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突尼斯乱局
  吴忻本来有意和德弗李希女骑士单独共进晚餐,再聊一聊她获得的传承,更重要的是提醒她要谨慎地使用魔性铠甲。
  但是就在太阳落山前不久,去驱逐巴巴利海盗的西班牙分舰队正好返回了的黎波里港。
  巴赞侯爵得知吴忻安全回到了的黎波里,非常热情地直接来到了城堡,要表示他的祝福。
  巴赞侯爵和他掌握的舰队,是非常关键的力量。
  再加上以后要从奥地利移民,人口越多,他的舰队就越是依靠。
  吴忻就取消了原有的安排,和卡萨诺骑士一起请巴赞侯爵一起吃饭,德弗李希女骑士则担任斟酒官。
  卡萨诺是相当沉默的陪客,巴赞侯爵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上来就满饮一杯:“西博阁下,我上次出港时,他们都说你被食人魔给吃了,当时我就说,不可能,不可能,就连罗马的那位至尊和美莱迪夫人都被您给磕掉了门牙,区区饮脑者哪里伤得切萨雷-西博。”
  “其实这一次实在是侥幸,饮脑者阿明似乎急着去突尼斯,只把他的儿子留下来,如果对上饮脑者,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吴忻也喝了一杯,这是巴赞侯爵从那不勒斯带来的好酒,的黎波里可负担不起这样的奢侈。
  “嗯,下次请务必要小心了啊,西博阁下,皇帝在给我的训令里也提到了您的名字,指示我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您的安全。驼队虽好,但是生命是最宝贵的啊。”巴赞侯爵不是在说实话,但也不是完全胡说。
  皇帝训令的用词是,在“可能的情况下”保护吴忻,而他发挥成“任何情况下”。
  “的黎波里百废待兴,我实在不能太保守了啊。”寻找“火种”这种事,当然要尽量保密,吴忻深入燃烧海是公开理由是为了拓展商路。“这一次我已经走到了燃烧海的核心,想要获取能够保护的黎波里的利润,就必须越过燃烧海打通前往尼日尔河和中心海的商路。”
  “什么中心海,没见过海的可怜人总是把大湖当作海。”这一次,西班牙人的傲慢没错,虽然被称为中心海,但是乍得湖只是湖罢了。
  这两条商路一直有巨大的利润,但是也一直吞没着想要其中利润的商队,只有国家级的力量才能组织足够强大的商队,在马穆鲁克苏丹国灭亡,突尼斯苏丹国陷入混乱以后,这两条商路就断绝了。
  整个北非,只有最西面的摩洛哥苏丹国,还有跨越撒哈拉沙漠的商路。
  不过那条路最难走,更要直接面临海上葡萄牙人的竞争,所以规模不大。
  有海上商路的存在,黑大陆西部地区和东部、中部地区对于欧洲货物的渴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时,德弗李希女骑士凑过来给他们倒酒,巴赞侯爵这才看清了这个斟酒官脸上带着的黑色丝带和那道长长的疤痕。
  他在刹那间也和卡萨诺一样,流露出了一丝恍然的表情。
  德弗李希女骑士的心情一下子大坏,斟酒官这个位置表明她是领主的心腹,她对此很满意。
  她也一直告诫自己,脸上的疤痕和更可怕的眼罩让她不可能得到英俊术士的宠爱,哪怕在她眼中黑白的世界里,吴忻也是如此富有魅力。
  可是巴赞侯爵的表情还是伤害了她,面对狼牙棒也没有颤抖的手,此时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好在巴赞侯爵反应及时,产自奥地利的好酒才没有洒出来。
  巴赞侯爵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让这位女士误会了,然而这绝不是可以开口解释的误会,所以他只能心中苦笑。
  巴赞侯爵的反应很快,动作很小,所以德弗李希女骑士背对着的吴忻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他对巴赞侯爵继续说道:“最近的一个月来,的黎波里港的渔获产量大有提高,这都是多亏了您和您的舰队啊。”
  “我只是执行皇帝陛下的命令罢了,看到的黎波里港焕发出生机,我也就满足了。”巴赞侯爵也不再关系这小小的插曲,吴忻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一点也无所谓。“对了,我刚刚入港,就看到艾尔兰神甫在码头打地基?我看圈了好大一块地,什么建筑需要那么大的地基,这是要建新的仓库吗?”
