。
  克拉苏家族极少寄信给远在脉代奥拉神学院的老人。这封信的内容够得上帝国机密。克拉苏自然有一条足够安全秘密地渠道将这封信送到老家主手中,虽然最终沾染了一手的油腻。
  望着一地灰烬。此刻老人再不像那个与奥古斯丁谈论女人的色迷迷老头,一脸杀伐气焰,站在窗口望着黝黑的品杜斯山脉,冷笑道:“朱庇特城中的无责之权泛滥如女人下体的液体,只是没有想到也有殃及克拉苏家族的一天,真是一群废物继承人,竟然被一个女人搅乱掀翻了克拉苏家族的马车,帝都最美丽动人的寡妇?我已经送你一个不成气候的孙子,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再送你一枚克拉苏地乌尔翅金山羊徽章?”
  深夜,做完一天中的最后一次祷告,奥古斯丁想起来到脉代奥拉这么长时间还仅仅给罗桐柴尔德寄了一封信,合上那本在两位魔法师讲解后逐渐通俗易通起来的《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蘸了墨水,提起鹅毛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写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从未对他生过气的父母、一丝不苟如古老钟表的老丕平、邋遢胡渣地帝国大骑士古利格利以及据说在奥格斯歌城越来越吃香地塔科,动笔的时候一切华丽辞藻都悄然褪去,轻轻动笔,只有最朴素地叙述,将在脉代奥拉神学院的点滴都诉诸于鹅毛笔端。
  放入精美信封,奥古斯丁没来由想起从来都是一袭黑袍的巫婆。
  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亲手将自己带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浩瀚魔法殿堂,留下三个封印后便消失于奥格斯歌城头,带给奥古斯丁漫天红色闪电交织的最后华丽一幕,她到底是谁?掏出那张充满哥特黑暗风格的扑克牌,这是一张连续六十年不曾出现的“王后”使徒扑克牌吗?她交给他这张扑克牌,又意味着什么?
  奥古斯丁突然有个收集所有一共十九副一千零三十九张使徒扑克牌的想法。
  熟悉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是脉代奥拉神学院的精神领袖,也是西北大教区广阔土壤上所有信徒地“教父”。
  两鬓银丝越来越多的老人手中拿着一叠草稿,轻轻放在桌上。道:“孩子,这是《教诲》地第一部分书稿。看完后你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来找我,这份草稿暂时不要让尼禄和约克看到。”
  奥古斯丁点头道:“好的,教父。”
  老人松了口气,打量着房间布置,似乎想起自己当年求学时候的情景,陷入沉思。
  奥古斯丁没有打扰老人的沉静记忆。
  本该去朱庇特城牧首圣庭参加红衣大主教会议的老人轻轻抚摸着那叠书稿,呢喃道:“孩子,教父脱下那身教袍和魔法师长袍,就只是个平民。你脱去司祭长袍,便是个贵族,也许今天的你不会明白,我们所处的大陆不缺浮华权势名利阴谋诡计互相倾轧,惟独缺少忠诚的信仰、纯洁地梦想、高贵的教养、对他人生命的敬意和对游戏规则的遵守。教父不反对你为了家族和你要守护的人而努力攀爬,但同时也不希望你做个一味标榜利益是唯一目的、内心道德无需尊重只须践踏的贵族,你可以朝站在你对立面地无辜人举起利剑。砍下他们的头颅,但你内心,必须存有一丝愧疚,这样的要求,你做得到吗?”
  奥古斯丁沉声道:“可以。”
  老人那只抚摸书稿的手轻轻摸了摸奥古斯丁的脑袋,留下《教诲》的开头,缓慢起身准备回去继续撰写。
  “教父,您不去参加帝都举行的红衣大主教会议吗?”
