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王公子大惊!一边斥责两人不要挡路,一边大声呼喊宁清卓等等他。宁清卓听得清晰,可看这架势,心知孙剑锋今日不会善罢甘休,便也不愿将外人牵扯进来,遂回头一笑:“王公子,你且先回,我和孙大人走走。”
  她又默默陪着孙剑锋走了一段路,自觉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遂利落转身,便要回去。孙剑锋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干吗?再陪我走走。”
  宁清卓垂眸:“我走累了,要回去偏殿休息。”
  孙剑锋一指一旁的小亭:“那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宁清卓用力抽手:“风大。”
  孙剑锋沉默片刻,又道:“去假山下,正好躲风。”
  宁清卓又冷冷答:“虫多。”
  孙剑锋再度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道:“难得我们在此相逢,你便陪陪我。”竟是带上了几分恳求之意。
  宁清卓却是一声暗嗤:难得相逢?装什么有缘呢!你若不是派人监视我,又怎会知道我跟沈鸿锐来了赏荷会!遂偏头嘲讽道:“孙大人真爱说笑。”
  她没有看孙剑锋,却能感觉到男人深深吸气,显然在极力克制,许久方低声道了句:“为何这么说?”
  宁清卓微皱眉:两人现下的谈话,不过是隔着层窗纸没捅破,任谁都心知肚明。孙剑锋明明清楚她的意思,又为何要有此一问?
  她看向孙剑锋。就见男人回望她,目光执着等她回答,心中忽然便明了:这人……原来是在没话找话!他想和她说话,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只能扯些有的没的。
  宁清卓嘴角一勾,只是不遂孙剑锋的愿!他想要和她说话,她却偏偏一声不吭,转身默默离去,就连句“告辞”都不留给他!
  她走了没几步,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风声!宁清卓心中警惕,连忙闪身躲避,却是不及!便被孙剑锋掐住了腰!
  视野中的东西飞速倒退,宁清卓还没有缓过神,人便已经到了假山下!
  树木重重遮掩下,孙剑锋将她死死抵在假山石壁上,双手用力掐住她的肩。男人面色阴鸷,语调压抑:“你和姓沈的有那么多话说,就不能好好和我说几句话吗?”
  宁清卓咬牙挣了挣,弄痛了自己也没法挣脱,只得一声冷笑道:“沈鸿锐是人中龙凤,我一心一意爱慕他,自然与他有话说。”
  孙剑锋脸色愈阴沉:“人中龙凤?他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你还以为他真能夺得西林书院山长一位吗?”
  宁清卓极尽伤害:“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我待他的心意都不会因此改变!何况,我怎么看人,那都是我的事,与孙大人你又有何干?”
  她说完这话,男人突然爆发了!他猛然抬手,重重一拳击在那假山上!竟是生生将那石壁震了个粉碎!宁清卓被那石末石粉撒了一头一身,晃着脑袋抬头,便对上了孙剑锋杀气腾腾的眼!
  孙剑锋怒了!
  宁清卓飞速垂眸,静默站立,再不多刺激他。对孙剑锋的怒火,她并不吃惊。她便是要惹他生气惹他难过,却又留意着他的底线不跨过,以此确保他不撕破脸皮。就算她没本事报复他,没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要这么反反复复折磨他!
  孙剑锋过了好一阵,方才克制着再次开口:“这段日子,我请你出来相聚,足足三十二次。你不肯便罢了,我也不曾勉强你。”男人的声音因为强压情绪而怪异:“可今日我撇下事务前来见你,只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却也不成全!我这般容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宁清卓抬眼,眸中一片冷漠:“孙大人说话好生奇怪。我又不是你属下,又不是你的囚徒,为何要事事遂你愿?不是我不满意,而是你要求太多。只要你不管我,便也无需容忍我,大家都海阔天空啊。”
  这番话出口,宁清卓几乎能感觉到,孙剑锋好容易压制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又高高烧了起来!男人忍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缓缓道出了几个字:“宁清卓……你别逼我。”
  又到底线了,宁清卓心道。她再次垂眸静立,果然不逼他,就等他再次平复心情。
  却就是此时,一个熟悉的男声道:“清卓,你怎么在这?”
