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沈清疏一愣,是说的高鸣彻吗?
  何氏问:是一门双探花那个高大人么?
  老刘氏点点头,他的长子小高大人去年也中了探花,一时成为京城美谈。
  沈佩璃一拍手,呀,我去年还看过小高大人骑马游街呢!
  原来高师兄家里是这种情形,父亲哥哥都是探花郎,自己却连秀才都不是。今天看他独来独往,不苟言笑的样子,平时压力肯定很大吧。
  沈清疏不由默然。
  吃过晚饭后,夜幕降临就该睡了,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沈清疏却还适应不了,对她来说,七八点还是太早了。
  可这时代也没有多少娱乐,沈清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去书房看书了。
  万万没想到,她也会有秉烛夜读的一天。
  世祖,您这么万能,怎么不连电一起发明了呢?
  在昏黄的烛光下,结合着原主密密麻麻的笔记,沈清疏连蒙带猜,倒也勉强看得懂意思。
  说起来,原主的字也写得不错,字迹娟秀,要不是沈清疏上辈子刚好也练过书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正看着书,支呀一声,她娘忽然推门进来了。
  沈清疏放下书,您怎么过来了?
  何氏端了一碗银耳莲子汤过来,轻放在她桌上,娘看你书房里还亮着灯,给你送点吃的来。
  沈清疏勉强喝了两口,放到一边,麻烦您了,我过一阵子再喝。
  何氏脸上犹犹豫豫的表情太过明显,沈清疏主动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何氏点点头,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慈爱地看着她,你身子刚好,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
  沈清疏随口道:孩儿睡不着,就起来坐坐。
  何氏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踌躇地道:疏儿,你现在年龄渐渐长了,其实不必这么用功的。
  这话?
  沈清疏心中一动,在面上显出几分纠结为难来,可是祖母她一直在督促我,过两年肯定会要我下场一试的。
  何氏也跟着露出了愁色,你祖母她,一心想要你振兴伯府,可这是泼天的祸事啊!唉,我们怕她受不了,一直瞒着她,可你是万不能下场的,到时也只好告诉她了。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沈清疏还是有点惊讶,相处了十来年,祖母竟真的还被蒙在鼓里。
  沈清疏故作茫然地道:那我这许多年的书,不是白读了吗?
  何氏心中一痛,握住了她的手,是娘的错,疏儿,都是娘对不起你,可是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沈清疏顺势问道:娘,你们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何氏不疑有他,慌忙解释 你爹那会儿已经病入膏肓,倘若你是个女孩,他病逝之后朝廷就会收回爵位。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保得住这偌大的家业。
  而你祖母,就你爹一个儿子,那时就要跟着他去了,听到你出生的消息才好起来。我们也是没办法。
  沈清疏暗暗点头,这基本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在一夫多妻且可以过继血亲的背景下,因为绝嗣而被夺爵的情况其实是非常罕见的。
  但偏偏诚意伯府的子嗣就是这么艰难,她爷爷只有两个弟弟,一个夭折,一个也只有一对儿女,没有孙子。
  第三代竟没有一个男丁!
  沈清疏怀疑沈家人y基因有问题,逼得她爹为了保住爵位出此下策。
  而一个小小的诚意伯而已,上面还有那么多公候呢,也没人来特意查验,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沈清疏理清了思绪,反握住她娘的手,安慰道:娘,您不用自责,我不怪您的。
  何氏只当她言不由衷,仍是十分歉疚,苦了你了,好好的女儿家,却要做男子打扮,日日读书辛苦不说,还一辈子都没法嫁人生子。
  沈清疏哭笑不得,娘,我不觉得苦,读书挺好的,真要让我嫁人生子我才受不了呢。
  沈清疏不知道原主怎么想的,反正她是挺庆幸的。
  虽然有穿越者改变历史,女子社会地位提高了一些,但这毕竟还是男权社会。她一个后世人,真要让她嫁人,与人共侍一夫,整日在后宅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那她还不如做男子。
  不就是做单身狗嘛!挺好的!
  恋爱又不是刚需。
  她穿越过来,用了原主的身体,可以说原主对她有活命之恩。那她就得保护好原主的家人,让她们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而且,原主那么拼命的学习,应该也是想参加科举尽展所学的吧。现在她穿过来,用精神力混淆搜检人的感知,是可以做到这件事情的。
  想到这里,沈清疏叮嘱道:娘,我怕祖母接受不了,这件事既然祖母不知道,那您就别告诉她了,科考的事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何氏狐疑,什么办法?