  他有点担心吴忻少年心性,步子迈得太大,把资源消耗得太多。
  “哦,一座灯塔罢了。”吴忻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地基挖得大点,是为了以后扩建保留余地,暂时来说,就是一个耗费一万塔勒左右的小工程。”
  吴忻的回答让巴赞侯爵松了口气,虽然那个大地基还是显得有点好高骛远,但是既然暂时投入不大,巴赞侯爵也就不说什么了。
  除了执行马德里那位至尊的命令,巴赞侯爵也没有另一件要事:“这一次我又从那不勒斯带来了不少贸易珠和亚麻布,您这一次带回了不少骆驼,想来可以全部吃掉这一批的货物吧。”
  他当然也不是毫无私心的。
  “那是当然的,这些欧洲商品销路不成问题。”虽然具体价格肯定要让艾尔兰神甫砍掉一些,但是吴忻在原则上是必须让巴赞侯爵有生意做的。
  虽然他提供的货物价格不是最低,质量不是最好,但是的黎波里如今的商贸总体上还是处于货物不足的状态,多一个商品供应源总归是好的。
  西班牙舰队能提供的商品其实也不算多,他们毕竟要和巴巴利海盗作战,大部分贵族军官的荣誉感还是比较强的,只是和水手一样,尽量压缩了自己的生活空间带了一点货。
  武器弹药和粮食淡水的吨位没有人敢乱动,腐化程度是非常低的。
  巴赞侯爵和所有西班牙贵族的原则还是很明确的,赚钱是为了保持部队的战斗力,本末不能倒置,给吴忻的武器,其实以西班牙的标准都是次品钢剑,只是在贫瘠的沙漠里无所谓罢了。
  毕竟谁敢胡作非为,根本不用皇帝来惩罚,很快巴巴利海盗就会把仓位全装满货物,弹药不足的敌人送去伊斯坦布尔的奴隶市场,货物和金钱也只能是人家的财产了。
  “开拓新商路是一件好事,不过西博阁下,你可一定不要心急。”巴赞侯爵真心希望的黎波里一天比一天繁荣,所以他决定冒着风险给吴忻说一些情报。“目前来说,还是要首先确保的黎波里本身的安全,突尼斯苏丹国的情况很不稳定,海雷丁有可能把注意力移到地中海南岸,的黎波里很可能遭到池鱼之殃。”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吴忻很高兴听到巴赞侯爵这么说。“对于突尼斯的情况,我不大了解,只听说主少国疑,是不是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巴赞侯爵对吴忻的敏锐也很满意:“突尼斯的宫廷里一片混乱,苏丹太小,摄政皇叔穆雷-哈桑和苏丹的母亲正在激烈斗争。我相信海雷丁正打算参与这场斗争,我在海上的感觉是最准的,最近一段时间,巴巴利海盗的活动频率和烈度都下降了,这说明很多船只返回伊斯坦布尔、亚历山大港进行补给和维护了。”
  “那么西班牙在这场斗争中,又是如何计划的呢?”吴忻也打算去突尼斯捞一把,但是他必须依靠西班牙这个庞然大物,在皇帝的阴影下,他才能放心地扩大势力。
  “相比信仰相同的奥斯曼人,我们完全是敌人,所以必须后选。不论海雷丁是支持穆雷-哈桑,还是王太后,我们支持另一方就是了。”在再征服运动后,西班牙疯狂迫害被征服的星月教徒,在地中海南岸的星月教国家中名声极坏。“反正巴巴利海盗在岸上实力有限,皇帝会派出在奥兰驻扎的部队,三千西班牙步兵足以控制局面。”
  那些能够逃出的星月教徒大部分都是靠海雷丁死去的哥哥运出西班牙的,大部分都流落到了黑大陆北部沿海地区,所以在这里,巴巴利海盗的群众基础远远胜过西班牙人。
  巴赞侯爵说道这里又补充了一句:“那个被你杀了几个儿子的阿明似乎也想掺和突尼斯苏丹国的事,他在祖瓦拉建立了据点后,就带着一部分部队继续西进,已经进入了突尼斯苏丹国,斗争的双方都想要拉拢他。”
  吴忻迂回地提醒了一下巴赞侯爵不要小看他的对手:“海雷丁的实力不一定像看上去那么弱,这个饮脑者阿明西进的时机如此恰当,难道会是巧合吗?”