  宁清卓越过孙剑锋的肩膀看去,就见陈晋安领着几名锦衣卫站在假山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哦耶(^o^)/~变态对变态!
  ☆、第60章 变态相逢
  陈晋安径直行到假山边,先恭敬倾身一礼,朝孙剑锋道:“孙大人。”复又浅笑唤了声:“清卓。”
  孙剑锋正双手掐住宁清卓的肩,神情压抑而扭曲,眸中一片阴霾。饶是宁清卓有所预期,可这般处于他的气场中,却也只能勉强压制住紧张恐惧,身体却是忍不住紧绷了。陈晋安却似没有觉察一般,只是恭敬抄手,微笑立在一旁,那种温和淡然,竟然是丝毫不被孙剑锋影响。
  有外人掺合进来,打断了孙剑锋的怒意。他松开宁清卓,偏头眯眼看陈晋安,却并不理他的问候。
  孙剑锋感觉……有些怪异。上一世,陈晋安与宁清卓有婚约,宁清卓又对陈晋安有些感情,因此孙剑锋将之视为眼中钉。那时的陈晋安并不常来京城,而是时时留守在卢陵,呆在宁清卓身旁。或许便是因此,这人上一世的势力反倒不如今世这般雄厚。加之卢陵到底不比京城,没那许多让孙剑锋忌惮之人,倒是大大方便了他行事。
  是的,上一世,趁陈晋安不备,设计让他坠车摔断腰、后又将其毒杀的人,便是孙剑锋。
  跟着陈晋安的几名锦衣卫都是东厂的人,孙剑锋一眼扫去,却并没有见到陈达。他会记得陈达,是因为那人对陈晋安忠心耿耿,又武功高强,竟能与他打成平手,实在是个麻烦。当初他暗害陈晋安时,还特意调虎离山,引开了陈达。
  若不是因为这一世平白多出了个沈鸿锐,孙剑锋也不会转移注意,忽视了陈晋安。却不料,他不找这人的麻烦,这人却敢来打扰他和宁清卓相聚!
  孙剑锋眯眼盯住陈晋安,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暗道:这人,要不要索性处理掉?
  ——可现下是在京城,若是要料理陈晋安,定是不比上一世在卢陵时那么简单。
  陈晋安见孙剑锋只是阴鸷站立,许久也不说话,便也不多等。他脸上带笑,抓住宁清卓的衣角,将她巧妙拽了出来,又抬手去拍她的衣裳:“清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灰?”
  宁清卓皱眉看他,扭身灵巧避开!她站在离陈晋安几步远的地方,简单答话:“无事。”
  孙剑锋看着,忽然觉得好笑。宁清卓讨厌陈晋安!她不愿被他碰,不愿被他帮。陈晋安为了救她,不惜请来东厂的人,替她出头,与自己作对。可看看他收获了什么?不过是宁清卓冷漠的眼神!
  但孙剑锋又笑不出来。毕竟……他比陈晋安也好不到哪。
  可费心力去处理陈晋安?他还真懒得动手了。
  孙剑锋的这些心思,宁清卓根本没兴趣知道。她只是不愿再多呆一秒。陈晋安竟然会来帮她,这的确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孙剑锋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陈晋安能力再大,也招惹不起他。但情分既然已经承下,她也没法推脱,索性便趁机抽身,扔下句:“我先回了。”也不再管两男人,转身离去。
  孙剑锋有心想追上,可那几名东厂的锦衣卫好死不死上前围住他,口中与他胡乱扯些话。眼见宁清卓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孙剑锋终是放弃,转而扭头看陈晋安。
  那男人依旧立在假山之下,面上仍是浅浅微笑,温润沉稳,仿佛他什么也没做,也仿佛,他根本不曾被宁清卓那直白的眼神刺伤。
  孙剑锋一扯嘴角,一声冷笑。
  宁清卓回到大殿前,就见到沈鸿锐正在焦急询问王公子。王公子答得磕磕巴巴,一脸羞愧,见到宁清卓回来,双眼放光:“她回来了!”
