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节
  方母生方彦明时,正巧赶上她婆婆进城照顾另一个女儿了,方彦明还有一个姑姑,嫁进了镇里,条件挺不错,为人处世也方姑姑好一些。
  那个时候方姑姑在家闲着没事干,方母就想让大姑子来伺候月子,毕竟当年方姑姑回娘家做月子时,她也是洗了几回尿布的。
  可方姑姑立刻回绝了,说家里忙得很,抽不出工夫,总之找了一堆理由,把方母气了个半死,没办法她只能让亲娘两头跑照顾她,为这娘家嫂嫂还有意见。
  方母因为这事,和方姑姑闹了好几年,直到方彦明有出息后,方姑姑刻意讨好,小意殷勤,方母才和方姑姑关系修复,一下子亲如姐妹了。
  但表侄女旧事重提,方母本就不是有容乃大的人,顿时就咬牙切齿了,她还想起了刚嫁进来时,方姑姑伙同婆婆刁难她的事,还有分家时,公婆偏心老大和小的,方父是夹心饼干老二,分的田地是最差的,粮食也是最少的,这些事方姑姑可没少掺和。
  “哼,不管了,我儿子自然得孝敬我,凭啥去管她,我跟你说啊,这事甭管了,否则彦明到时候怨你,不养你的老,你可别后悔!”
  方母狠狠瞪了眼丈夫,她本来其实不怎么想管大姑子破事的,但丈夫总说亲姐姐可怜,在她耳边说个不停,她慢慢也被影响了,觉得大姑子确实蛮可怜的。
  再加上她又有心炫耀儿子,想让亲戚们都看看,她儿子在大城市都混得开,认识的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上等人,于是……方母便被方姑姑卖惨加奉承给忽悠了。
  方父阴沉着脸,一个劲地抽着旱烟,屋子里浓烟滚滚,视线都模糊了,方母捂住了口鼻,骂道:“你想害死老娘啊,你姐是咋得的肺癌?医生说就是你姐夫天天抽烟,才害你姐得了肺癌,以后你要抽上外头抽,别祸害我!”
  “医生就是放屁!”
  方父没好气地瞪了眼,依然抽个不停,还加了一筒烟丝,抽得更凶了。
  他和方姑父一样,压根不信医生的鬼话,村里哪个男人不抽烟,也没见男人得啥肺癌的,偏偏他姐就得了?
  哼,医生纯属瞎扯淡!
  第3341章 说变脸就变脸
  “我看你才是放屁,你能耐咋不当医生?哼,你们男人都是臭德行,害死了媳妇想再取个年轻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心里想啥,你看着吧,你姐死了后,你姐夫不出一年就得找个新的!”
  方母出了屋子,站在门口怼。
  以前她不懂这些,现在有了方姑姑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敢再吸二手烟,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老头子想死她不拦着,她可得好好地活着,活到一百岁她都不够。
  “放你狗屁,我姐活得好好的,咋会死!”方父气急败坏,举着烟枪冲出来要敲方母,一脸凶神恶煞。
  方母灵活地避开了,“得了癌就是倒着数日子过,你姐现在那鬼样子,怕是今年都过不去,你凶老娘有个屁能耐,老娘儿子有出息了,你不想和老娘过就离婚,老娘踹了你个老不死的,再找个年轻的招进门,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方父气得直翻白眼,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呼哧呼哧地喘着,这臭娘们要反天了,都是电视给毒害的,成天看那些伤风败俗的电视剧,脑子都毒坏了。
  方母得意洋洋,以前她在丈夫和婆婆的yin威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也不敢顶撞,每天如履薄冰地生活着,可现在不一样了,恶婆婆死了,老头子也老了,她儿子有出息了,她还怕个鸟!
