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燕落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小丫鬟耀武扬威道:“我们找你府上的崔姨娘,不对,她可不姓崔,叫雁姨娘出来。”
  燕落听到“雁姨娘”三字,脸色冷了冷,她看着这不知好歹的小丫鬟,眯了眯柔美的眼睛。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崔雁儿,自己为何取名叫燕落,还不是因为她么。当初夫人为了留个念想,就给自己改名燕落,就是希望崔雁儿这只雁能再次落回崔府,如果不是她被找回来,自己就能彻底替代她!崔雁儿是真正的崔家女倒也罢,可到头来,她的身份连自己都不如,嘁,果真是个下贱胚子!
  崔婧雁正吃着果脯就被仆人传话说是有人找她,崔婧雁皱着眉问了句:“谁啊?长何模样。”
  “嗯...她没有说自己是谁,但一张瓜子脸,眉梢弯弯,下巴尖尖,看着气度不凡呢。”仆人被燕落那一身打扮给唬住了,所以形容的很是夸张。
  崔婧雁拍拍手上的沫子,慵懒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晓得是谁,玄秋,陪我出去瞅瞅。”
  待见到院中站着的燕落时,崔婧雁后退一步,俏脸上的微笑出现了僵硬,她不可思议地说道:“是你?燕落!”
  第75章 第75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待听到崔婧雁的声音时, 燕落漫不经心地笑起,随后装模作样地给崔婧雁行了一番礼,她面上带着揶揄之色, 对崔婧雁柔声细语道:“姑娘, 别来无恙呀。”
  她这声“姑娘”喊得崔婧雁面色羞红,崔婧雁怎能听不出她话语里的讽刺, 崔婧雁稳了稳心态,指着大门口, 对燕落不屑一顾道:“出去!我这里可不欢迎你。”
  “你难道就不好奇, 我为何从边疆回到靖州的原因么。”
  崔婧雁不等她炫耀, 抢先道:“崔修时立了功的事儿, 传遍靖州,何况那日崔修时还随着大将军进了城, 我当然晓得。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滚出去!”
  燕落起了身不再弯着腰,她发间的珠翠流光溢彩, 衬着那张秀气的面庞,增添不少丽美。燕落抻了抻广袖, 她指尖优雅地勾弄翘起, 比起崔婧雁更是气定神闲, 好似崔婧雁骂的人并不是她。
  燕落扫视了一下这院中, 幽幽叹气, 眸色悲怜, 对崔婧雁说道:“哎哟哟, 姑娘就住这种简陋的地方么,这院子小的,连崔府的花园一半都比不得, 也真亏姑娘不嫌弃,能住的下这里。”话音刚落,她用手轻轻打了下自己的朱唇,神色歉意浓浓,对崔婧雁说道:“差点忘了,现在姑娘可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女子,不过就是个妾室罢了,还是个臭名昭著的货色,这般想想,这小小府邸,倒也配得上你呀。”
  玄秋从扶着崔婧雁的那只手臂感觉到了颤抖,显然被气得不轻。玄秋眼神看向耀武扬威的燕落,思索着这人到底是谁,张口闭口喊着姑娘,莫非是之前崔府上的丫鬟?但这打扮着实不太像呐。
  玄秋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崔婧雁的解答,崔婧雁紧绷着一张脸,高高昂首,不可一世的模样,她瞅着燕落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鄙夷地上下打量着燕落,说道:“一个曾经伺候过我的丫鬟,跑到我这里撒泼,你可真是有能耐呀。我就算再怎么臭名昭著,曾经是你主子,能压着你,那我现在依旧也可以!”
  燕落捂着心口,一脸怯怯的姿容,但她眼里夹杂的笑意让她整个人略显几分刻薄,燕落轻声道:“一个假货,也敢在我这里称主子?真真是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崔婧雁稳定心神,没有因为燕落的话而失了态,她对周围的仆人一声令道:“都给我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要不然就将你们通通发卖出去。”
  仆人皆是应声,乖顺地听从着崔婧雁的话。
  崔婧雁这一通发威,正是给燕落看的,她撇着唇角,淡淡道:“你没资格来对我说这些教训的话,我到底是真是假,跟你有何干系?”
