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因着那么一句,周围瞬间静了下来。
  “我吃饱了。”等她起身离开时,她的云纹袖口却先一步被男人扯住,当她的视线上移时,只见到了青年那湿漉漉的,如同即将被抛弃的小狗眼神。
  “表姐以后还会回来寻我吗。”在人即将要走的这一刻,林清言惶恐不安的问了那么一句。
  红唇半抿的时葑只是微点了下头,却令男人心中的那块大石彻底落了地。
  “那我等雪儿回来。”林清言在人要走的时候,再一次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间。
  这一次的称呼不再是那‘表姐’反倒是带着缱绻旖旎之色的‘雪儿’也在无声的代表着,他们这一身份的转换。
  时葑这一回并未回话的转身离开,而这一次,她得要去见一个许久未见的旧人了,就像有些事,彻底到了尘埃落定之时。
  夜幕笼罩之下,整个皇城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偶有几支巡逻的队伍。
  今夜,黑夜,弯月,无星。
  慈宁宫中,正在守夜的丫鬟听到了墙角边传来的一道猫叫声,本不打算过去的,可随着那猫叫声音越来越大,她担心吵到了太后娘娘,届时倒霉的还不是自己,方提着一盏灯笼过去想要将猫给驱赶。
  只是她才过去,便是肩上一痛,瞬间整个人身体一软的倒了下去。
  另一个守在殿外的婆子见人许久未回,还以为是那死丫头肯定又跑去偷懒后,那人方才提着灯笼缓缓而归。
  “我说你这小妮子是不是想偷懒,要不然怎么去………”那婆子压低着嗓音的骂话还未说完,便同样身体一软的倒了下来,并被拖到了另一个无人的角落中。
  今夜的慈宁宫中好像格外的安静,就连那推门发出时的轻微声响,都令本在梦中人下意识的眉头微皱起来,就跟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珍妃娘娘,你我二人可当真是许久未见了。”忽地,一道满是带着阴戾的空灵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惊得熟睡之人瞬间惊醒,一张脸上满是笼罩着无言恐惧。
  “是你!你没死!”本已经入睡了的永安太后,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床边的男人时,瞬间吓得尖叫出声,更多的是那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浓重恐惧,留长的指甲因为没有护甲的保护而被硬生生的掰断了。
  “你都没死,我又岂敢轻易的死去,也不知道你在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后,晚上睡着的时候那些人有没有过来找你,或是拉着要让你陪他们一起下那万劫不复的地狱。”
  眼眸中阴翳一片的时葑,缓缓的伸出微凉的手指抚摸上了永安太后的脸,整个人笑得癫狂不已,配合上那口阴气森森的白牙,像极了那等阴间将索命之人。
  “你!你这个疯子!你想要干什么!”
  可是还未等声音传出去的时候,她的嘴先一步被人给死死捂住,就连她的四肢都被那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给捆绑在了床头上。
  如今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现在却像是一条被宰的鱼置于砧板上任人宰割,这一种强烈的反差,更极大程度的刺激到了时葑。
  “我想要干什么,自然是想要杀了你了,要不然这三更半夜的,你还以为我过来找你聊天话家常不成。”
  “哦,对了,我哪怕真的是一个疯子,那也是被你们给逼疯的!”狞笑着的时葑将那刀子置于那张即便在如何保养得当,依旧能看出岁月痕迹的脸。
  “你说我这一刀下去,会不会在你还没断气之前,就先将你脸上的这一整块面皮给完整的剥下来啊。”那亲昵的口吻,就像是在询问她,今天的绿豆糕是不是糖放得太多,或是今天的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晒太阳啊。
  而此时永安太后的眼中除了愤怒后,剩下的只有那浓浓的恐惧,一双瞳孔死死瞪着她。
  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此刻的时葑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时葑就像是没有看见她那淬了毒的骇人目光,而是用那刀子温柔的在对方脸上游走,慢悠悠的自言自语。
  “那么多年了,不知道珍妃娘娘,哦不,现在的太后娘娘用着这偷来的东西,感觉用得如何啊。”
  “可惜啊,这偷来的东西,总归是有要还的那一日。”满脸是血的时葑死死捂住对方的嘴和鼻,不让她发出半点儿声响,脸上的狰狞之色则在不断扩大,手下切割的动作也在不断加重。
  而她并没有让她那么轻易的死去,就那么慢慢的折磨着她,直到那脸皮被彻底剥下时,方才用匕首划破了她那脆弱的喉咙,那飞溅而出的血浸染了她一身,她也不曾在意半分,毕竟这血在脏,又如何能脏得过她。
  名贵的象牙雕花大床上,正一躺一坐着俩人,偌大的宫殿中则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时葑看着这被血染红的大床,满是带着咒骂她下地狱的死去之人时,莫名的,她只感觉到了无尽的空虚和对生活的放弃。