  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清疏对她笑笑,却不继续说下去了,转而催促她,时候也不早了,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何氏只好无奈起身,好吧,疏儿,你也不要看得太晚。
  次日,沈清疏又是早早起来,这次却只有她一人用餐,她这才泪目地发现,原来府里只有她一个人起得早,而昨日是她复学的第一天,特例罢了。
  至此,沈清疏就开始了自己在大燕的求学日常,每日早出晚归,在伯府和私塾之间往来。
  她毕竟是个成年人,对郑先生又没有什么畏惧心理,每每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厚着脸皮去询问郑先生,一点都不胆怯。
  一段时间下来,她进步飞快,带得学堂里人人自危,都更努力了三分。
  这里的科举考试体系和后世很像,过县试、府试、院试后称秀才,过乡试称举人,过会试称贡士,过殿试称进士。
  在考试内容上,秀才阶段注重帖经和墨义,类似于后世的诗词填空、文言文翻译和简答题,举人进士阶段侧重论、策,也就是写作文。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之外,律法、数算、历史地理竟也在院试以后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这当然是穿越者造成的。
  另外,燕世祖这厮抄袭了众多后世诗词之后,也许是心存愧疚,顺势把诗赋也加入了考试内容里,让沈清疏恨得牙痒痒。
  众所周知,穿越者最不擅长写诗,好在诗赋占总分的比重还比较低。
  所以教经义之余,郑先生也会教他们一些基础数算和诗赋杂文,偶尔还会指点一下他们的书法。
  每次写诗,沈清疏就先在心里骂世祖一番,然后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半天,终于写出一首惨不忍睹的诗来,让郑先生连连摇头不说,还要被几位同窗调侃。
  到了数算,情况就完全反过来,沈清疏完全是一枝独秀,就连郑衡都比不上她。
  要知道,她上辈子可是军事学院毕业的专业技术人才,学习太累了才会做两道高数题放松放松,赢这群小学生,那真是一点自豪感都没有。
  5、第5章
  还值得一提的是,学堂竟然实行的是周末双休制,让沈清疏很是惊讶,后来她知道,这是那位世祖花了大力气强制推行的,就连朝堂上也是一样,据说他最恨无偿加班,各行各业被官府抓到都会重罚。
  沈清疏猜测,他上辈子可能是一只社畜,也许就是过劳死的。
  世祖在位几十年,双休已成惯例,新皇上位后也没有改变,毕竟皇帝也是可以双休的嘛!
  这天就到了周五下午,沈清疏在位置上坐立不安,总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她本来以为这是假期综合症犯了,但下学回家以后,她还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哪哪儿都不舒服。
  但要她细说哪里难受吧,她又说不出来,就是静不下来,烦!
  她吃过晚饭,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了一阵儿,忽然觉得这和alpha易感期的表现有一点类似,但没那么严重。
  成年分化之后,alpha和omega每隔一段时间不定期地都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这期间,他们会渴望自己的伴侣,需要同对方长时间待在一起,感受到伴侣的安抚才行。
  不然的话,他们的情绪就会随机地往极端方向发展,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a却不会有这种情况,beta脖颈后也没有腺体,所以通常研究认为这是由alpha和omega独特的腺体所导致的。
  可是她穿越以后换了身体,这具身体还没成年,也根本没有腺体啊,怎么还是有易感期呢?
  上辈子只有她的精神力跟着过来了,难道说学界的结论是错误的,易感期其实是因为精神力导致的?
  a也有精神力要怎么解释?
  沈清疏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头痛,愈发心浮气躁。
  在后世,国家早就开发出了抑制剂,可以消解这种状态,没有伴侣的alpha直接去领就是了。
  那问题来了,她现在要去哪里领抑制剂?!
  在这个世界,她根本也找不到一个omega伴侣。
  没有其他办法,沈清疏只能靠自己忍耐了。
  好在和她原本的易感期相比,现在的程度非常微弱,她没有不受控制的迹象,顶多就是学习效率太低了点。
  但她有点担心,随着身体成长和精神力壮大,症状会随之越来越严重。
  吓得她都不敢再修炼精神力了,她可不想变成别人眼中的精神病人!
