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5章 泠汗淋漓
  方洪英的到来,让本就一锅粥的何家更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老夫人一惊一乍的望着方洪英,半天没猜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诧异万分。特别是矗立在老夫人身旁的黄世,他心惊肉跳的看着方洪英,心中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呵呵呵……问你的宝贝孙子吧。”
  方洪英嘴角上刮起一丝冷笑,淡淡的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陈小武。
  随着方洪英的眼神望去,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陈小武身上。只见陈小武抬起头坐的笔直,深吸了口气,像是迎接着什么该来的事物,然后镇定的说道:“我跟菲菲……”
  “何总跟菲菲小姐是一场误会。”
  就在这紧要的关头,凌芸“噌”的站起来,抢在陈小武之前急忙飞出了这么一句。
  众人诧异的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不知所云。
  “误会?”被她这样一说,方洪英有些惊诧。但很快的,他恢复了平静,冷笑一声,说:“我看未必吧。”
  凌芸也对他笑了笑,道:“方先生,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一套感情游戏,您又怎么知道菲菲小姐不是一时赌气呢?您了解您的女儿吗?”
  “你……”
  方洪英被反问的一时无语,暗道这女人好厉害。
  他本来今天是想将何家一局,利用方菲菲的哭诉来向何家进逼获利,没想到三言两语竟然被凌芸给反问成自己女儿的不是了。
  但毕竟是曾经叱咤一时的老手,这点小风浪还是难不倒他的,只见方洪英又将矛头对准了陈小武,问道:“何威,不管你和菲菲是怎么了,她今天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痛哭了半天,饭也不吃,听说你无缘无故的要和她解除婚约,我只好来问问你,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他这句“无缘无故”真是说到了点上,意思是你何威莫名其妙想解除就解除,完全不把他方家的人放在眼里。那要是这样,就别怪我方洪英做出什么不耻的事来,因为这都是你何威欺我在前,什么样的报应都是应得的。
  可陈小武却压根不吃这一套,他面无表情的端坐着,双眼盯着桌面,像是在想其它事情一般。
  “我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方洪英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有些恼怒了。
  听到这,大伙算是看明白了,敢情是陈小武私自要和方菲菲解除婚约,而方家的人质问来了。
  这要放在以前,那都不算多大的事,可现在不同了,何家还要靠着方洪英那百分之十二的股份来支撑着,这个联盟一旦瓦解,那就表明了何家在公司里的全线溃败。
  于是乎,知道轻重的何景曼赶紧上前向方洪英赔不是,毕竟这直接关系到她的财产问题,何家要是现在倒了,那她可就一毛钱都拿不到。
  “呃……呵呵呵呵……亲家啊,这个……我觉的吧,肯定是两个小年轻过家家闹着玩,等这热头一过,两人又会好成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您哪,就不用操那个心啦。”
  方洪英瞥了她一眼,一脸的不削,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要真这样,菲菲她能哭成这样?”
  “诶,话不能这样讲,这……”
  话音未完,只见老夫人打断道:“亲家公,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处理吧。”她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踱步走到方洪英的面前,说:“年轻人总是吵吵和和,太正常不过了。您可是做大事的人,是社会的中流砥柱,什么时候开始也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而变得小气起来了?要我老太婆说呀,你我两家百年好合,联手在这隆尧市里大放异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您说对吗?”
