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大师兄和那个风小师妹,每天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他们以为别人不知道,但我、我都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他们!拉手了!”
  虞兮枝:“……”
  听前半段的时候,她还提心吊胆,尤其是“看到了”那里,她更是屏息凝神,生怕易醉看到了什么不该看不敢想的事情。
  结果到头来,不过是拉手!
  拉手而已!有什么好唧唧歪歪大惊小怪的!
  这个易醉!是不是未免太没见过世而了!
  她和谢君知都拉过好几次手呢!
  ……不是,等等。
  虞兮枝一顿,刚才还因为她发散思维引开注意力而稍缓的心跳又猛地一颤。
  拉手原来……难道……竟然……
  是这么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事情吗?
  方才易醉那条传讯符的声音嚷嚷得响亮,谢君知毫无疑问也听见了。
  虞兮枝有些想要偷偷地看一眼谢君知,却怕被对方抓住自己莫名有些心虚的眼神,进而发现自己此刻不太对劲的心跳和状态,于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只当无事发生。
  而那些从剑舟上滑落的剑痕中,也终于有几条到了千崖大阵之前,然后默默停下。
  黄梨茫然地推了推而前虚空,掐了个诀:“我怎么进不去了?你们呢?”
  “但凡我能进去,我还会在你旁边停着?”易醉边说边皱眉:“几个意思?千崖峰不要我们了吗?”
  程洛岑则是用手掌贴在阵法外沿,仔细感受片刻:“应当还是之前的大阵,但又有了一些调整,似是坚固了许多。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这种调整?”
  几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虞兮枝之前千里而归,虽然后来也传讯说了一切无碍,但那段绕口令一样的话,易醉早就给几个人都复述了一遍,大家掰开揉碎地通读了好几遍以后,终于算是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小师叔和二师姐前后都有点事,虽然没有大碍,但确实出过事。
  如此想来,再看向而前莫名加固的千崖大阵,大家的神色便都有些凝重了起来。
  易醉沉默片刻,却又重新扬起了笑容:“我们回来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其他几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他们回来了,千崖峰便理应由他们所有人来相守。
  “是啊,我们回来了。”程洛岑心绪起伏,有些感慨道,竟然平生第一次在归来某处时,真真切切产生了仿佛回家的感觉。
  也是第一次有了想要守护和保护某个地方的心情。
  尤其与黄梨对视一眼后,程洛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这样同伴之间心意相通的感觉,让程洛岑心绪万千,还有些激荡难平,甚至想要摸剑。
  这厢他还在心潮滂湃,却见身侧易醉已经一手贴在大阵结界上,另一只手举起,像是敲门一样砰砰地拍在了虚空中。
  空气中有了肉眼可见的涟漪,易醉拍得力气极大,甚至发出了些闷响,程洛岑和黄梨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这阵法下一刻就要攻击他。
  不等程洛岑上前一步将他拉开,易醉已经拉开嗓门喊出了声:“开门呀!小师叔二师姐开门呀!我知道你们在家――!”
  程洛岑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
  第134章 拉手手好啊,拉手手妙啊。
  千崖大阵被易醉拍出震耳欲聋的动静时,  虞兮枝委实吓了一跳。
  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是易醉搞出来的,毕竟正常人谁能做出来拍大阵如拍门这种效果,更何况,  易醉可是一脚被结界大阵吸进去过的人,理论上来说,  见到未知阵法,应当有多远,  跑多远。
  所以她第一反应是: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难道因为她身上背负着满山剑意,所以她的心跳便也能穿遍满山,  让这大阵也感受到她的情绪吗?
  不然为何这砰砰咚咚的声音,  和她的心跳竟然如此一致?
  不是,太离谱了,这未免也太响了吧!
  她辛辛苦苦欲盖弥彰遮遮掩掩了这么半天,  结果在这里被卖了吗?!
  心态要崩了!
  虞兮枝很慌,慌到更加不敢去看谢君知,  甚至考虑了片刻,如果现在立刻拔腿就跑的话,  是否还来得及掩饰一二。
  ……如果他问的话,  说是肚子饿了的声音,  谢君知会相信吗?
  刹那间,虞兮枝心底有惊涛拍岸,越是惊慌,心跳自然越盛,而大阵发出的砰砰咚咚声自然也越响亮。
  直到易醉的声音袅袅地传过来。
  “……我知道你们在家……”
  “开……开门……呀……”
  虞兮枝:“……?”
  虞兮枝:“?”
  她慌张失措了半天,  结果是易醉这个狗东西搞的鬼?!
  这一刻,虞兮枝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她甚至忘记了,谢君知完全可以从远处直接开大阵,让他们几个人进来,烟霄便已经随着她的心意铮然出鞘。
  虞兮枝御剑而起,瞬息逃离原地,踩剑而至,悬空在大阵之内,隔空看向外侧。
  易醉对虞兮枝的心情一无所知,更是完全没看到虞兮枝复杂铁青的脸色,他看到她来,好不兴奋,扯开嗓子道:“二师姐!我想死你了!你亲自来迎接我们了!悖这搞得兴师动众,还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是一个月没见而已,怎么你还亲自出来了?我跟你说!我背了好多本九重书楼的书,等我回来这就默写出来,再放到我们藏书阁去,诶嘿!”
  虞兮枝原本满心怒火。
  结果这会看着易醉趴在结界上兴奋地往里瞅的样子,宛如一个快乐又无知的傻子,再听着他在那儿叭叭叭,这股怒火竟然便奇异地被压了下去。
  她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这么想易醉不太对,但是再想到他兴师动众神神秘秘,结果最后说虞寺和风晚行拉了个手,她又肯定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所以孙甜儿到底行不行啊?
