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痞子张
  明明灭灭的灯光已经不再闪烁,像是年久失修的老电视一般恢复了正常。
  老宅子的地面上鲜血留了一地,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而这血腥味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丝腐败的味道。
  枯朽的尸体被摔在地上,上千年的岁月侵蚀已经让这具尸体变得极其的脆弱,落在地上瞬间就崩碎开来,化为了一块块尸块。
  佛爷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血泊之中爬起,身上的唐装就像是被血液浸泡过一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血液。
  橘黄色的灯光照耀下,隐隐可以看到佛爷身上一缕缕漆黑的雾气若隐若现。
  加上他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肩膀之上那匕首洞穿的伤痕,依稀可以想象出其在棺材之中战况的惨烈。
  而实际上,战况要比他展现出来的伤势更加的要命。
  那尸体是他从西域大漠的一座大墓之中挖出,那大墓气象斐然,似乎有龙虎被吞入其中,便是他也只能在大墓边缘行走。
  在那里,他找到了巫蛊之术的修炼法门,也找到了这具古尸。
  他知道这古尸是诅咒的凭依,所以将其带回。
  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自己带出的古尸拼命,这东西诡异至极,外伤还算是好的,可怕的是那入骨之后,不死不休的诅咒。
  佛爷剧烈得喘息着,作为一个强大的修行者,他很少有这种上不来气的感觉,但是此时他累得像是一只死狗。
  便是用双臂支撑起来自己的身躯都有些勉强。
  “佛爷,您还好吗?”
  老仆人连忙跑了过去,丝毫不介意那佛爷身上的血迹,与那丝丝如同鬼魅一般的黑气。
  但是佛爷却阻止了他。
  “离我远些。”
  佛爷像是口中含着寒冰一般说出这几个字,口中的哈气落在血水之上凝成了一层层冰霜。
  那诅咒确实是真正可以要命的东西。
  佛爷这么想着,身上却无处不痛,就像是即将有一只只手从他的身上钻出一般。
  但是他还是强行撑着身体,恭敬地道:
  “前辈,我侥幸活了下来。”
  竹椅依旧摇动着,那道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是啊,你活着,这说明你求生的念头无比的扎实。”
  “我刚刚问了你的仆人一个问题。”
  “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佛爷即便是此时支撑身体都有些困难,但是还是勉力问道。
  那生意似乎轻笑了一下道:
  “我问他知道多少人在做你们在做的事情吗?”
  “他告诉我有不少人。”
  佛爷强忍身体之上痛楚,思考道:
  “前辈是想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那道声音并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道:
  “这人间的事情是管不完的,这件事情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无论是多么黑暗的事情都是这样,不会因为它黑暗就没有人做。”
  “这世间的事情哪怕是三教九流之中,也各自有着自己的鸡头凤首。”
  佛爷攒聚着自己的眉头,有些不知道眼前的前辈想要说什么。
  “我只问一遍,你想做这其中的鸡头吗?”
  那声音落下的时候,佛爷整个人都呆了呆,但是不过刹那之间他便开口道:
  “想!”
  摇晃的竹椅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
  “你现在受着伤,但是我给你一个机会。”
  “痞子张,这个人你有三天时间收服他,我不论死活。”
  “三天之后,如果你没有办到,那么你就退出这一行吧。”
  “好!”
  佛爷斩钉截铁地应了下来。
  橘黄色灯光在这一刻闪烁了一下,明亮的光辉黯淡下去的那一刻,竹椅之上的被遮掩的存在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满地的鲜血、破碎的尸体、还有翻到在房间之中的红木棺材,还有两个活人。
  佛爷在那人走后的刹那之间就翻倒在了地上,溅起大地之上的鲜血。
  老仆刚刚想要靠近他,却被佛爷制止了。
  “去找点水,我需要泡一个澡。”
  “需要我去弄一些药吗?”
  老仆看着佛爷身上的鲜血,有些心疼地问道。
  佛爷摇了摇头,道:“外伤药就好,使我重创的力量不是医药能够治愈的。”
  “另外找一件干净的衣服来,找些观音土铺在这里,将血迹掩盖。”
  老仆犹豫了一下,看着躺在血泊之中佛爷道:
  “那您?”
  “我没事,最起码现在死不了。”
  佛爷用尽双臂的力气支撑起来自己的身体,走出了血泊。
  说来也是奇怪,他的身上明明已经被鲜血泡透了,但是脚踩在地上却没有丝毫血迹。
  佛爷踉跄地坐在了一个板凳之上,仅仅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像是要了整个人的命。
  不过………好在活下来了。
  佛爷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像是在舒缓自己心情。
  他刚刚是真的险些死了。
  那诅咒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即便是没有彻底地杀死他,也相去不远了。
  佛爷摊开了双手,在他的双手掌心之上,有着一缕黑色的印记,像是无数丝线聚集而成。
  佛爷低头看了手掌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而他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
  “活下去,和站在顶峰活下去,终究是两个概念。”
  “但是即便是选一万次,我也会选择后者。”
  ………
  老仆很快拿来了新的衣物和洗澡的大桶,并且在其中注入了足够的开水,滚烫的蒸汽从其中蒸腾出来。
  但是佛爷却没有感受到这种滚烫,在他进入木桶的时候,那冒着蒸汽的水快速的冷却下来,随即化为了红色的气体蒸腾出来。
  木桶之中的水快速消失着,佛爷的声音响起了起来。
  “继续加热水,直到我说停下来再停下来。”
  老仆随即动了起来,一桶桶的热水倒入木桶之中,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乎一夜。
  老仆几乎要累倒在地,但是他还是坚持了下去。
  夜色像是逐渐被稀释了起来,天空从黑色变成深蓝,又从深蓝色变成了浅蓝色。
  直到东方的破晓,金色的刺眼阳光刺破了老槐树的缝隙,落在了老宅子的院落之中,佛爷才缓缓睁开眼睛,不过即便是此时他眼中也充满了血丝,就像是一个许久没有睡觉的男子。
  他翻身从木桶之中走了出来,拿起旁边的衣物穿好,身体晃动之间似乎已经比昨夜好了许多。
  老仆欣喜地道:
  “佛爷,您好了吗?”
