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今日沈清疏作为弟弟,却比赵易简这个丈夫都还要担心焦急,倘若换做是她在里面,她会怎样呢?
  不过真要是那样,林修平肯定是同样的担心。
  好在,林修平估计永远都碰不到这种场面。不用经历生产的危险,也就永远不能做母亲,林薇止一时情绪复杂,不知该喜该怨。
  她把头往沈清疏那边挪了挪,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她有规律的呼吸声,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翌日上午,沈佩璃就醒过来了,孙太医把脉之后,开了药方,嘱咐她要好好静养几个月。
  她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孩子的事,大家一致决定瞒着她,都道只生了一个,没有第二个。
  沈佩璃似乎是信了,她那时精神恍惚,记不得了也说不定。可沈清疏觉得,她应该也是有感觉到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所以故意自己骗自己,配合地相信其他人告诉她的说法。
  那个不幸的胎儿,很快秘密下葬,未曾在世间留下他的一点痕迹。随着时间流逝,其他人也会渐渐忘记他。
  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沈佩璃毕竟嫁到了昆阳伯府,沈家人不好多待,看过沈佩璃,吃过午饭,除了何氏留下来多看顾两天,其余几人就都告辞了。
  活着的孩子取名赵闻俭,本来添丁的喜事,要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办洗三礼的,以槐条、艾枝水洗之,去除前世的的影响,保佑他今生平安喜乐。
  可赵府现在,实在是没心思办这些,那边在下葬,这边办洗三,怎么想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对外宣称的是新生儿先天不足,身体虚弱,所以不便操办。
  从赵府回来的没几天,沈清疏在书房看书时,忽然一种熟悉的烦躁感油然而生,预兆来了。
  她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她在赵府所用的精神力量虽然不多,但精细度要求很高,十分耗神。她之前就预料会导致易感期,不过总还是存着一分侥幸心理。
  她把负鞍喊进来,吩咐道:明日我要闭关读书,不要让人打搅我。
  少爷,少夫人也一样么?负鞍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家少爷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了个闭关读书的怪毛病,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整日缩在书房里不见外人,连饭食都是送到门口她自己取。
  一开始老刘氏她们还很担心,会过来探看,后来见她只是闭门写文章,几次三番,也就不再打扰了。
  林薇止应该不会那么没眼色吧,沈清疏想了一下还是说:一样,你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少爷。负鞍应了一声退出去。
  沈清疏揉着太阳穴,书也看不进去了,乡试在即,她又要多耽搁几天。只希望这次的情绪不要太难熬。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白日一片亮堂炫目,热气蒸腾,夜晚降临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用过晚膳,湛蓝的天幕还蔓延着大片大片橙红相间的火烧云,把半边天镀得似锦如缎。
  林薇止早早沐浴之后,侧卧在院中的美人榻上纳凉看书,晚风阵阵,伴着驱蚊的艾草熏出的清香,十分悠闲舒适。
  只有一张榻,沈清疏左右一看,搬了张凳子坐到旁边。林薇止有些纳罕,坐起身来问:有什么事吗?
  往常这个时候,沈清疏都会回书房里看书。
  我这几日要闭关读书,提前跟你说一声。沈清疏忍着烦躁,语气尽量平和。
  林薇止蹙了下眉,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说的,自她嫁过来,她感觉沈清疏天天都在闭关读书,嗯,然后呢?
  然后?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来打扰我。沈清疏提醒道。
  林薇止有些好笑,夫君,请问我什么时候打扰你了?
  她都没怎么去过沈清疏书房。
  沈清疏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有,就前几天那次还是因为她不应声。好像又有点自作多情了,不过她就是下意识觉得要说一声,她摸摸鼻子讪说:我就是提醒一下。
  林薇止哼了一声不理她,继续看书了。
  过得一阵儿,沈清疏还傻坐在那里,她瞥过去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沈清疏也不知道自己坐这儿干嘛,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想动,难道是犯懒了?