  表侄女说的没错,她憋屈过了大半辈子,现在老了就得好好享受生活,否则死了都不甘心。
  电话又响了,方母跑回屋接电话,是徐天来打来的,将他们现在的情况说了,言语间对方彦明很不满。
  “彦明把我和爸妈扔宾馆了,也不让我们去他家住,说家里有保姆,保姆都能住,我们可是亲姑姑亲表哥啊,还得住宾馆。”
  “天来你也太不懂事了,彦明他媳妇好不容易才怀了我孙子,还是高龄产妇,事事都得小心,连我和你舅舅都不让过去,怕冲撞了孩子,你妈现在病成那个样子,晦气重的很,要是冲撞了我孙子,你们拿什么赔?”
  方母话风空变,说得徐天来直傻眼。
  咋和之前不一样了?
  舅妈昨天还说去方彦明家住,让他们别客气呢,今儿个咋变了?
  方母没停下来,继续训道:“天来你也老大一个人了,办事是真不靠谱,去之前也不和彦明打个电话,你以为彦明和你一样,成天在家待着没啥事啊,他现在可是干部,副局长呢,每天开会都开不来及,还得加班破案子,忙得脚都不沾地,你这带着你爸妈没头没脑地跑过去像什么话……”
  徐天来……昨天舅妈还说自家人用不着打电话呢!
  “彦明他咋说的?”
  方母停下了絮叨,灌了大半杯茶,心里痛快极了。
  有个出息儿子就是爽,都得来求她办事儿。
  徐天来被说得气短,支吾道:“彦明说明天去医院,他帮联系最好的专家,舅妈,我舅呢?我和他说几句话!”
  他舅更好说话些,舅妈毕竟隔了一层嘛!
  第3342章 又被罚款了
  “他去地里干活了,彦明都安排好了,你就听彦明的吧,以后办事靠点谱,别咋咋呼呼的,你以为大城市和咱村里串门一样呢,抬脚就上门,随便的个凳子坐上就行,人家大城市是讲规矩的,不能乱扔垃圾乱吐痰,让红袖章逮了就得罚款,你让你爹注意着点儿!”
  方母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通,之所以知道罚款的事,是因为她以前被罚过。
  随地吐痰,罚款十元。
  一分钱都不能少。
  方母秀完了优越感,便挂了电话,徐天来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脑子晕沉沉的。
  他打电话是要说啥来着?
  他是说了还是没说?
  好像净听舅妈扯了。
  方姑父在一边等得不耐烦,催道:“你舅咋说?”
  “舅去地里干活了,舅妈让我们听彦明安排,还说我不懂事,爸,要不咱回去吧。”
  徐天来垂头丧气的,更没底气,兜里只有一千块,能吃喝都不够,而且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话也听不懂,吃食更不习惯,连馍馍都甜嘟嘟的,还贵死个人。
  最让徐天来受不了的是,那些看他们父子的鄙视眼神,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哂笑声,指指点点的,徐天来穿了家里最好的茄克,还有皮鞋,可在大城市人面前,他还是自惭形秽,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
  “回去你娘的病咋治,没用的东西!”
  方姑父狠狠瞪了眼,吧哒吧哒抽了几口烟,喉咙口痒痒,吸口气,颈子一伸,就要吐痰。
  “别……”
  徐天来连忙阻止,可还是来不及,方姑父一口老痰吐在了街上,徐天来忙拽了他爹就逃,还四下张望,鬼鬼祟祟的,生怕被红袖章逮住罚款。
  “站住,就你们俩,再跑送你们去派出所!”
  身后传来吼声,方姑父和徐天来吓得忙停下了,身体直哆嗦。
  一个系着红袖章的大爷小跑着过来了,在徐天来父子住进宾馆时,老大爷就盯着他俩了,树文明立新风,他负责的弄堂在参选‘文明弄堂’,可不能被这俩乡巴佬给扯后腿了。
  “随地吐痰,罚款十元!”
  老大爷掏出了熟悉的单据,方姑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服气道:“路是公家的,我吐口痰咋了。”
  “公家的路就能随便吐了?我告诉你,这里是城市,是国际大都市,不是你们乡下,随地大小便都没人管,赶紧交罚款!”
  老大爷义正辞严,将方姑父训得蔫头蔫脑的,一声也不敢吭,徐天来更不敢,老老实实地交了十块钱罚款。
  “个人卫生也注意点儿,几天没洗头洗澡了?头上的油都能涂两双鞋了,哦哟……还有这味儿,宾馆里有热水,赶紧去洗洗干净,别影响我们平江的市容!”
