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贺彰的耳根慢慢地红了,还极力控制着表情,:
  顾长霁说:所以,我就突然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贺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就是,顾长霁也真诚地回望着他,我觉得我可能已经
  贺彰:我也是
  把你当成兄弟了。
  贺彰:
  贺彰眼里的光一下暗了下去,连脊背都重新挺直了。顾长霁突然感受到了他的失望,但不明白这个称呼怎么就不能如他的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看见贺彰做了个深呼吸。
  你真会气人啊。贺彰说。
  顾长霁满脸问号,他这么一番真情表白,究竟哪里气到他了?
  反倒是他一番真心被拒之门外,顾长霁气不打一处来,肚子里翻江倒海:你也不赖!
  两人这么互相瞪了会儿,贺彰问道:兄弟?
  不当了,不当兄弟了行吗?我贴不起你这种冷屁股!
  顾长霁觉得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他原本以为,贺彰那么着急地找他,是因为已经真心接纳了他这个朋友。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触动,现在就攀兄道弟的,有点拿热恋凑冷屁股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贺彰说。
  你是不是觉得要是我不过来,就不会遇上这种麻烦了。顾长霁意有点不好受,那种眩晕感又卷土重来,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这种事无法预料,贺彰起身,桌子上是温好的汤,你继续休息吧,我去给妈回一个电话报平安。
  我自己来说吧。妈你妈妈还好吗?她朋友呢?
  贺彰:他们没事。
  顾长霁彻底放了心:那就好。
  贺彰走到门前,拉下了门把手。顾长霁又叫住他:哎,壮壮。
  贺彰:
  今天谢谢你啊。
  不客气,贺彰回过头,摆出礼貌的笑容,这是我作为朋友的本分。
  昏暗的走廊里,有护士拿着吊瓶和轮椅,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
  贺彰走到吸烟区,呼出了一口长长的烟雾,然后叹了口气。
  他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的东西,在今天晚上,被他亲手揭破了。
  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为了这段朦胧的情感而焦躁。但现在他居然觉得,还不如就浑浑噩噩下去。
  为什么要意识到呢。
  他明明很清楚,他和顾长霁之间,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顾长霁喜欢的是女人,和他结婚完全是权宜之计,即使他们的关系早就没了硝烟,也只能在顾长霁心里做到兄弟为止。
  等合约到期,他们就彻底分道扬镳,重新回到原本的平行线。
  或许顾长霁还想继续和他当朋友,但他无法做到绝对坦诚。
  他不想也不屑让自己陷入爱而不得的痛苦。
  我们约法三章,任何一个人有违背的话,就马上解除关系。第一,绝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第二,隐婚期间可以自由发展恋爱,但不能被人发现异样。
  第三呢?
  嗯第三啊,不能对合作对象产生不该有的感情,能做到吧?
  你不需要有这种无聊的担心。
  贺彰苦笑一声。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顾长霁说过的话,居然真的灵验了。
  那之后顾长霁又睡了很久,久到他都觉得自己就要这么一睡不醒了,身体才慢慢地有了落地的实感。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知到有双手在轻柔地触摸他。小心翼翼的,仿佛他是件易碎品。
  他以为是吴英秀,但等他睁眼时,只有贺彰还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睛,似乎是在看书。
  我还以为我妈来了,顾长霁说,总觉得有人在摸我的头。
  你睡傻了吧,贺彰头也没抬,把东西吃了,省得你又开始犯胃病。
  顾长霁皱起脸:我还不饿。
  等饿了再吃就晚了,贺彰的语气明显开始不耐烦,我不想当你的老妈子,自己吃。
  顾长霁:
  什么嘛,这么恶劣的态度,简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好歹也算个病患好吗?
  顾长霁端起粥,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这粥是你煮的吧?