  想着这些,沈清疏很晚才沉沉睡去,次日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
  今日她的情绪似乎往懒怠方面发展了,不想起床、不想说话、不想看书、也不想吃饭。
  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只想往地上那么一躺,躺成一具活尸。
  这种发展还算好的,也不会影响其他人,刚好是休息日,她尽量窝在自己房间里,也没有谁发现她的异常。
  周末她一觉醒来,情绪却向着多疑恐惧方向转变了。就像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总是觉得处处都有危险、人人都想害她,一惊一乍的。
  呆在房子里会想房子会不会倒塌,出了门又担心有东西从天而降。门槛可能会绊倒她、纸张可能会划伤她、饭菜可能会毒死她。
  至于人,那就更别说了,试图靠近她的都有阴谋。
  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沈清疏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但这些在心里不断闪烁的念头,还是让她这一天过得格外的艰难。
  尤其吃饭的时候,就是在一口一口地吞刀子啊!
  艰难地熬过了这一天,沈清疏祈祷着明天的情绪不要太奇奇怪怪,心力憔悴地睡着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周一,沈清疏的情绪不仅没有发生变化,还变本加厉了。
  这可怎么办?
  这世界这么危险,她还去上什么学?
  用理智思考,她也不该去学堂,谁知道在外面一天会发生些什么事。
  可是,要请假就得装病,装病就得面对三个关心她的女人和看病的大夫。
  啊!
  权衡之后,沈清疏还是决定出门面对危险的世界。因为她不想喝药,那黑乎乎的一碗,想想她都要吓死了!
  早上出门,五月的天气很是清爽明媚,沈清疏却穿得很严实,这样她才会有安全感。
  今日她们绕了一条人少些的远路,但走在陌生的人流中,沈清疏还是紧张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只能不断地跟自己做心理斗争,加快脚步。
  等好不容易到了私塾,沈清疏背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一半是吓得,一半是热得。
  她今天来的早,学堂里只有高鸣彻一个人在。
  高鸣彻像往常一样只对她点一点头,并不搭话,让之前觉得他有点冷淡的沈清疏分外舒服。
  高师兄真是善解人意。
  沈清疏在位置上跪坐下来,学堂是较为安全的环境,她沸腾了一路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一些,也拿出书温习功课。
  这种时候书对她来说就是良药,当她沉浸其中时,能暂时忘记外界的事情,不想那么多,就没那么害怕。
  可惜,她的同窗不全都是高鸣彻这种性格,孟柏舟到了之后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思忖了一下,发现是沈清疏太安静了,她今天都没跟他们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往日他们都会很有同窗爱地聊几句的。
  难怪他觉得不得劲。
  孟柏舟转过身来,一只手撑在沈清疏的桌案上,一只在她眼前挥了挥,哎,清疏,你怎么了,今天都不理会我们,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
  其余人听到也关切地看了过来。
  沈清疏的状态被打断不说,还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动手。她一下有些受惊,身子忍不住微向后仰了仰。
  她努力控制住情绪,保持理智,有些歉意地笑道:我没事儿,只是今日看得太入迷了些,没注意到你们。
  你骗谁呢?孟柏舟凑近看了一眼书的内容,瘪了瘪嘴,《春秋》你也能看入迷,不都能背下来了吗?到底怎么了?
  沈清疏无言以对,她只是想专注一件事,内容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只好改口道:是有点烦心事,心情不好。
  我就说,出什么事儿了?孟柏舟身体又往这边倾了些。
  沈清疏闭了闭眼,勉力维持着平静,是家里的事儿,柏舟,我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
  她根本不想聊天,只希望他赶紧把身体转回去。
  孟柏舟却不罢休,追问道:你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帮忙啊。
  沈清疏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不理这话。
  我
  孟柏舟还要再劝,旁边的夏薄归却拉了他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孟柏舟犹豫一会儿,还是没再追问,听话地转回身去了。
  沈清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整日,除了被郑先生考较以外,沈清疏就好像长在了席子上一样,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位置。
  经过了早上那一遭,同窗们也都识趣地没有搭话。
  就连午饭,沈清疏都没有吃,没有老刘氏她们监督着,饿一顿对她来说要划算舒服多了。
  对抗各种妄想出来的伤害,让她精疲力竭,但好歹这一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这要是换她上辈子的强度,没有抑制剂,她现在可能已经打伤好多想伤害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