  老大爷捂住鼻子,嫌弃地瞪了眼,又回到了岗位上,坐得笔直,眼睛瞪得溜圆,任何违法犯纪都逃不脱他的利眼。
  方姑父老脸黑得像炭一样,要搁在老家,他准大耳光子扇过去了,他半个月前才刚洗的澡,干净的很,城里人就是势利眼,瞧不起农村人。
  第3343章 突然死亡
  徐天来年纪轻,脸皮薄,被训得面红耳赤,回到宾馆就开始洗澡,他还是头一回用热水器,弄了半天都没整明白,只得叫了服务员过来。
  服务员是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打扮得也挺时尚,眼睛看天,正眼都不看徐天来,一家乡巴佬,又穷又脏,要不是看在方彦明的面子上,她都不想做这一家子的生意。
  “这上头不是标得明明白白,绿色箭头的是冷水,红色是热水,你眼睛不晓得看的啊!”
  服务员没好气地示范,徐天来唯唯诺诺的,不住赔笑。
  方姑父坐着抽烟,屋子里烟雾袅袅,呛得服务员咳嗽了好几声,她连忙打开了窗户,现在是十一月,风吹进来凉叟叟的,正对着方姑姑躺着的床。
  徐天来忙道:“我娘生着病呢,不能吹风。”
  “生病还抽烟?不知道二手烟能毒死人吗?赶紧把烟灭了!”
  服务员根本不信徐天来的鬼话,如果方姑姑真生了病,家里人怎么一点都不顾及,还在屋子里抽烟,这么重的烟味,连好人都得呛出病,病人直接呛去西天报道了!
  方姑父悻悻地灭了烟,他怕又得罚款,才来这半天工夫,就罚了二十块钱,可不能再罚了。
  冷风叟叟地吹进来,徐天来担心老娘吃不消,央求道:“我娘真得了重病,吹不得冷风的。”
  服务员半信半疑,便朝床上看去,房间很小,摆了两张床后也不剩下多少空间了,徐天来和方姑父都在电视机那头,看不到方姑姑的脸,服务员站在窗子那儿,背对着方姑姑。
  “啊……死人啦……”
  服务员突然跳了起来,像被鬼追一样,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其他房间的客人也被惊动了,一听死人了,个个都吓得跑了过来。
  徐天来和方姑父也吓了一大跳,齐齐看向床上,方姑姑脸朝窗户侧躺着,一动也不动,看着像是睡熟了,可却诡异地安静,静得让人心慌。
  方姑父壮起胆子过去了,看清了方姑姑的正脸,脸色变得极难看,徐天来也看见了,颤抖着手探在方姑姑鼻下,脑袋登时懵了。
  他娘没气了!
  “娘哎……你咋说走就走了啊……”
  徐天来软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嚎哭,方姑父脸色铁青,喉咙口痒痒,很想听一袋烟冷静一下,可不敢,只得硬憋着。
  床上的方姑姑脸色铁青,白色的床单上全是血,她脸上和衣服上也沾了不少,眼睛瞪得大大的,透着不甘和绝望,死状可怖,难怪服务员被吓坏了。
  方彦明接到了宾馆电话,他因为查案,和市里的三教九流都有关系,这家宾馆也是常来的,服务员有他的电话,立刻就通知了他,方彦明也吓了一跳。
  就算他姑姑是绝症,也不至于说死就死吧,车站看见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咋去了宾馆后就死了?
  他离开还不到仨小时呢!
  方彦明急匆匆地去了宾馆,已经有两名警察在处理了,服务员报的警,徐天来和方姑父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第3344章 讹钱
  方姑姑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脸色青白,身体已经冷了,屋子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还夹杂着呛人的烟味,混和在一起的味道特别难闻。
  方彦明心情很复杂,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姑姑,但毕竟是亲的,两个小时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人死为大,以前的种种矛盾他也不想计较了,现在重要的是查出方姑姑的死因,好歹尽点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