  贺彰翻页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嘴硬道:不是我。
  顾长霁哼哼了一声,没跟他争。
  这么难喝的粥,也只有贺彰才煮得出来了。
  第33章
  37
  贺彰嘴上不饶人, 实际上在顾长霁身边坐了一天。
  手机看不得,一看就头晕,顾长霁闲得发慌, 他和这个闷葫芦没什么话可讲,苦闷极了。
  他怨兮兮道:劳驾,给我弹个曲子呗。
  没琴。贺彰说。
  那就唱首歌呗。
  贺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一副精致的口琴。
  这不是有吗?顾长霁撇撇嘴。
  贺彰:你想听什么?
  能点歌?还是算了吧,你想吹什么就吹什么呗。
  贺彰就拿起口琴, 放在唇边,吹起了一段悠缓的旋律。
  那节奏十分随和,像一阵风, 无端地拂过两人,再静静轻轻悄悄消散。
  为什么呢?
  顾长霁看向披散着头发的贺彰。
  不同于之前在小花园里、音乐厅中的演奏,此时的贺彰,更普通些, 像一位在情人窗前倾诉思慕的少年。
  弦弦掩抑声声思,也不过如此了。
  他甚至能听出里面那种微妙的,想被触碰又怯于触碰的情绪。
  等一曲结束, 顾长霁问:
  你这是吹给我听的吗?
  贺彰垂了会儿眼, 才抬头说:这里除了你, 还有第二个听众吗?
  顾长霁:也是哈。
  他忽然拘束起来,竟想不起从前是如何相处的, 心头莫名紧张。
  他的情绪似乎也随着那支曲子一起,软化了,融进绵绵的河水里。
  对这份温柔,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
  贺彰刚想说话,门就被敲响了。
  吴英秀不等人来应门, 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吴英秀揪心了一整天,从看到了报道开始,就推掉了所有的行程,马不停蹄地飞了十几个小时过来。还没看到儿子,倒是自己先急得上了火。
  即使顾长霁已经跟她报了平安,她还是心疼得要命。
  她儿子从小到大哪受过一点委屈?娇生惯养的,居然碰上了这种要命的事。
  等她真正看见了顾长霁,这小子还有说有笑,又刷地窜出一股子怨气来,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听说你还到处乱跑?都那个时候了,你不第一时间去找警察?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
  顾长霁:我那不是去找贺彰吗?再说了,贺彰才是到处乱跑呢
  贺彰:你识好歹吗,我那也是因为去找你。
  哎呦,顾长霁忽然来劲了,我发现你还挺担心我的?
  我
  他想说我当然担心你,又明白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只能别过了头,一副不想跟他多说话的样子。
  吴英秀只在这里待了半个傍晚,说自己有个大合同要签,碰巧贺伊人也有事儿要处理,就蹭了她的飞机,马不停蹄回去了。
  中度脑震荡的顾长霁被托付给了贺彰。他在众人眼里变成了一个瓷娃娃,就连他起身去上个厕所,贺彰也要跟着。
  顾长霁开始觉得有点烦了。
  这两天里他最明显的症状也就是还容易头晕反胃,耳鸣,吃了东西没多久就会有点想吐。
  倒还真不至于没有自理能力。
  这种烦躁感在和刘曦视频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突然一阵干呕,贺彰就一脸紧张地帮他顺背,结果刘曦这小子居然傻愣愣地说:你们发展得还挺快?这么快就有了?
  贺彰:
  顾长霁:
  这倒是变相地提醒了他们的关系。
  贺彰瞄了顾长霁一眼。换做是平时,这会儿顾长霁已经开始和刘曦调侃了,至少会笑着骂一句傻逼。
  但现在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顾长霁瞄了贺彰一眼,他居然发现这座大冰山的耳朵有点红。
  红什么?
  大冰山听到这种玩笑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这么纯情?
  他也乱七八糟地开始有点臊,嘴巴干干的,都不知道讲点什么。
  刘曦察觉到氛围不对,马上说有队友在王者峡谷等他集合,遁了。
  电话一挂断,空气也变得焦灼起来。
  好像只要重新变成他们两个人相处,气氛就很诡异。
  我说那个顾长霁找了个合适的话题,你之前听我妈说了吧?
  什么?