  她的仇人都死了,她的亲人也没有了,喜欢她的也不在了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到底还有什么能支撑着她活下去,连带着人也瞬间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无悲无喜,无怒无乐,就像是一具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一样。
  等她带着一身浓重血腥味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回到之前林清言将她金屋藏娇的府邸中,反倒是回到了楚国使臣暂时落脚的驿站中。
  正在书房中的林拂衣听见她回来的那一刻,连忙扔下手头的一切赶了过来。
  可是在他即将推开门的那一刻,却产生了胆怯的心理,生怕他推门后,里面等待他的不是那心心念念之人,而是和之前的很多次的黑暗一样。
  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怯。
  随着那门‘叽呀’一声被推开,紫檀木青龙卧墨池屏风后,正有一人背对着他沐浴,空气中还弥漫着少许的桃花香,也不知这人是否在桃花林中打了个滚后才回来的。
  “你,你回来了,雪客。”原先想说的千言万语,此刻等到了嘴边,却只剩下那么一句。
  泡在水中的时葑见到了来人也不出声,而是任由那温暖的水流将她给紧紧包裹住,连人都开始不断的往水下沉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带来几分安全感。
  后面还是林拂衣见她泡太久,担心她会出什么事,而将人从里面抱了出来。
  当那放下了水色绿水春波帷幔的红木雕花大床上,林拂衣抱着怀中自从回来后便一言不发之人,心下不知是涩过于喜,亦是喜过于甜,或是二者皆一半。
  “雪客可否告诉我,你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去了哪里吗。”话里话外,带着连男人都未曾发现的颤意。
  时葑并未说话,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并未理会男人抚摸她发的动作。
  “若是你不想说便不说,我终会等到你愿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日到来。”
  “睡吧,你有我。”只是今夜的林拂衣并未有过半分睡意,而是一直紧盯着趴在他胸口睡的女人,谁怕她会在他闭眼之时再一次消失。
  更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也不见了。
  他的手,缓缓抚摸上她秾艳的五官,从眉毛到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那张娇艳的红唇上辗转反侧。
  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也憔悴了,唯独那身上的死气在不断增加。
  就像是一截没有半点生机,亦连里头都像是那早已被虫蚁蛀空的枯木一样,其他树木等到了春日皆是枯木逢春,唯她于风雪中消融。
  第166章 一百六十六、大哥的东西,小弟也想要 ……
  而第二日, 永安太后遇害一事便传得满朝骇然,听说其死状惨烈得连进去的仵作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唯恐生怕看吐了, 或是做起了那等挥之不去的噩梦。
  当夜歇在林妃寝宫中的时渊听到消息时, 前来禀告的太监只见到那年轻的帝王脸上浮现出一抹在诡异不过的笑, 可若说是笑, 却又有了那么几分勉强,而他也只是敢看了那么一眼便低下了头, 生怕会因着窥到皇家辛密之事而被灭了口。
  低下头的太监等了许久, 都不见帝王有所反应,正当他斟酌着想要再一次出声时, 上头方才幽幽的传来了句。
  “来人, 摆驾到慈宁宫。”话里不曾听见一抹伤感,反倒是带着几分癫狂的急迫。
  仿佛那宫中, 正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一样。
  此时的驿站中则是静悄悄的,外面的满城风雨皆与之不相干。
  刚收到消息后的林拂衣,冷着一张脸从外面回来, 并将在路上买好的白糖糕递过去道:“昨晚上太后在慈宁宫中遇害, 你知道吗, 雪客。”
  他紧盯着她的目光,似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他以为她会同以前一样辩解,或是摇头否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坦坦荡荡的应了下来。
  “我知道啊,因为人就是我杀的。”
  这好像是自从她上一次醒来后,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 那双漆黑的眼珠子中无悲无喜,就像是一潭砸了巨石进去,都不见得会泛起半点儿水花的死水。
  “你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不!”林拂衣竭力控制着他的音量,唯掩藏在袖袍下的掌心被抓得瘀紫一片。
  “为什么你就不能在等等,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在等等,我便会将你想要的一切尽数送到你的面前,还是说你直到现在都仍是不愿信我半分。”话到最后,那滔天的愤怒,已然成了深深的无力。