  沈鸿锐扭头看去,总算放过了王公子,几步行到她身前:“你……你去哪了?”
  宁清卓含混道:“随便走了走。”
  沈鸿锐觉得自己简直成了那些文人朋友口中的吃醋小娘子,却还是忍不住一声轻哼:“你还是去见孙剑锋了!”
  宁清卓看他片刻,忽然抬手,一掌拍在他脑门!
  沈鸿锐捂住额头,哎哟一声喊:“你打我干吗!”他四下张望,见许多人听见声音朝他看来,连忙躬身低低道:“清卓清卓,我不说就是了。留点面子,这好多人呢。”
  宁清卓眸中有了笑意,岔开话题道:“你发挥得怎样?”
  沈鸿锐便得意直起了腰:“那还用说!你以为我这状元郎是浪得虚名么!三王爷说这是赏荷会,便以荷花的‘中通外直’为题,让我们做赋……”
  他开始轻声为宁清卓讲述考试,时不时又夸上自己一夸,宁清卓便静静听着,渐渐觉得孙剑锋带给她的压抑消散了。不多时,却听见殿门又是一声响。她朝大殿看去,便见着何志义行了出来,朝着众人一施礼:“诸位,王爷请大家进殿。”
  沈鸿锐微讶低声道:“这才多久,就评好卷了?!”其余人显然也有些吃惊。却还是依言进入殿内,四下找地方站着。
  宁清卓跟着沈鸿锐站去大殿右侧,便见到三王爷端坐在椅中,面色有些古怪。孙剑锋立于一旁,撞上她的目光,便是森森一扯嘴角。却听三王爷一清嗓子,发话了:“何教谕,你先把文章读给大家听一听。”
  何志义应是,去一旁桌边拿来了一沓纸张,立于三王爷身旁,声音朗朗读了起来。沈鸿锐才听了两句,便凑到宁清卓耳边,压着笑意道:“清卓,这是我写的,你听听,可是不错?”
  宁清卓自然觉得非常不错。不止是她,殿内许多人听着,都面露赞扬崇拜之色。沈鸿锐此时倒是谦虚沉稳起来,只是淡然微笑而立,从容大方。何志义诵读完毕,朝三王爷躬身一礼,将手中纸张递还三王爷,又退去一旁。三王爷则扫视众人一圈,问道:“诸位觉得,这文章如何?”
  众人纷纷褒奖,更有人答话:“如此字字珠玉又沉博绝丽之作,实乃文章魁首!”竟是认定了作赋之人的胜出地位。
  一片赞扬声中,宁清卓莫名朝孙剑锋看了一眼,却见那人神情嘲讽,忽觉心中不安。果然,三王爷一清嗓子,止住了众人的话头,沉声道:“单论文章,这的确乃上佳之作,只是……此次比试,这文章竟然出现了两次。”他将手中纸张分成两份,左右手分别举起:“这两份试卷,内容竟是一字不差。”
  一堂忽然静默。沈鸿锐的浅笑僵在了脸上。
  三王爷将两份试卷重新叠起,目光威严扫来:“沈公子,张教谕,你们可否为本王解释,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张教谕便是沈鸿锐曾向宁清卓提及的刘山长门生。宁清卓朝他望去,便见他脸色阴沉,也答不出个子丑寅卯,暗自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相信沈鸿锐没有作弊。可张教谕那份一模一样的试卷,又该作何解释?
  她心中猜测,众人的议论声也低低响起。
  “怎么会有两份一样的答卷?难道是一人抄另外一人的吗?”