  贺彰没太听清楚他讲了什么,他脑子里的画面还没有完全散去,烧得他嗓子眼难受。
  下个月是子歆的成人礼了,看我妈的意思,肯定要大办一场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心累,叹道:到时候你能躲就躲起来吧。
  贺彰宛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忽然冷静了。他又有点不甘心:我见不得人吗?还得躲起来?
  不是啊,你不知道我妈那群朋友有多吓人
  贺彰反正觉得很不高兴,不是气顾长霁,而是气自己。
  这种无名火是可以恶性循环的,他觉得自己有够不讲道理。
  他又想起吴圆,一直犹豫该怎么和顾长霁提起,现在干脆说了出来。有件事妈有没有给你说?
  什么事?顾长霁傻了吧唧的,哪个妈?
  吴圆之前也来了维也纳。
  哦我知道啊,顾长霁嗤了一声,他不是还发朋友圈了嘛。
  贺彰又不舒服了,他嘲讽道:怎么,你们最近关系不错?妈想等你出院和他一起吃个饭,是不是很高兴?
  等等顾长霁没想到是这个发展,吃什么饭?他还和你妈变成好朋友了?
  贺彰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他正在努力压制着心里汹涌的不愉快,怕显露在表情上,于是只冷淡地嗯了一声,拿起蔫了半瓶花的花瓶出了门。
  顾长霁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里还在来来回回地思考吴圆的事。
  都和贺伊人一块儿来听音乐会了,这算什么?明明连他这个正牌女婿算是女婿吧,连他都没喊,却和儿子的前男友一块儿来?
  但转念一想,顾长霁又觉得自己的脑子是被炸坏了。贺伊人应该是不清楚这俩人关系的。
  那么就是贺彰的问题了。他到底是想怎么样,是还和吴圆闹着意见呢,还是打算重归于好呢。嘴上说着自己不会再给吴圆机会,那边又暗度陈仓,现在都带着前任来找现任吃饭了!
  他倒是不反对谁和前任重修旧好,但贺彰这眼光是从贺伊人那儿遗传的吧,也太差了。
  或许应该把离婚的事提上日程。
  他觉得耳朵里不安分地鸣叫了起来,连带着一阵头晕眼花,紧接着胃里也翻搅起来,这回是真的有点想吐了。
  恶劣的爆炸事件发生以来,整个城市前所未有地紧张。直到策划这场爆炸的凶手被捉捕归案,才让居民们惴惴不安的心脏暂时落回了肚子里。
  瓷娃娃顾长霁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这会儿能出院了,恨不得敲着锣鼓扭秧歌庆祝。
  贺彰给他拿了平时的衣服过来,他伸了伸懒腰,觉得躺久了腰酸,喊住了贺彰:劳驾,帮我捶捶背行吗?
  见他没反应,顾少爷又说了一遍:上了飞机要坐那么久,睡也睡不舒服,睡不舒服我就心情不好,我妈也不把私人飞机留给我
  贺彰:
  从昨晚开始,两个人各怀心事,但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吴圆。虽然顾长霁是觉得自己该提一提的,但话到了嘴边,他又不想讲了。
  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吧。他这么想。
  贺彰别别扭扭的,手都搭在他肩膀上了,嘴上还非要问一句:你就不能找别人帮你?
  他的手心很热,掌心里似乎藏了一颗心脏,能感受到那种血液的跳动。
  顾长霁:行行好吧,那个护工的胳膊看起来快比我大腿粗了,我怕我腰被她捶断。
  贺彰的手指好看,骨节分明,也很有力度。顾长霁还挺享受的,不时指点一下下一步该按哪儿,嘱咐着哪儿重一点哪儿轻一点。贺彰啪地一声拍在他背上,害他噎了口气:你想谋害亲夫?
  贺彰撇过头,喉头动了动:行了,换上衣服,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来接他出院的是贺彰现在共事的小提琴手。
  这小伙是个华裔,和贺彰当年是同级的同学。他把两口子送到了机场,也不着急走,一个劲儿地在顾长霁面前夸贺彰。顾长霁这会儿才想起来贺彰这次的演出泡汤了,也不知道之后怎么补救。
  像这种大型剧院,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有演出,这回闹这么一下,只怕是后面的几场演出都做了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