  这下她有些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终于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担心姐姐生产以后情绪不好,你能帮我多去探望一下吗?她害怕沈佩璃患上产后抑郁症,但她作为外男,终究是不好多去。
  林薇止作为弟媳,这是应有之义,她应下来,好,我会多去走动,开导姐姐的,你放心。
  沈清疏拱手,多谢了。
  林薇止偏头看她,冷淡地笑了一下,说了不必这么客气。
  话题终结,空气又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不绝于耳的夏日虫鸣之声,如此场景,气氛却并不怎么温馨,因为林薇止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可以走了。
  沈清疏僵坐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又不是林薇止一个人的院子,凭什么她不能呆在这里。
  对啊,她一下理直气壮起来,我再坐一会儿,天气挺好的。
  林薇止意味不明地凝视她几秒,似乎弯唇笑了下,她收回视线接着看书,也没有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初中时候嫂嫂生孩子,剖腹产以后按肚子那个痛啊,真的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至今都还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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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第29章
  沈清疏就这么坐着看天边风景, 竟也不觉得无聊。
  天色暗下来后,林薇止就不再看书,以免伤眼。
  晚风习习, 送着院中栀子若有似无的清香,四下安宁静谧,她忽然觉得有些困乏, 懒懒地也不想动,阖着眼, 不知不觉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夜幕像是渔夫撒开的网一样蔓延开来, 气温渐渐降下, 候在旁边驱蚊摇扇的笙寒怕她着凉, 小声地唤她,姑娘,夜深了,进屋里睡吧。
  她轻轻地摇林薇止的手臂,却被她无意识地侧身躲开, 她偏头枕着细瘦的手臂,毫无醒过来的意思。
  笙寒便偏头去看沈清疏,对她颔首示意了一下。
  什么意思?让她来叫醒吗?沈清疏轻轻挠了下脸, 觉得也是, 就笙寒这个力度,喊得醒才怪了。
  她起身过去,弯下腰使劲推了两下林薇止的肩膀, 醒醒, 回去睡了。
  笙寒愣住,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姑爷可以把人抱进去, 两人明显没有一点默契。
  林薇止被她吵醒,眼神朦胧地看她几秒,才清醒过来,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无意识喃喃一句,怎么又睡着了?
  都怪今晚的风太温柔。
  走吧,进屋里去,她也没太在意谁唤醒的她,自然地对沈清疏点下头,搭着笙寒的手起身走了。
  擦身而过时,一缕清浅的香气浮过沈清疏鼻尖,像是春日微雨后还挂着水滴的树梢头,干净清新的,湿漉漉的,带了一点植物的涩味,混杂着,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机勃勃在。
  她有些贪恋,掌心不自觉地虚握了下,似是想要抓住这缕空气,可细去闻,却又没有了,叫她疑心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怎么,有点难以言喻的空落落感,她莫名地呆了一阵,直到屋里亮起了烛光,才迟钝地往回走。
  晚上歇了灯,两人躺在床上。沈清疏本来以为她会睡不着,可实际上,她心无杂念,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睡梦之中,她梦见前方有一团东西发着光,格外地吸引着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但就像是小时候最喜欢、最想得到的玩具一样。她努力地往前跑,终于追到那东西,心满意足地拥在怀里,沉沉睡去。
  昼夜的辰光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公平,晨光破晓,钟声乍响时,整座京师都开始慢慢苏醒。
  诚意伯府当然也不例外。
  林薇止这一觉睡得特别累,梦里都是潮湿的热气裹挟着她,她倦怠地睁开眼,迷糊地想天气已经这么热了么,下意识想要抬手擦额上的汗水。
  稍微一动,才发现她被禁锢得动不得,有一双手揽在她胸前,炙热的热源贴着她后背,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林薇止一下就清醒了。
  谁?