  “你是说……….”巴赞侯爵微微眯起了眼睛。
  涉及大事,吴忻从不相信巧合:“饮脑者和他的半食人魔部队,一定已经投靠了伊斯坦布尔,说不定他从来都是苏莱曼的人。以他的数百人为核心,再联合一个本土实力派,在突尼斯苏丹国不难控制上万人的部队,里应外合,突尼斯城很可能一下子落入巴巴利海盗的手中,到那时,突尼斯城就成了海雷丁和巴巴利海盗进入西地中海的桥头堡了。”
  巴赞侯爵很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虽然巴巴里海盗在阿尔及利亚苏丹国和摩洛哥苏丹国都有许多据点,这些据点相比突尼斯城和比塞大更接近西班牙本土,对西班牙王国的东部海岸线和地中海群岛威胁极大。
  但是因为接近本土,所以西班牙海军有能力扫清任何比较大的据点,海盗仅仅能维持很小的隐蔽补给点,并没有战争潜力,当地苏丹和游牧部落因为对西班牙报复的恐惧,对于他们的支持极为有限,奥斯曼帝国毕竟是鞭长莫及,并不能直接支援。
  而突尼斯城就不同了,这座城市本身拥有数万人口,还位于奥斯曼帝国补给范围内,一旦为海雷丁控制,情况就会大变。
  不仅那不勒斯地区和西西里岛将永无宁日,西班牙的绝对国防圈内,也将面对真正的威胁而非有限的骚扰。
  巴塞罗那、马拉加、卡塔赫纳都将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但是巴赞侯爵还是觉得不对:“如果海雷丁真的占据了突尼斯城,当然是可以制造极大的麻烦,但是这也会让他跃升到皇帝打击名单上的第一位,他难道不怕二十艘盖伦和一百帆桨并用船组成的讨伐舰队?这是无敌的力量。”
  “集结这一百二十艘船代价有多大?皇帝的财政大臣非得精神崩溃不可,所有新大陆的总督都要惨叫。”吴忻知道无敌舰队是让皇帝无敌于世界的宝剑,但是挥舞它的代价也很大。“仅仅利用巴巴利海盗就让皇帝动用这支力量,苏莱曼大帝就得到了先机,他进攻维也纳的时候,西班牙就付不出下一笔军费了。”
  巴赞侯爵认真地打量了吴忻一眼,对方如此了解西班牙的情况让他很是意外,西班牙的很多贵族都懵懵懂懂的呢,只知道吹嘘自家武勇,根本不知道海上力量才是西班牙真正的王牌。
  “皇帝总是借的到钱的,而且从伊斯坦布尔直冲突尼斯城太远了,他肯定要先拿下班加西港和的黎波里港其中一个作为中继点。”不过巴赞侯爵不相信有舰队会找不到钱,他相当坦率地指出吴忻控制的的黎波里港,就是一个预警器。
  吴忻也知道这一点:“我个人一定和奥斯曼异教徒誓不两立,虽然目前这两处港口都在我们的控制下,但是法国人不可靠。”
  巴赞侯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是在心里他认为吴忻只是在给法国人下眼药罢了,他不相信法国人真的会和巴巴利海盗合作。
  虽然相比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岛,法国蔚蓝海岸地区受到的掳掠的次数比较小,但是伊斯坦布尔城的奴隶大巴扎中,也从来不会缺少来自马赛的美人。
  他从内心不认为法王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他又在心里摇了摇头,苏莱曼大帝治下的奥斯曼帝国太强大了,埃及的反抗已经平息,尼罗河两岸肥沃的土地已经成为奥斯曼帝国力量的源泉。
  听说在夺取欧洲名城布达前,已经拿下亚洲名城巴格达,萨菲波斯帝国的开创之主伊斯玛仪一世也被打得仓惶逃窜,最终含恨而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萨扎斯坦在马耳他岛被救出来在马德里宫廷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冲击,红衣枢机等级但不常驻扎罗马的塞维利亚大主教被这个消息惊得丢掉了一级牧师等级。
  就连罗马教廷都和奥斯曼帝国有所默契,法王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