  佛爷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好,只能说是勉强死不了。”
  “你先去休息吧,我需要思考一下怎么好好活着。”
  “是!”
  ………
  佛爷走上了楼上自己的房间之中,这里陈设简单而随意,只有一个书桌和一张不大的床。
  在桌案之上放着的是佛爷的行礼,他伸手打开了行李箱,拿出了一块石板。
  这是巫蛊传承。
  也是佛爷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他现在需要从上面找到压制诅咒的方法,然后想办法完成那位布置下来的力量。
  佛爷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整个石板,这石板上有着独特的诅咒,任何观看它的人都会享受到如同拿刀在脑子之中搅动的感觉。
  便是佛爷不能完全看完它,但是他现在想要做的并不是想要看完它,而只是找一种方法。
  “这里………古老的诅咒可以转化为力量,以无尽的痛苦为代价。”
  佛爷目光顿了顿,但是很快将这个方法记了下来。
  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直到下午,老仆从睡梦之中醒来,佛爷才从自己的房间之中走了下来。
  “佛爷你好了?”
  顶着一个大光头的佛爷,似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而他本人在这种颤抖之中似乎不断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但是老仆却从佛爷的身上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加强大的压迫感。
  佛爷声音颤抖着道:
  “也不能说是好了,只是………活着。”
  “我会去处理痞子张的事情,你现在在这里休息吧。”
  “另外多烧一些热水,我或许会用得到。”
  黄昏的光芒之下,身体颤抖的佛爷走出了老宅子,不过三两步就消失在了老仆的视野之中。
  ………
  痞子张是一个外号,就像是佛爷也是一个外号一样。
  大家出来混江湖,总是能不用本名就不用本名。
  佛爷做的是死人财,而痞子张则是销赃的渠道。
  正如之前说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之上,所有同样黑暗的人都会聚集在一起形成产业链条。
  这就像是异性相吸一样,是这个世界之上适用于大多数的法则。
  即便是超凡者的见不得光生意也是如此。
  佛爷做的生意也有着自己的产业链,这个产业链之上有着无数的人。
  佛爷对于这些人都很了解,痞子张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一个不要命的人,虽然他自嘲是痞子,但是只要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是所有人都畏惧的。
  所以即便是痞子张不是最强大的,他仍旧牢牢地把握着自己生意。
  朝阳村,是江阴之中的一个小村落,但是却是江阴黑市生意的重要一环。
  这里是吃死人财的。
  痞子张就在这里,他开了一家洗车店,一般时候都会安安稳稳地洗车,而必要的时候则是会拿起工具打开别人的脑袋。
  当然大多数情况之下,他不会开普通人的脑袋,因为即便他是疯子,他也笃信着和气生财的真理。
  阳光逐渐从西天滑落,夜幕笼罩了着这个村子,朝阳村有着自己的规矩,在晚上除了超凡者之外普通人不许出来。
  但是这时候村子之中并不冷清,相反,夜里的朝阳村真的热闹。
  痞子张的洗车店依旧开着,橘黄色的灯光从门面之中渗出,各种各样的“人”抬着棺材走到这家店铺之中。
  在光芒的照耀之下,一道道忙碌的影子在其中晃动着。
  这都是早早就谈好的生意,买卖双方只有痞子张本人在,而其余的人都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将东西运到这里。
  有着纸人,也有着活尸,甚至还有着各种精怪。
  于是朝阳村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怪谈,传说之中这里是一片古老的坟地,在夜幕降临之后,这里就会成为游魂的行走的地方。
  不过这其实也接近事实了。
  只不过多数人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黑市罢了。
  当然,佛爷自然是知道的。
  洗车店前,痞子张点着一根烟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佛爷,他打了一个哈哈道:
  “佛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是有大生意要光顾我吗?”
  不过随即痞子张的目光就凝了起来,他看着佛爷颤抖的身体,皱着眉道:
  “佛爷你似乎有点不对劲。”
  佛爷这时候,也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清冷之中似乎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这种目光痞子张很熟悉,他发疯之前时常会有这种目光。
  但是佛爷是什么情况?
  “今天我不是来光顾你生意的,我来是和你谈另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痞子张也已经意识到不对了,做这一行的,都有这么一个心理准备。
  佛爷的声音冰冷道:“跟我干,亦或者我弄死你,然后接手你的生意。”
  “佛爷,你是认真的?”
  “这算是哪门子的生意?”
  痞子张冷声道,他的生意已经彻底冰冷了下来。
  佛爷丝毫不让同样回道:
  “有大人物给我了一个买卖,如果你听话,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如果你不听话,那么你只能死。”
  “大人物?唬谁呢?”
  痞子张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撕碎了开来,他身体之中冲出无数的如同触手一般血肉,朝着佛爷冲了过去。
  此时他似乎化为了一个彻底的怪物。
  猩红的目光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
  而佛爷的眼睛之中也绽放出幽绿色的光芒,像是夜色之中狼的眼睛。
  那位说了死活不论!
  “既然你不想活,那么就死吧!”
  痞子张的洗车店门口,那一个个纸人、活尸与人皮在这一刻似乎彻底地炸裂了开来。
  幽深的夜色之下,朝阳村之中,隐约可以听到嘶吼声、惨叫声和似人非人的恐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