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里的柔软
  易金龙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在女儿心里,申霆是如此地重要,他也没想到,易云欢这一走,就真的没有再回来过。
  “二十三年了。”易金龙闭上眼睛感叹着,皱纹像沟壑一样凹在皮肤里,女儿已经离开这么久了,手里的拐杖见证了他身体的虚弱,最终他还是失去了女儿,他曾下令不去找她,想让她知道生活的苦之后自动回来,再一找,就只找到女儿的死亡证明。
  罗灿低下头,要是那个时候她能给龙坤帮送个信,也许易云欢也不会就这么去世,要是她没有鼓励她勇敢地去追求爱情,易云欢也不会对申霆这么执迷不悟,易金龙说的对,申霆不是一个好东西。
  她心里对易云欢愧疚不已,对易金龙更是一片自责,可是她还忘了,对易云欢最上心的人有多么痛苦,只想起他的眼睛,就能让她无地自容。
  一抬眼,就看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凌夜鑫。
  凌夜鑫眼里有了波动,只是担心易金龙的身体不宜情绪化,双手失去支撑的拐杖更加令身体飘忽不定,像随时可以被风吹散的浮云,把龙头拐杖捡起放到他手下,易金龙胸脯起伏着,身体大不如从前,光是生气有时候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金爷,深呼吸。”凌夜鑫替易金龙顺着气,帮助他平复情绪,易金龙很听他的话照做,呼吸还是又重又急促,凌夜鑫一看不行,立马叫人过来把易金龙搀扶着离开,全然才是龙坤帮主人的样子。
  “金爷把龙坤帮交给你了?”罗灿站定脚,看着易金龙从一个健壮的人变成如今这样体弱多病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说父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牵挂儿女的人,即使是黑帮,也有对子女的牵绊。
  凌夜鑫斜斜瞥了她一眼:“只剩你我,不打算说实话?”
  易云欢到底是被谁逼死的?他一直都想知道,他小心翼翼守护生怕她受一点伤,而别人居然可以肆意伤害她,他并不相信刚刚罗灿的回答,所以又问了一次。
  罗灿头皮发麻,双脚像灌了铅移动不得半分,这么多年了,易云欢可能到死也不知道,凌夜鑫一直忘不了她。
  “云欢姐生下了那个人的孩子,是个男孩。”
  听她这么一说,凌夜鑫闭上了眼睛,痛苦地皱起了眉毛,他就知道依易云欢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她才不会和易金龙撕破脸,如果龙坤帮能接纳,那么她也不会离开。
  “她生孩子的时候,那个人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罗灿咬着唇上的死皮:“那个人让她把孩子打掉。”
  可是她还是生下来了么?嘴角扯起苦笑,他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因为为她悲催,为什么她愿意给这样的人渣生孩子,也不愿意向自己低头?她一个人生下孩子,一个人抚养孩子,怎么去面对别人的目光,要是他在,他恨不得把她放在心里一个人宠着爱着。
  奔涌的情绪在冷漠的眼神中流传开来,这些年,他从不知道易云欢经历了什么,不闻不问,怕的就是听到她不好的消息,一切都从弟兄们查到的死亡证明戛然而止。
  “申霆!”
  易云欢为了他和龙坤帮断绝来往,放弃了大小姐的身份,为他生下孩子,为他做了那么多,最终还是成了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凌夜鑫还记得申霆的配偶一拦填写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夜鑫哥,云欢姐自从和申霆分手,就没有再决定回去找他,她只希望可以带着孩子安稳地过日子,可是……可是……”罗灿看了看凌夜鑫:“申霆把阿言接了回去!”
  听到‘阿言’两个字,凌夜鑫瞳孔微缩,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是她最喜欢的两句诗,她的孩子原来叫阿言。
  “擎风集团的第一继承人辰天放一死,申霆就在找阿言,他根本不是想认阿言,他是在利用阿言的身份稳住舆论,继续打造他的商业帝国。”
  凌夜鑫经过她这一提醒,这些年他对申霆也格外关注,阿言如果被接了回去,那么现在擎风的表面继承人,就是阿言,眉头一舒,居然是他。
  “辰天翔,大小姐的儿子,是他。”
  罗灿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凌夜鑫掌握的资料齐全,一下子就说出了辰天翔的名字,可见这些年,他根本没有放下易云欢,可是嘴上还喊着大小姐,这是他心里最后的柔软。
  …………
  “灿。”
  迟衾在花园里等了很久,喷泉起起落落,就像他起落的心情,看到她好好的出来,这才安下心。
  回鸾帮的路上寂静无言,罗子舟被罗灿赶走,迟衾已经准备好了药酒,在客厅被金爷砸到的手臂,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罗灿脱下外衣,露出一条膀子,全然不像个女人一样在男人面前扭扭捏捏,肩膀上被砸得淤青,易金龙下手未免也太不知轻重,仔细替她涂着药,没有见她皱眉。
  刚想问她不疼么,就瞥见她后背的伤口,这是什么时候的伤?他为什么不知道?用手轻轻把衣服扒开,可怖的纹路爬满了她的后背,罗灿一看不对劲,想要把衣服穿上,迟衾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本来想责备她,却又开不了口:“不疼吗?”
  这么大一块疤,消痕都很难有效果,她是怎么咬牙忍住的,罗灿耸耸肩一摇头,像个没事人,只有洗澡的时候能看见这块大疤,其他的时候她也没心思去想。
  迟衾放下手里的药酒,没想到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些生闷气。
  “谁弄的?”仇家还是什么人,他要替她做主,弄死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罗灿反倒被他的态度吓到,把衣服穿好。
  “监狱里弄的,只是替朋友扛了一下锅炉,没什么的。”沸腾的水全部烫在她的背上,那个时候她离南筱书最近,看到危险,还能不去救她?她罗灿可做不到见死不救。
  “你知道胡君德怎么回答的吗?”陆觅翻了翻当时的录音,直接开了免提放在电话旁,让辰天翔听着,醇厚雄浑的男音从电话里传来——
  “在路上跑运输,免不了出事故,我最后悔的事也是还在跑运输的时候,那是个夏天,我跑了一整夜,刚开到离市区不远的地方,两个人就冲了出来被我撞到,一个伤的比较重倒在了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