  奥古斯丁提出了内心的疑问,其实这一点整座脉代奥拉神学院都满腹疑惑,就连几位长老也琢磨不透这个老人的决定。难道说这位院长已经稳稳将牧首权杖握在手中,还是彻底放弃了梵特兰蒂冈教廷最神圣的宝座?
  本来神色肃穆地老人听到这个问题,浮现一抹沧桑笑容,道:“奥古斯丁,尼禄那孩子眼巴巴等着他的教父坐上牧首的位置,你也想吗?”
  奥古斯丁很老实地点点头。
  老人忍俊不禁道:“那个位置,你和尼禄将来都坐不上,我还不如用它来替你们两个孩子做点什么。”
  奥古斯丁没有完全听懂最后一句话,但起码听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教父已经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牧首权杖。
  老人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解释什么。笑道:“你来脉代奥拉都有大半年时间了,给你几天时间让你去趟塔梅廊城,尼禄和约克陪你,你如果对荷稣复活大教堂的三圣王骨盒感兴趣,也可以再耽误几天时间。教父身为院长。这个权利还是有的。”
  奥古斯丁对盛产美女的塔梅廊城兴趣平平,一听到三圣王骨盒却是兴致勃勃。因为梵特兰蒂冈教廷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谁只要找到这只教廷寻找了数百年都不曾获得的圣物,便能够向牧首提出一个要求。力量源源不断,女人还会少吗?
  克拉苏家族地老家主敢对尊贵美貌的王后怀有亵渎意图,只因为他掌握一枚乌尔翅金山羊家徽罢了。
  “塔梅廊城?据说那里的女人个个是尤物,而且帝国内乱七八糟的骑士都慕名而去使得它成为帝国第三座骑士之城。”
  这是尼禄的第一反应,美女,骑士,这是吟游诗人最钟爱地两大基本素材,所以这位贵族少爷满怀憧憬。
  而约克地第一反应是:“荷稣复活大教堂?!”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信徒。
  院长伊耶塔让三交叉护殿骑士团中地一支精锐骑士队伍护送这三个孩子去塔梅廊城,队伍中夹杂有几位脉代奥拉修士身份的老魔法师,这种高阶骑士配合高阶魔法师的团队对于寻常盗匪来说根本就是噩梦。
  下山后三个少年钻入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那辆马车,堂吉诃德早已经一身滑稽盔甲的骑着那匹矮马守护一旁,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的盔甲保养不错,起码那个被光头强盗头目瞧出一个窟窿的头盔已经补洞,而矮马也逐渐肥膘起来。
  约克起先看了眼马车外那朵醒目的紫曜花,猜出这应该就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徽章,眼神复杂。在史诗大陆上徽章便是一个王朝或者家族荣耀与血统的象征,是被所有贵族和骑士们坚守和捍卫的血脉标签。进入马车后约克也不肯说话,他是第一次坐这种豪华马车,公爵,这个头衔对父母都是农奴的约克来说太过遥远,遥远到连想象都很苍白空洞。坐在角落的约克看着互相打趣的两个同龄人,轻轻叹了口气。
  尼禄看约克板着脸,便笑道:“奥古斯丁,约克的梦想其实是成为一名骑士,我答应他以后会写一本以他为主角的骑士小说。”
  约克狠狠瞪了眼尼禄,似乎不满这位死党的出卖,兴许是尼禄的阳光可亲,加上这位来自帝都的大家族继承人经常会给约克讲些朱庇特城有趣的事情,使得约克对待两位贵族少爷的态度截然不同。奥古斯丁轻笑道:“有些人会因为无法承担成为一名骑士必须付出的高额开销而终生保持着侍从身份,当然,像我和尼禄这样的大贵族子弟一生下来就可以成为骑士,约克,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约克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这个身为贵族还不知道内敛的奥古斯丁“少爷”,眼中充满怒火和羞愤,尼禄很识趣地保持沉默。
  奥古斯丁竟然闭目养神起来,最后吐出一句,“我们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原本是个一出生连姓氏都没有的低贱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