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 第61节
  呈水平线摆放的书本中,有那么一本明显凸出了点。他倾身靠近,伸手将那多出来的一寸距离,慢条斯理地推了进去。
  简清从他臂弯下钻出,满脑子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外卖到了!我去拿外卖!”
  “等一下。”
  男人的声音莫名低哑,像是情动之后还未将欲/望尽数敛去。半藏半露,带着致命的诱惑,悄无声息地蛊惑人心。
  简清步伐一顿,蓦然回眸:?
  纪梵的唇沾上了她的口红,红得如同哑光,嘴角的那抹笑容也因此透着几分邪魅。
  他伸手,柔软的指腹蹭过她的唇边,像是在描绘一件艺术品,细致又耐心。
  几秒钟后,纪梵收回手,拇指染上了淡淡的红,格外明显。
  简清眉心一跳,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就听他笑了声,轻描淡写地解释:
  “口红。”
  “蹭出来了。”
  “……”
  -
  南港政法大学的强/奸案于八月的第一周展开。
  由于先前的跳楼事件,再牵扯到于氏集团,庭审的热度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简清这几天都在忙里偷闲整理房子,上次和纪梵讨论过后她隔天就把提议转达给了翟迎的父母。
  后者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接受,直到简清象征性提了句交房租的事情,他们才妥协。
  今天早上,她把最后一点东西挪到纪梵家,拿了钥匙便火急火燎地往法院赶。
  旁听的观众正在安检,简清给了证件率先入席。手机刚刚调至静音,就收到了纪梵的消息。
  纪梵:【确定要来?】
  竹间三点青:【已经到了。】
  纪梵:【坐在哪?】
  简清正准备打字回复,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惊得她顺手就摁灭了屏幕。
  “简清!”
  入场的窸窣声中,唯独这边的声音过于响亮,一时间几乎全部旁听群众都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简清做了个歉意的表情,一扭头就看到杵在她身边的少年。
  男生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裤,浓密的黑发中还绑着白蓝渐变的运动发带,青春洋溢地像从哪个篮球场刚刚跑过来。
  她皱了下眉:“斯励?你怎么来了?”
  一个月没见,少年似乎又长高了些。他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下,刻意压低声音悄声道:
  “我鸽了兄弟,临时改道溜过来的,小舅舅的庭审我可不能错过。”
  简清没被他忽悠过去,一双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直把单纯的少年看得不好意思。
  斯励揉了揉脑袋,坦然:“哎呀,其实是我小外公让我来的。”
  “小外公?”
  简清心里掂量了下:斯励的小外公,应该就是纪梵的父亲吧。
  思及此,她眨了下眼睛,想起他之前欲言又止的话题,问道:“纪梵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好吗?”
  “也不是说不好,我妈说了,就是两个傲娇谁都不肯低头,一个脾气。”
  斯励悠闲地靠着身后的椅背,还想说什么突然戛然而止,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等等,你之前不是说别人的家事,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
  简清干笑了两声,并未做多大反应:“确实。”
  斯励有些日子没看到她,平日高冷的小男神跟话痨一样不断:“对了简清,我之前听小舅舅说,这案子是和你一起的,你怎么在这坐着?”
  手机屏幕接连亮起,简清没点进去,光是看到微信的图标也知道是谁的消息。
  她干脆把手机往兜里一放,耐心解释:“原来是打算一起的,后面出了点状况,决定把刑诉民诉分开,你小舅舅首当其冲,先来。”
  两人没聊几句,庭审就开始了。审判长和陪审员先入座,接下来就是检方和辩方。
  一片寂静之中,纪梵从左侧的门走进,身后跟着他的助理,两人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落座前未见一点交流。
  简清特意挑的最后一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听席的最前排,不出意外看到了翟迎和孙璨。
  她们坐在各自的父母中间,像是被精心保护的花朵。唯独不同的是,前者纤瘦娇弱,后者从容绽放。
  审判长正在宣布开庭,简清的注意力从翟迎身上转移至前方的纪梵身上。
  他身姿笔挺地坐在那里,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和往日的造型不同,碎发被他尽数撩起,露出了攻气十足的剑眉。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到那优越的鼻梁。男人的每一寸五官都像是精心打磨过,好看得让人忍不住一直看。
  斯励也在看,压抑了许久的话还是没忍住和她咬耳朵,用气音道:
  “别看我小舅舅长得帅,业务能力也是真的强。”
  “有时候真的心疼那些碰到他的律师,这气场和当初的小外公一样,看着就怵人。”
  碰到过两次的简清:“确实。”