  还能有谁,她艰难地转身去看,沈清疏清俊的脸放大在她视线里,她阖着眼,睡得正香。
  怪不得那么热,林薇止凝视着她呆了一阵,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惊怕气愤的情绪,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是谁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忽然很想知道她一会儿是什么表情,林薇止屈起指节,在沈清疏脑门上敲了几下,快醒醒。
  指节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并不痛,却足以使人醒过来。沈清疏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睫毛翕动几下,睁开了眼睛。
  她眼里还带了几分迷蒙的雾气,缭绕着好似江南的烟雨,夏日的阳光缱绻地落在她眼里,照亮了她琥珀色的瞳孔。
  她似还未清醒,略显怔愣地凝视着林薇止,眼神清澈柔软,似乎有万般言语在里头。
  林微止看见她眼里自己的倒影,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闭了闭眼,请你松开手,解释一下。
  什么?沈清疏还在状况外,她收回手揉了下眼睛,视线清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林薇止距离似乎太近了,就像是抱在一起一样。
  等等,抱在一起?
  什么?!
  她吓得唰地一下翻身坐起来,往后缩了好几步,把距离拉远了一些,下意识地捂着襟口,指着林薇止,嘴唇颤动,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下半句话。
  林薇止好笑地瞥她一眼,也不恼,好整以暇地坐起身,以指做梳自顾自地将长发归拢好。
  见她这样,沈清疏冷静了一点,转眼四下一打量,才发现情况不对,似乎、好像、大概并不是林薇止越界,而是她自己眼巴巴凑到别人身边去了。
  沈清疏一下子懵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好似打翻了调色盘,颜色变幻不定,林薇止坐在床沿,这才清冷冷开口,解释一下吧。
  沈清疏立时僵住,欲哭无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睡姿一向老实,怎么会这样呢,她也想要个解释啊!
  想到刚刚还差点冤枉林薇止,她只觉没脸见人,尴尬得想当场去世。
  林薇止还在看着她,等她的答案,沈清疏不敢看她,苦着脸,硬着头皮道:我、我要是说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你信不信?
  林薇止挑了下眉,你说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怎么回事,实在是冒犯了。沈清疏跪坐着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般低下头,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跟,真的对不起,不然以后我还是睡榻吧。
  只是语气中似乎还有点委屈。
  林薇止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她看着沈清疏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开心。
  她手负在身后,咬着下唇忍着笑,弯腰偏头去看她的表情,直到沈清疏羞恼地侧过脸,才凑至她耳边,好似情人耳语一般,很轻的笑,夫君,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她姿态亲密,说话的吐息都打在了沈清疏耳廓上,有些痒痒的。但此刻沈清疏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这句话好似炸弹一般落在她耳中,让她整张脸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连脖子都跟着红透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同床那天晚上她也这么跟林薇止说过,谁知最后竟是她先越界。
  难道真是一报还一报。
  林薇止说完,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也见好就收,没再难为她,起身径直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
  沈清疏捂了捂脸,用手背给脸颊降温,呆坐着不知该怎么好。
  屏风后传来林薇止换衣服的窸窣声,她听着又有些脸红。
  对了,夏衫轻薄,她们这样抱在一起,不知林薇止有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不过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应该没有吧。
  少顷,林薇止换了衣裳出来,她今日少见的穿了身淡紫色薄裙,裙上点缀着一穗穗细小的银色花瓣,垂坠下来,映衬着少女娇柔的脸庞,像是春日里盛开的大片紫藤萝花。
  林薇止坐到梳妆镜前,见沈清疏还傻傻坐在床上,目光追随着她,失神地望着这边,眼中却空茫没有焦点。
  她心里软了一下,无奈地起身坐至床沿,柔声道:好啦,快起来,一会儿该用早膳了。
  沈清疏轻声嗯了一声,却避开了她的眼睛,不敢跟她对视。
  假若说她之前纯粹是被两人抱在一起的事情给吓到了,此刻冷静下来,却似乎含了点别的因素。少女柔软馨香的身体像是沾了雨水的花骨朵,她采撷在手里,便也留下了满手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