  老夫人这话正戳中了他的软肋,方洪英本就是为了利益才和何家结亲的,她刚才那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铿锵有力,先是把这件事比喻成鸡毛蒜皮,把你方洪英抬到做大事的层面上,你这样的大人物要是再抓着这些小事不放那可就是小气了。
  方洪英本就是好面子的人,很吃这一套。再加上后面那句两家联手大放异彩,更是他想要的重点。因为这句话可不是白讲的,何家老夫人金口玉言,这话的背后,隐带着许多利益上的转让红利,或许明天方洪英的账目上,就会多出好几样大型进货单,这是联手的投名状,却也是捆·绑的代价。
  “但是菲菲也不能受了委屈。”老夫人皱了皱发白的眉头,继续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菲菲一辈子都是何家的人,谁也不能欺负她。”说着,她朝陈小武瞟了一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老夫人都做足了功夫,这让方洪英无话可说,再也没有任何反驳推脱的余地。他朝老夫人笑了笑,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何家的老夫人,晚辈佩服。行,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就赶紧回去跟菲菲解释一下,好让她不必再无谓的痛哭流涕了。”
  说完,他正要转身,却用眼角望了一眼陈小武,然后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单手一拍他的肩膀,颇有意味的说道:
  “何威呀,你以后可别再欺负菲菲了哟,不然我这个当爸爸的可不会放过你啊。”
  陈小武望着他那笑眯眯的表情,看似长辈对晚辈的玩笑,但分明却从他的眼瞳里看到了阴冷,那是一种玩味,好像在说:“小子,别让我再抓到你的把柄,不然怎么玩死你都不知道。”
  而陈小武也不甘示弱,他直直的盯着方洪英的那双眼睛,毫无表情的看着,深入骨髓。
  顿时,方洪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的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轻轻的再次拍了拍陈小武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去。
  两人刹那间的神情没有逃脱过老夫人的眼睛,她感知到了什么,不禁叹了口气,摆摆手,吩咐黄世安排好让大家回去,自己却一个人进了房间。
  望着有些伛偻的背影,不知道为何,陈小武觉的有些对不起她。虽说这屋里没几个好人,全都是尔虞我诈贪图钱财之辈,但老夫人是唯一一个真心将自己当宝贝孙子对待的人。那种亲人间的感觉,是陈小武这辈子最渴望得到的,只是没想到要使用这样一种方法。
  如果将来的某一天,她知道了自己这个“孙子”欺骗了她,又会作何感想。
  他思索着,不禁有些怅然若失,愣愣的望着倒映在瓷白菜盘上的自己,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而何云天则依然望着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仿佛刚才方洪英没来过一般。直到何景吞起身架起他,扶着一道走了。
  何景曼见他们都走了,老夫人又这样,知道此时留下只能是自讨没趣,便冷哼了声,双手交叉在胸前,一甩长发扭着朝屋外走去。
  便是何景博也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站起身,路过的时候轻轻拍了下陈小武的肩膀,说了声,“阿威,我先回去了。”
  陈小武点点头,应了声,“大伯慢走。”
  然而,当他侧目之时,余光却意外的瞥到何景博拍自己的那只手上戴着一枚黄金戒指。
  “吓!”
  心中咯噔了下,陈小武马上联想到饭店老板的警告,那个戴着黄金戒指的人。“难道……害死何威的人是他大伯!!?”
  “不可能啊!就他那怕事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这是他隐藏在憨厚懦弱面具下的真实面目?”
  心潮澎湃之中,陈小武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戴黄金戒指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认定是他?
  带着复杂的心情,陈小武目送着何景博出屋,然后抿起嘴,轻轻吁了口气,转过头却发现凌芸一直在瞧着自己。
  “嗯?你怎么这样看我?”
  凌芸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的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变好还是变坏?”
  “说不上来。”她伸了个懒腰,抿了抿嘴唇,站了起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见她要走,陈小武赶紧起身道:“我送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就行。”
  “黑灯瞎火的,我还是送送你吧,至少到门口。”
  由不得她,陈小武已经朝外头走去,在门口的时候朝紧候在那的阿财招呼了两声,让他开车在大门口等着送凌芸回去,而自己则陪着她慢慢踱着小步,边走边聊。
  两人踏在悠悠的青草地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颇有些尴尬,谁也没有先开口。
  而等陈小武想要打破这份尴尬刚要说出一个字的时候,凌芸也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他们愣了下,随即互相微微一笑。
  “哦对了,明天早上要开股东会议,别迟到了。”
  凌芸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倒是让陈小武很不习惯,不过他依然点点头,“嗯”了声。
  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奇怪呀,现在是独处的时候,怎么觉的越来越没话讲了,照理说应该是我发挥泡妞神功的好时机啊,怎么搞的?难道是因为刚才发生的那些变故么而影响了心情么?不可能啊,何云天的落败已成定局,方洪英又被奶奶搞定了,本该高兴,这坏心情从哪来的呢?”