  ……
  庭审开始。
  纪梵诵读完起诉书后,辩方律师闵博采取强攻模式,先下手为强,揪着检方的证据一连提出质疑。
  “检方提及证据第3条,血检报告只能证明,受害人孙璨体内有药物残留。并不能排除,其出了酒店后自行喝下药,污蔑被告的可能性。”
  纪梵:“异议。辩方律师所言无证据依靠,属主观揣测,刻意模糊重点。”
  审判长:“辩方请提供相关证据。”
  闵博直起身板,在大屏幕上投影出相关资料和测试证明,有理有据道:
  “经专业人士测量,从晴海假日酒店至南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只有一公里的路程,徒步行走只需十至十五分钟。”
  说着,他又切换幻灯片,屏幕上是截取的两张监控图片。
  “根据监控显示,受害人孙璨离开酒店的时间为3月5日上午十点整,而抵达医院的时间为上午十点半整,有十五分钟的空白时间。”
  此话一出,旁听的听众传来些许私语声。看着开始摇摆不定的氛围,于灏然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眸光阴冷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纪梵听得很认真,手中的笔被他轻轻一转,又重新落入掌心。
  他笑了下,表情极其淡然,嗓音未见半分慌张和波澜:“闵律师有所不知,从晴海假日酒店至南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路程,全程覆盖监控。”
  “受害人确实采取徒步的方式前往,但一秒也没离开过监控范围,所有的行为举止都有监控证明,并没有出现你的猜测。”
  闵博一怔,本来就是用来动摇人心的把戏,却没想到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还特地调出证据直接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的质疑。
  这场官司,他准备了很久。可以说,从孙璨出现开始,胜负的天平就已经倾向了检方。
  但碍于于氏集团施加的压力,他没有退路。证据册和笔录资料他已经翻到倒背如流,每个地点的监控他也亲临踩点。
  他要做的,就是尽量揪检方的证据漏点,将刑罚减到最少。后面的,自然有权势之人的方法和套路。
  按理说,就于少爷这种做派,用金钱使点手段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现在捅到媒体面前,于氏集团的股价已经每况愈下,眼下最看重的就是庭审结果,想要釜底抽薪。
  可偏偏碰上了纪梵。
  那位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令人闻风丧胆的纪检察官。
  有时候就连闵博也觉得,这位猖狂狂妄的于少爷,估计是耗尽了之前所有的侥幸和运气,终于碰上了个比他更傲,更不可一世的男人。
  庭审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看着对面依旧游刃有余的男人,他感到了一股生生的无力感。
  身边的于灏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从容,绞在一起的双手足以体现他此刻的紧张和焦灼。
  他下意识看向旁听席中的某位领导,后者表情不悦,无声地望着他,暗含着警告。
  闵博捏着证据的手都在用力,纸张硬是被攥出一缕褶皱。半晌,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检方提及证据第16条,受害人翟迎称自己被下药后遭到被告等人的轮/奸。”
  “检方提及证据第18条,6月24日晚参与酒吧聚会的当事人之一苏某,提供的录音中只表明被告等人对受害人实施了下药的行为。”
  其实听到这里,简清已经猜到了闵博的意图。
  他想利用这一点,直击检方的软肋。
  确实,只靠录音文件只能证明于灏然他们给翟迎下了迷药,剩下的酒店监控等证据都不能把轮/奸的事钉在板上。
  想到这里,简清秀眉微拧。
  啧。
  那个视频!
  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没有把韩旭阳的手机抢过来,简单粗暴地来一招隔空传送。现在给了他们可趁之机,等于直接多了个保护罩。
  孙璨的证据只能证明于灏然对其进行了强/奸行为,还不能算上轮/奸的加重情节,而翟迎这边就更不用说了。
  检方手中的证据判于灏然强/奸罪名绰绰有余,可不算上轮/奸,甚至多名受害人等加重情节,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果不其然,闵博微微停顿,合上证据册,颇有破釜沉舟之势,目光坚定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着重强调:
  “实施下药和实施轮/奸有本质区别,没有证据证明受害人受到被告等人的轮/奸,仅凭其主观供述,不能定论。”
  闻言,纪梵翻看证据册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后掀起眼帘。
  冰凉的镜框掩去他眉宇间的从容,却没挡住那褐色瞳仁中流露出的几分笑意。
  闵博一僵,原本十足的底气在那抹无谓的笑容中渐渐失了中心,逐步瓦解。即便镜片反光忽视了他的眼神,却不难看出渐深笑容中的不屑和恣意。
  啪。
  证据册被他抬手合上。
  短暂的沉寂之后,纪梵突然出声,嗓音一贯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