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迷惘
  “姑父,军校收不收女学生呀?”乔霏扯着卢林的手臂撒娇地问道。
  “难道贝贝也想进军校?”卢林大为惊讶。
  “小五,别胡闹。”乔绍曾皱起眉头,为人父母的都不希望孩子受苦,军校培养的学生都是要上阵杀敌的,他怎么肯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冒那种风险。
  “乔五小姐好志气,如今男女平等,我们军校自然也是收女学生的。”戴国瑛却笑道。
  “说不定我们贝贝今后还会成为一个女将军呢。”卢林疼爱地摸了摸乔霏的头发。
  “我看小五就是好奇图个新鲜,她哪里是那块料?”乔绍曾频频摇头,和卢林、戴国瑛不同,他是有私心的,根本舍不得让自己的爱女受这份苦。
  “绍曾,你这个做父亲的也真是的,贝贝需要的是鼓励和赞赏,不是成天批评打击,这一点啊,你和碧云都得好好改改。”卢林拍了拍乔绍曾的肩膀,“贝贝喜欢什么,我们做长辈的尽管让她去尝试,成与不成那都是后话。”
  卢林从年龄上来说是乔霏爷爷辈的人了,对她完全是纵容的溺爱。
  “国瑛,你看卢先生倒比我更像小五的父亲。”乔绍曾摊了摊手,对戴国瑛玩笑道。
  尽管卢林已经是乔绍曾的妹夫了,乔绍曾他们依旧习惯尊称他为“卢先生”,就像乔家的下人们习惯喊他为“大爷”一样。
  戴国瑛也笑了,“我和卢先生都没有女儿,见到乔五小姐这样聪明可爱的小姑娘,都是羡慕绍曾兄的好福气啊。”
  众人皆笑。
  “卢先生还是打算去广东吗?”戴国瑛跟着卢林,神色忧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卢林摆了摆手,“许总司令是有些军人的骄横脾气,但仍然是可以依靠的革命将领,我们要精诚团结,才能共谋华夏一统。”卢林始终坚信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不会背叛他。
  与戴国瑛相比,许昌平跟随他的时间更久,卢林自认十分了解许昌平,自他十多岁始就是个思想进步的革命青年,不仅为了革命讨伐各系军阀,更在年轻的时候参与过刺杀曹玉的行动,被认为是革命党的一员悍将,卢林十分倚重他,只是近年来两人在理念上出现了分歧,卢林始终乐观地认为,自己可以感化许昌平,将他引回自己所认为的革命正道上来。
  许昌平主张联省自治,反对卢林的统一全国,他认为改革是改良的,而不是革命的,是由下而上的,而不是由上而下的,只有全国众民实行分权自治,才能养成民治精神,建设民主国家,而卢林始终念念不忘用武力解决内战统一全国是丝毫不切实际的。
  观念上的不同,造成了师徒情谊深厚的两人,矛盾越来越大,在革命的路上渐行渐远,从刚开始的言听计从,到后来的阳奉阴违,再到最后的排挤对立,最终撕破了脸皮。
  戴国瑛和乔绍曾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乔霏却第一次感到了迷惘。
  在现在的华夏,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时代和国家,自己原先对于民主的设想都是正确的吗?
  许昌平背叛了卢林这是她十分清楚的,但她更清楚的是无论是许昌平还是卢林都不能算是历史的罪人,他们虽然观念不同,但是都出于国家和民族的公心,也的的确确为这个时代的华人做了许多事。
  她不能去衡量孰是孰非,在这个时代有将几十种思潮、理念,对于这个庞大国家的未来,几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每一种想法都是值得尊重的,没有人能够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也很难有一条折衷的道路让所有人都接受。
  现在的华夏不可能照搬当年美国的模式,因为没有那样的一个环境,让多种思想在一个会议室里自由地碰撞妥协,然后制定出一个大家都乐意遵守的宪法。
  华夏立宪多年,结果也只是一纸空文,人们还是信奉谁的枪多,谁的腰杆子就硬,正是因为理念的对立和军事力量的对抗,造就了这个乱世。
  乱世之中,迷茫的人们格外需要一个强大的领袖,给他们精神和力量,带领他们排除一切纷乱繁杂,统一数十种思想,给国人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而何谓正确?何谓错误?一个让人们只信奉一种思想,只奉一个人的话为神谕,这个强大的领袖难免就会走入个人崇拜的路子,最终极有可能造出另一个专制的暴君,这样的暴君不仅从肉体上,还会从精神上统治着国民,比封建帝制的皇帝还要恐怖,这样的路便离民主自由越来越远。
  如果不是戴国瑛当年猝死,也许他就会成为这样一个可怕的暴君。
  也许是人们的需要才催生了狂热的信仰、绝对的崇拜和绝对的服从,才有了对人民实行极端独裁专制的个人崇拜统治。
  存在即是合理。
  如果现阶段无法一步到位实现民主共和的法治国家,能否通过暂时的“人治”、“德治”取代“法治”,只要这个人没有疯狂的权力欲望,只要这个人愿意一步一步对这个社会进行改良,通过这个人最终实现国家的崛起,就如当年的华盛顿,如果选对了人,国家也未必不是没有希望的。
  但是至少戴国瑛绝不可能是个好人选,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绝对少不了他,因为他的确有着凡人所不能及的决断力和政治智慧,尤其和卢林相比,他少了几分慈软,多了几分狠辣,如果没有他华夏绝不可能完成统一,也不可能在那次战争中打赢倭国军队。
  即使革命党是在他的手中渐渐堕落腐坏,但是他个人的才华能力和为国家所作出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
  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没有人是毫无存在必要的,每一个人,无论好坏,都或多或少地改变着这个社会和国家,也都无形中对后世造成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