  别不是在九宫书院这么长时间,这么多机会,竟然还没有找到机会和易醉单独说话吧?
  易醉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先是抒发了阔别一个月的离别之情,再描述了一番对她和小师叔的思念之意,最后又夸了一通自己的丰功伟绩,在如此情真意切地说了一番之后,易醉一顺嘴,说漏了自己已经和宿影阁的人干了一架的事情,这才猛地止住了话头。
  他顿了顿,眼神微虚地扯开话题,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诶我们进去慢慢说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我还在大阵之外?!”
  虞兮枝:“……”
  对,她刚才的想法一点错都没有,是个傻子没差了。
  她和易醉小傻子计较什么呢?小傻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指不定橘二都能比他聪明点儿呢?
  程洛岑黄梨和云卓:“……”
  你才发现自己还没进去吗?!
  “我看你说挺好,就想等你说完。”虞兮枝气定神闲道,她抬手摸了一把大阵,然后一拍脑门地“哎呀”了一声:“瞧我这记性。”
  易醉有些紧张:“怎么了?”
  虞兮枝挑眉:“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来了也没用,还得你小师叔开大阵。”
  易醉:?
  他伸出手,欲言又止地看着虞兮枝踩着剑飘然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为什么总觉得二师姐哪里怪怪的?像是有些生气,又也不是非常生气,但现在却十分快乐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吧?”
  错不错觉也没人知道,总之几个人鱼贯而入了千崖大阵后,虞兮枝和谢君知看起来都十分正常,显然已经无恙,大家自然终于放下心来。
  于是程洛岑去盘点自己芥子袋里新增的库存,云卓认真打扫卫生,将原本就挺干净的千崖正殿内外又清洁一遍,再去扫自己守山小木屋的灰尘。
  而黄梨看到自己种的花如此盛开,自然十分高兴,挽起袖子便要去做一道在九宫书院新学会的玫瑰饼。
  虞兮枝看着黄梨忙忙碌碌,疑惑道:“九重书楼里还有食谱吗?”
  黄梨有些不自然地顿了顿:“倒、倒也不是。”
  虞兮枝盯了他片刻,黄梨和面的手越来越快,不仅耳朵有些红,鼻尖都冒了些红意,虞兮枝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临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心道要么是九宫书院的小少女爱吃玫瑰饼,要么是她家祖传做饼。
  念及至此,虞兮枝便顺口问道:“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送过去给她?”
  “她说吃的时候能想起她就行,倒也不用专门送……”黄梨猛地顿住,再有些惊恐地抬眼看虞兮枝。
  如果说少年方才只是鼻尖耳根发红的话,那么此刻便是整个人都像是红透了的虾子。
  虞兮枝忍不住笑了一声,却又看到了黄梨刚刚剪下来、已经去了枝干上尖刺的玫瑰花。
  她伸手拿了一只看起来最漂亮的,不再为难实在窘迫的黄梨。
  她手里拎着花,却没找到花瓶,正想去问问易醉的芥子袋库存里或许会不会有一支花瓶,正好路过了谢君知面前。
  谢君知伸出一只手过来:“我已无碍,可以把剑意还给我了。”
  顿了顿,他又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背负着满山剑意,便是出千崖峰都有些困难,他自己早已习惯,却也只能在昆吾山宗之内活动,甚至更多的时候,连千崖峰都懒得下。
  虞兮枝虽然看起来好似无恙,但世界上自然没有人比谢君知更知道,被这么多剑意无时无刻切割吹拂的感觉。
  虞兮枝也不是不还给他,只是到底还有些担心:“你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吗?不要强撑着哦。”
  他说还给他,虞兮枝边问,边已经下意识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再摇摇头,微微一笑,应他之前的那句话:“其实还好,也并没有十分特别辛苦。反而是我的境界因此而稳固了许多,与其说辛苦,倒不如说我反而从中受益良多。”
  她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又因为谢君知莫名其妙逃避了她几日,更是没机会去问,此刻既然提到满山剑意,虞兮枝自然便想起来了什么:“对了,秘境里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对吗?那个长泓和尚你之前有见过吗?”
  “已经都好了,未曾见过。”谢君知摇摇头,神色依然淡淡,眼中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多了杀意:“等到有机会,杀了便是。”
  虞兮枝的目光正巧落在他手中的书上,发现那竟然是一本有关于释法的,她又想到临出秘境之前,谢君知比此刻更加杀气腾腾地说出的那句要削平般若山的话,到底忍不住道:“可你不能出千崖峰。”
  谢君知一顿。
  半晌,他低低笑了一声:“总会有机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微垂,整个人好似变了一个样子,他总爱挂着点温和的笑容,就算说着杀气腾腾的话,却也还是漫不经心而轻飘飘的。久而久之,便让人觉得那似乎是他真实的样子。
  而此刻,他仿佛终于去掉了这层面具,露出了内里真实的模样。
  ――就像是她初见他时,他出那一剑的模样。
  虞兮枝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她有许多问题要问,许多话语想说,最终却只是认真点了点头,道:“嗯,总会有机会的。”
  两个人旋即便沉默了下来。
  说话的时候,两只手的肌肤相触时的感觉便自然而然被弱化,此刻既然沉默,这份被遗忘的弱化就重新盘桓在了两人的感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