  似乎被某种东西哽住心中的想法,但却弄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没来由的惆怅。
  他抬起头,云团缓慢地移动着,被吞没了多时的满月一下子跳了出来,像一个刚出炼炉的金盘,辉煌灿烂。而繁密的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的光点,散围在温媚的圆月旁边,清朗的天空下,如扯着片淡蓝色的布馒。
  思绪良久,直至一旁的凌芸叫了自己好多声才回过神,一脸错愕的陈小武望着她,讷讷道:“呃?啊?怎么了?”
  “我……我到了,明天见。”
  陈小武一看,这才发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阿财发动好车子在那等着了。
  “啊,那……那就明天见哈,再见。”他本来想跟她说声对不起搞砸了这次的聚餐,让她见到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始终说不出口,或者根本没的说。
  凌芸淡淡一笑,点点头,坐了进去。望着车子缓缓的朝前开去,陈小武叹了口气,正要回头,只见凌芸将头伸出车窗,对着自己高喊道:“明天的会议很重要,别迟到啦!”
  “知道啦——”
  陈小武笑嘻嘻的朝她挥着手。
  这时,他似乎看到了凌芸朝着自己莞尔一笑,深情脉脉的那份关心,不禁心头一阵欣喜,激动的正要再向她说什么,口袋里却一阵嗡嗡响动。
  “这么晚了谁会给我来短信?”
  他诧异的掏出手机一看,有条信息,上头写着:“买家已找到,对方急要,明天早上交易出货,阿宝。”
  赶紧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陈小武朝左右扫了一圈,确定没人看到,便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装做若无其事的返回到大厅里。
  一到大厅,只见黄世正忙着让女仆们收拾锅碗瓢盆,他看见陈小武回来了便一把拉到墙角背后的隐秘处,指着他的鼻子,横眉竖眼的严厉问道:“你搞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插手何家的事么?有什么问题先来问我。”
  而陈小武笑嘻嘻的说道:“没办法,控制不住脾气嘛。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妖精逼得多紧。况且她又不喜欢我……哦不,不喜欢你们家书呆子,又何必强在一起呢,强扭的瓜不甜嘛。”
  “你……”
  黄世气地提起了拳头,在半空中颤动了一下又猛的甩开,牙关磨的咯咯作响,“你懂什么!跟方家的联姻是为了何家的未来,这其中包含了老夫人的多少心血,就因为你的擅作主张,差点便将她的心血毁于一旦,你懂不懂?”
  望着他那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陈小武舔了下嘴唇,挠头道:“也就是说,以后我要和谁结婚,可以喜欢谁,不可以喜欢谁……都得听你们给我安排?”
  他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对不起,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不玩了。连这点自由都没有的话,那我宁愿回去坐十年牢。”
  说罢,他转身要走,而背后却传来黄世的一阵冷笑。那笑声很是阴冷,就像从地狱里传来的一般,听得陈小武毛骨悚然。
  “呵呵呵呵呵……如果你要是不干了,那就不是十年的牢了。”
  “嗯?”
  陈小武狐疑的转过身,只见这时的黄世眯起眼睛,嘴角挂起了奸笑,已然换上了一副阴险狡诈的脸孔,让陈小武禁不住一阵寒毛,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还不知道吧。”黄世缓缓前进了两步,低声道:“你签的那份协议里,有一条就是中途停止的话,我将会收回强制保释,而你将会坐上两倍的牢,也就是二十年。”
  “吓!怎么会这样?你说坐多久就做多久么?顶多没人保释了而已,怎么会变两倍?想吓唬我啊?”
  “呵呵,你觉得像风险这么大的事情,我会没有留保险栓么?我告诉你,说是保释你,其实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国内的法律是不允许三年以上徒刑保释的,你觉得会有这么容易让你这个十年重犯轻轻松松的出来么?”
  这话暗藏的深意让陈小武顿时如五雷击顶一般,愣愣地戳在那儿,不敢相信黄世居然会如此的算计自己。
  黄世继续道:“像典狱长那样的人,你觉得他收完钱便会安心放你走么?他也怕啊。所以,我们稍微沟通了下,只要东窗事发,或者我收回保释,这一切都将作废,所有人都会跟你撇清关系,而你瞬间就会变成逃狱犯。一个全国通缉的逃狱犯……呵呵,那罪上加罪的罪名,可能还不止二十年吧。”
  愣愣的望着眼前将自己带出监狱还以自由的中年大叔,陈小武顿时只觉的天旋地转,心里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他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