  “自是因为夜长梦多,我等不来了。”耸拉着眼皮的时葑只是抬眸扫了他一眼,继而再次恢复到了先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而这一次,无论男人怎么撕心裂肺的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半分反应,就像是一具早已被灵魂抽离的躯体。
  因着永安太后遇害,帝王震怒,务必要抓出凶手,就连城门进出都得严加盘查,各官府邸与那等烟花之地皆是不曾放过,致使满城哗然,甚至是人心惶惶。
  唯那居住着楚国来客的驿站中却是静悄悄的,就连走动的下人都不见半个,可其中又不知安插了多少细作与暗卫躲藏在暗中,就像是那啃人脚趾头的老鼠,或是那生于阴暗潮湿处的阴嗒嗒青苔。
  此时屋内户牖正大开着,檐下挂着的一串天蓝色琉璃水珠风铃则被风吹得左右摇晃,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院中清风则席卷着桃花芳香入室,或是引得几只迷了路的粉蝶无意踏进内里。
  铺了雪白软毯的美人榻上,正坐着一对相拥之人,配合着窗外洒进来的浅金朦胧光影,美得就像是一幅唯美动人之画。
  “表姐,可要吃点东西不?”今日着了一身月白竹纹绸衣,头戴白玉簪,正脸带焦急与不安的林清言舀了一勺子那洒了桂花蜜,中间又放了一层软糯红豆的糖蒸酥酪递到她嘴边许久,却仍是不见她张开嘴。
  “表姐即便心情在不好,也万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吃一口,我们就吃一口好不好,表姐。”话到最后,青年逐渐带上了几分恳求的哽咽,只因眼前人比之前她离开时,早已不知清减了多少,就连现如今抱起来后,都会有些觉得硌手。
  可那坐在发呆中人,仍是不为所动,就像是一具早已失去了灵魂的精致木偶。
  若是你往湖里头扔下一块石头,好歹还能听见一丝声响与碧波荡漾,唯独在她这处,即便投掷了一块巨石,都不见得会泛出少许涟漪。
  此时被抱在男人怀中,半垂着眼帘的时葑,不断听着青年在耳边的絮絮叨叨,而她的瞳孔却没有半分焦距,就连任何人和她说话,她都不再有半分反应,除了睁开眼与仍能呼吸后,像极了一个活死人。
  “表姐可是不喜欢吃这糖蒸酥酪,那我们吃这碗杏仁酪或者是那洒了梅花蜜的绿茶糕可好。”可是这一次的他无论换递了多少吃食过去,她仍是同最初一样,不见半分反应。
  随着时间推移,桌上的那蛊香菇人参鸡汤也已然放了凉,更失去了先前的诱人香味。
  “表姐喜欢我吗。”不知为何,林清言看着这样的她,鬼使神差的来了那么一句。
  “我知道表姐现在不喜欢我,可我仍是贪心的想要表姐也喜欢我一次,哪怕是喜欢那么一次也好。”
  可是他等来的,只有那风拍户牖音与那花枝花叶簌簌而落声,唯独眼前之人却连睫毛都未曾轻颤过。
  “表姐的心肠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硬,若是表姐当初喜欢的人是我该有多好,我定然不会让表姐变成现在这等模样的。”话到最后,双手捧着怀中人脸的林清言略带痴迷的亲吻而下。
  虔诚的作态,如同跪在香火缭绕的大殿上,亲吻着菩萨的脚。
  “表姐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哪怕那一下是装出来骗我的也好。”那吻从额头到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则是停留在那方诱人的殷红唇瓣之上,贪心的不愿在离去半分。
  许是因着屋内无人,加上怀中是那一具完全不会拒绝,甚至是推开他的温香软玉之时,连带着他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而室内的温度,也在节节攀升,往那煮沸的滚水中而去。
  “表姐疼疼我好不好,就像之前一样,哪怕是一次也好。”
  随着话落,她身上的外衫也开始渐渐褪落,就像是一个粽子,等剥开了最外层嫩绿色的粽叶,露出最里头的可口糯米,其中糯米里还放了娇艳的红豆,正等着食客前来品尝。
  好像那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同她那么近距离接触,亦连瞳孔中瞬间暗沉了起来,低下头,贪婪的吃着那可口的糯米。
  可有些人吃东西的时候,偏生那嘴里不喜欢消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吃什么一样。
  被男人抱在怀中的时葑仍是一具没有任何反应的木偶,任由着青年的动作,唯那双眼珠子不时转动一二,方在彰显着,她还是一个活人的事实。
  林清言见她没有推开他,以为她是默认的,亦连动作都越发的卖力起来。
  “表姐是不是也喜欢红羽,不然当初定不会默认红羽爬上了你的床,甚至明知我对你抱了不该有的念头后,也没有推开我。”
  “表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喜欢我就好。”这一句话,就同他当年在宸王府中说的一样。
  不过那时的他要与之争宠的对象非是他的亲大哥,而是得了她宠爱多年的莲香,可这一次,那争宠的对象已然换成了他的亲大哥。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着他每一次选的时间都不好,或是只要他一旦想要近距离接触她的档口中,总会有另一人那么不凑巧的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