  崔婧雁面上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慌的不成样子,这燕落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上,可不就是应了崔修时的吩咐来的么,今儿来的是燕落,改明儿指不定就成了崔修时。从前他跟自己的感情有多深,现在他就对自己有多恨。
  崔婧雁惜命的很,又是个只会说大话没有真本事的人,所以她在被毒药控制后,她嘴上说着要报复陆纭纭,可她清楚得很,知道自己没有那能耐,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听令于陆纭纭的现实。现在另一个仇人即将要找上门来,崔婧雁这人不紧张不害怕,那才是真的稀奇。
  燕落变了脸,她一甩袖,冷嗤道:“谁说我不够格?我今日来见你,就是听了郎君的吩咐,若不然我才不会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燕落说着说着,便开始靠近崔婧雁,她声音变低,眼睛死死地盯着崔婧雁,勾起唇来,道:“你现在过得滋润快活,殊不知夫人也在天上看着你呢。”燕落清脆悦耳的笑了起来,眸子尽显嘲弄之色,取笑着崔婧雁。
  崔婧雁咬了咬牙,不想让自己在燕落面前低了她一头,崔婧雁推开她,转身背对着她,“郎君?看来你这去了一趟边疆,身份也有了新变化啊,丫鬟变姨娘呀?瞧你这浑身的打扮,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崔修时的夫人呢!”
  燕落眯了眯丹凤眸,凌厉的气势一下子涌了上来,抬手就想去抓住崔婧雁,但玄秋又不是个摆设,轻飘飘地拦下了她,和气地笑说道:“有话好好说,动手就算了。”
  自己还想接着看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呢,打什么架啊,赶紧撕啊。
  崔婧雁就是在等这个时机,转身反手给了燕落一耳光,轻蔑地扬起嘴角,道:“我是个什么货色,那么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在崔府时没看出你的花花肠子,只不过觉得夫人重用你,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但这不代表我崔婧雁就怕了你!”
  燕落红着眼,怨恨地捂着脸颊,她蕴着怒气道:“改了崔婧雁,就能掩盖了你对崔家的伤害么?我告诉你崔雁儿,这个仇,郎君一定会好好跟你算总账的。”
  玄秋拦住了崔婧雁,心中无奈,早知道就不帮忙阻止燕落了,这一巴掌打的,自己都替燕落脸疼,这人下手可真够狠的。
  崔婧雁指着燕落的脸,冷笑道:“你就是我的一个替代品,有什么可得意的?崔修时想找我报仇?来啊!我崔婧雁就等着他呢。真是可笑,在这件事上,不仅仅有我一个罪人,你们崔家也是罪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亲生妹妹都认不出来,算哪门子的亲人?而且我越大越跟崔家人不像,这件事难道他们就没注意过么?说白了,崔彦里和崔修时就从来都没有把当年被拐走的崔家女当回事!”
  崔婧雁这番话憋在心里许久了,她十几年前回了崔家,仅凭着一个玉佩和对崔家府上的简单记忆,他们就认定了自己是崔家女,根本就没有再多细查下去,要是他们再多查一查陆余庆,这个骗局早就被识破了,哪还有现在这一摊子乱事?
  崔婧雁显然还没有说够,她就是要撕破崔家人的虚伪嘴脸,她扬声道:“陆余庆为什么会被罢官?还不是受了崔彦里的牵连?他们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人完蛋下面的人也跟着遭殃,崔彦里为了报答陆余庆,就给他升了个芝麻大点儿的官当着,难道崔彦里就不知道陆余庆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清官,清个屁,真要是清官,也不会任由陆余庆敛财!”
  燕落被她这一通奚落的话给吓得脸皮一抽,燕落没想到崔婧雁会说这种话,她一想到门外马车上的崔修时,心猛地一下揪疼,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崔婧雁越说越有劲儿,她推开玄秋的胳膊,质问着燕落,厉声道:“你还认为我是唯一的罪人么!”
  她是有错,但这不代表崔家上下的所有人没有一丁点的错,凭什么自己就要承受这份痛苦,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丝毫心虚么!