  “不会吧,这可是会被发现的,他们不至于这么傻吧。”
  “依我看,可能还是泄题了。而这两人被算计,又买了同一份答案!”
  “……还真有这个可能!他们见这赋文不俗,料定他们无法超越,便也没有费心再去写……”
  说到这里,那些人的声音更小,可免不了还是有些话语断断续续传到了宁清卓耳中:“去年科考……泄题……他是状元……圣上也没拿他怎样……这次又出这种情况……你说他怎么可能清白?!”
  证据似乎凿凿,旧账也因此被翻出,众人的不信与质疑扑面而来,宁清卓只是站在沈鸿锐身旁,那种感觉都让她觉得难受,更别提成为众矢之的的沈鸿锐。男人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淡去,面上没有表情。
  便是此时,宁清卓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人中龙凤?他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你还以为他真能夺得西林书院山长一位吗?”心中便是一沉,扭头朝孙剑锋望去。
  孙剑锋竟似等着她一般,目光正正与她对上,冷冷一扯嘴角。
  宁清卓眯眼,咬牙暗恨。孙剑锋说这句话时,她只当他是在发泄情绪,却不料……这人竟然是设了个套,陷害沈鸿锐!
  宁清卓顺着这思路继续想下去,愈发觉得这一猜测可能性很大。三王爷现下看到的试卷,其实并非张教谕当场所答试卷,而是比试之后,被孙剑锋偷换的试卷。考试后,也只有评判和锦衣卫能接触试卷。而更换试卷,需要充足的时间,和能模仿他人笔迹的能人异士。这里许多人,除了孙剑锋,谁还有能力做这偷梁换柱之事?
  只是,张教谕为何不做辩解?难道……他和孙剑锋是一伙的?
  宁清卓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看张教谕的反应,事先根本不知情,他也是受害者,又怎么可能是孙剑锋的同伙。
  她目光落在沈鸿锐身上,忽然便明白了张教谕不做辩解的原因:如此境况,辩解又有何用?他无法自证清白,便无法得到众人的信任,就如同沈鸿锐一般。
  ——孙剑锋好毒的计策!
  三王爷显然不料他主判的比试竟然会出现作弊,此时也很是不悦。见沈鸿锐与张教谕都不开口,追问道:“你们可有话说?”
  眼见沈鸿锐依旧不开口,宁清卓心中焦急,忽然便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
  沈鸿锐受痛,捂着胳膊扭头看她。宁清卓一瞪眼:不管别人信不信,你都得解释啊!这种时候,耍什么文人的清高风骨!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陷害沈小哥的人,真的是孙剑锋吗?
  前情回顾:
  “只是后来宁修平卖了她和宁如欣,从孙剑锋那里赚了不少好处,不多久,陈晋安又发生意外摔断了腰,瘫痪在床,无奈退了族长之位,宁修平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小清卓只知道小陈摔断腰瘫痪之事,但并不知道她被孙变态带去京城后,小陈也拖着小身板上京了。只不过,半途被孙变态派人毒杀了。
  “陈晋安与宁清卓有婚约,宁清卓又对陈晋安有些感情,”
  上一世孙剑锋见到宁清卓时,正是宁清卓对陈晋安的好感萌芽之时,可惜没破土就被捏死了,否则这一世,小清卓定是会嫁给小陈了。
  ☆、第61章 绝对实力
  沈鸿锐看她片刻,竟是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再转向众人时,就如平日一般风度翩翩答话道:“三王爷,我没有作弊,我相信张教谕也没有作弊。此事,另有蹊跷。”
  他到底有些忠诚的朋友,此时见他开了口,便也跟着道:“是啊,三王爷,沈公子才华横溢,实在没有必要作弊。”“三王爷明鉴,此事许是有人暗中陷害,想要一石二鸟!”
  却也有人听言尖锐反驳:“便是你作弊了,难道还会承认?”“科举之时,你也没有作弊吗?”“三王爷,学问不足,犹可救,品行不足,不可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