  崔婧雁看燕落的眼神更是不善,道:“崔夫人当时在大牢里晕倒,不仅仅是因为我点破了事实,更因为崔夫人她自己的愧疚,这才让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可你也不要忘了,在大牢里一直照顾着她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圣旨上说了发配边疆,我压根就不会为了自保而说出这个真相。”
  玄秋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得也迷糊得很,她晃了晃脑袋,可不能被崔雁儿的这番话给哄住了,她现在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她就是个被逼无奈的小可怜。
  但玄秋不会忘记她做了许多伤害过陆纭纭的行为,所以她一点也不无辜。
  燕落垂下了头,反驳不出崔婧雁的话,她身边的丫鬟哪见过这阵仗,一张脸儿白的跟纸一样,畏畏缩缩地站在燕落身旁。
  崔婧雁发泄完怒火后,嘴角重新挂上了微笑,漠然地看着燕落,道:“你就把我说的这些话一字不差的给崔修时听听,如果他真觉得自己无罪了,再来找我算账也不迟。天底下的乌鸦都一样黑,没有谁比谁更白。”
  玄秋神情不变,依旧守在崔婧雁身侧,崔婧雁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乐滋滋地说道:“走着吧,说了这么多话,都有些累了呢,回去歇息着,等下你给我捶捶腿吧。”
  玄秋挑起眉梢,还真把自己当成丫鬟了?
  崔婧雁顿时想到玄秋的武力,不由得赔笑着。
  燕落觉得自己真是无用,本意想要给崔婧雁一个教训,结果反被她教训。不仅如此。自己连一句反驳她的话都说不出来,燕落自然要沮丧的很,她眼眶微湿,盛了泪水,她根本不敢去想崔修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他一定也对自己失望透了。
  崔婧雁瞥见她搔/首/弄/姿,不屑地动了动嘴,自己又不是个男子,泪流的再怎么梨花带雨,也不会对你有半分怜惜,燕落就是凭借这手段哄住了崔修时吧。
  大门突然缓缓被人推开,崔婧雁皱起眉心,发了句牢骚:“今儿守门的是谁?怎么忘了把门给拴上了。”
  玄秋道:“你刚刚把仆人都给赶回了屋子,估计守门的还没来的及闩门吧。”
  崔婧雁本欲说什么,但看见了来人,眸子便瞪大了起来,哑了嘴。
  燕落回身,预料到来的是谁,她盼着崔修时,俯身道:“公子,是奴婢办事不周,未能将崔雁儿身上的玉佩给要来。”
  燕落进府里有段时辰,崔修时等不及便下了马车,他本来是不想进府里,因为这是崔婧雁住的宅子,让崔修时感到万分嫌弃,但燕落迟迟不归,崔修时只能进去一探究竟。
  燕落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崔婧雁身上的那枚玉佩,但话还没来及的说,就被崔婧雁那张利嘴给堵的说不出话来,所以她在见到崔修时的时候,立刻就请起罪来。
  崔婧雁不敢打赌崔修时到底听没听见自己之前的话,她瞧着崔修时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怯意,人一怂,这气势就弱了下来。
  崔修时身着玄衣,眼角的刀疤煞气凌然,一双眸子漠然冷淡,整个人完全变得不像是崔婧雁记忆里的那个人。崔婧雁讪讪一笑,察觉到崔修时的目光时,她背后发毛,双手的手心突然就冒出了冷汗。
  崔修时张开手,问道:“玉佩。”
  崔婧雁声音虚了,她抿抿唇角,道:“....被我爹给卖掉了。”
  崔修时声音提高,肃杀感十足,“说实话!”这一句冷喝让崔婧雁打了个颤,崔修时和她相处多年,哪能看不出她说谎时的模样,所以崔修时继续追问着她。
  崔婧雁抬起眸子,看见了他眼中的浓浓杀意,不敢再有任何的欺瞒,便带着哭腔地说道:“被...被我当了。”
  崔修时脑子里轰鸣声响起,他阴沉着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哪家当铺!给我说清楚。”
  “我记不清了,随便找的一家当铺,还是死当,现在去找,也...找不回来了。”
  崔婧雁的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崔修时,崔修时怒火攻心,直接伸手掐住崔婧雁的脖子,力气之大,瞬间让崔婧雁喘不上气,快要窒息似的,眼角不自觉地流出泪水,双手拍打着崔修时的手臂。
  玄秋想到之前陆纭纭的吩咐,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到崔婧雁,便立即动手想要从崔修时的手里救下她,也顾不上这一动手会不会被人察觉到自己有武功的事儿。
  “竖子!将雁儿给我放下!”宋衍庭的出现让崔婧雁百感交集,她泪水糊花了眼眶,直到这时,她才真的意识到对自己好的人只有宋衍庭。
  宋衍庭瘸着一条腿支着拐杖走了过来,他向崔修时动手,想要救下崔婧雁,玄秋见状借着宋衍庭的遮挡也趁机出了手。
  许是崔修时本就没有杀她的念头,就松开了崔婧雁。
  玄秋扶起摔在地上的崔婧雁,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问道:“你怎么样,感觉还好么?”
  崔婧雁摇摇头,喉咙疼得不行,像是有无数根刺一样,扎入脖子上,让人说不出话来。
  崔修时冷冷扫看着他们,道:“崔雁儿,你最好向上天祈求,你能活得过来年春天。”说罢带着燕落离开了这里,他们二人待在马车上,崔修时看到她脸上的红肿,什么也没有说,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燕落无声地落着泪珠,心里委屈极了。
  而宋衍庭这时对玄秋道:“去给雁儿请个大夫吧。”他因为身上有伤,并不能搀扶着崔婧雁,问道:“你能自己起来么。”
  崔婧雁哭着点点头,然后便投向了宋衍庭的怀里。她之前厌恶的酒味在这时却无比的安心,崔婧雁泪眼婆娑,鼻尖都挂着红,楚楚可怜。
  宋衍庭长叹一口气,同样也没有说什么话。
  经过这件事后,崔婧雁愈发的黏着宋衍庭,而宋衍庭也很喜欢她的温柔小意,渐渐也不再那么的自卑自弃,好似二人从未有过争吵。
  但那条腿,依旧是没有知觉。
  宋衍庭倒在美人的温柔乡中,却不知他这条腿换来的是他的这条命。宋衍庭当时因为中了崔修时的陷害,被匈奴伤到了腿,所以秦海抓住机会,在他药中下了毒,如果不出现意外,那宋衍庭将会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秦海显然低估了江仲山对宋衍庭的重视,他猜到宋衍庭此时处在弱势一方,那么之前会对他动手的人,这次肯定也会动手,所以他让林维紧盯着宋衍庭不放,但林维对秦海太过放心,一开始并没有对他起疑心。
  直到宋衍庭无意间嘀咕了一句,“这个军医也太尽职了吧,每次都盯着我喝药,林维,你怎么就没这个待遇?”
  林维看了看自己也受了伤的手臂,灵光一闪,意识到秦海对宋衍庭的态度不太对劲,便留意起了他。
  宁可错杀,绝不可放过。
  这是江仲山对他下的命令,林维铭记在心。
  而且林维也想到宋衍庭一直在马厩处晃荡的事情,他记起秦海不仅是军医,还是一名兽医,所以除了马夫,秦海也值得被人怀疑。
  因着这一次偶然间的起疑,秦海最终被江仲山抓了个正形,那碗熬好的药里被他放了毒,铁证如山,秦海也无法反驳。
  ...
  ...
  ...
  “太子。”
  贺章之被金福请来了东宫书房,他见到了太子后便恭敬行礼,只是贺章之不太清楚太子此次是何缘由,让自己来东宫与他相见。
  太子笑的颇为张扬,他对贺章之抬了抬手,示意让他与自己下盘棋。
  贺章之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太子,道:“上次太子悔棋三子,上上次是二子,之前是五子。微臣技不如太子,就不必再下棋了吧。”
  这番阴阳怪气,也只能是贺章之说得出口,换做旁人,太子早就一剑砍了他的脑袋。
  太子面不改色,挑眉揶揄道:“这次孤绝不悔棋,再悔棋,老三便倒霉七日,这总行了吧?”
  贺章之眼神无奈,叹笑一下撩起衣袍跪坐下来,他道:“太子,微臣斗胆问一句。”
  太子笑道:“什么话?”
  “您与圣上下棋,亦是如此么。”
  太子瞬间收敛着笑容,义正严辞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贺章之持黑子,修长的手指与黑子相衬着,甚是贵气优雅,他道:“太子,该您了。”
  “你之前不是问孤大将军军营里的事情如何了么,孤就借着下棋之事,与你好好说上一说。”
  潜台词就是,想听事儿,那就让着点孤,晓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