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面见天子
  徐威离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曾忆龄目送徐威走出了杨府,这才返身回来,徐威在这里出现,绝对不寻常。
  事实上她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见硕果仅存的亲人,亲人相见,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可是徐威的经历让她举棋不定,在养育之恩、亲情与救命之恩之间,他会选择哪一个?
  很难说清楚,这么多年没见,人都是会发生变化的,这一点曾忆龄最有体会了,比如说自己,比如说杨琏,两人身上发生的变化若不是特别特别熟悉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曾忆龄沉思着的时候,杨琏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柔荑,低声道:“他真的是你的大哥?”
  曾忆龄用力点点头,道:“是的,那块玉佩已经代表了他的身份。”
  杨琏沉思了好一会,徐威到底会怎样做,杨琏不清楚,但他必须要作出适当的准备。如今好在身份还没有泄露,主要的矛盾也是在李弘冀的身上,所以杨琏暂时不用担心,至于证据,杨琏在等。
  这一夜之后倒是过得平静,次日杨琏起来的时候,精神倒还不错,天子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证明徐威应该在犹豫,或者说没有把实话告诉李璟,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依旧是暗涌不断,李弘冀那边,已经初步制定了计划,就等着时间一到,便展开攻势。
  郭荣那边,大周天子郭威派来的人,大多数被郭荣安置在城外,这些人就等着时机,迎接郭荣回转开封。耶律喜隐那边,虽然人手不足,但部下都是悍勇之辈,此人也不甘心寂寞,为了能利用大唐与大周的势力,达成他的目的,他也是拼了。
  杨琏也在收集相关的情报,积极做出准备,对于李弘冀来说是一个机会,但对于杨琏来说,何尝又不是一个机会?林仁肇得到消息,想要赶赴京城帮忙,却被杨琏劝慰住了,林仁肇留在苏州的作用,更大一些。
  陈铁同样也是如此,杨琏暗中下令,让他整顿兵马,以防周国的反扑,兖州、郓州等地,处于两国的边境,地理位置特殊,想要应对两方面的敌人,还是比较困难的。
  三日后的黄昏,萧俨来了,他头上戴着惟帽,身着青衣,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杨琏得到消息,立刻派人把萧俨请到了书房,又让人在门外守候着,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决不能过来打扰。
  书房里,萧俨摘下了惟帽,露出了一张凝重的脸。
  “萧寺卿,有结果了?”杨琏问道。
  萧俨叹息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纸上还带着血迹,血迹已经凝固,看起来颇为吓人。
  “这是?”杨琏问道。
  “是参与燕王谋反的将领名单。”萧俨说着,把纸递给了杨琏。
  杨琏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名单上的内容,神色不由凝重了起来,上面写满了人名,字迹潦草,看起来是匆匆写就的。
  “这是怎么回事?”杨琏问道。
  萧俨情绪有些沉重地把事情说了,原来他的同乡,暗中派人潜入密室,由于李弘冀防备十分森严,所以那人潜入密室之后,只是看到了名单,当他想要把东西带出来的时候,却不小心触碰了密室里的机关,这人受伤之余,拼命逃出。由于身受重伤,这人只是在临死前,把人名告诉了萧俨的同乡。
  萧俨说完了事情,情绪有些不稳,道:“吴侯,这个名单可是用鲜血换来的,还望吴侯能够阻止这场灾难。”
  杨琏再度看向了名单,上面的很多人杨琏并不认识,不过从少部分认识的名字里,杨琏能够看出来,这些人多半是禁卫军的将领,李弘冀如今已经收买了这些人,看来是势在必得。
  杨琏的神情变得忧虑了起来,把名单重重地放在了案几上,道:“想不到李弘冀居然收买了这么多人,若非萧寺卿心系国家,恐怕这一次李弘冀的造反就会成功了。”
  萧俨忙拱拱手,道:“我深受大唐皇恩,如今国家有难,自当不畏生死,为国效力。”
  “这一次萧寺卿居功不小,事成之后,本侯自当保荐萧寺卿。”杨琏笑道。
  “这本名单就放在吴侯这里,如今时间不早,为了不引人生疑,下官告辞。”萧俨说道,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杨琏亲自把萧俨送后门送了出去,这才返回书房,默默踱步,过了好一会,他吧目光放在了名单上,足足有一刻钟时间,杨琏这才收回了目光,笑了起来,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琏当机立断,吩咐人备马,朝着皇城走了过去。一路上,巡逻的士兵想要上前盘查,看见是吴侯的旗帜,又听说他要去皇城,当即不敢阻挡,甚至还有几名机灵的伍长带兵保护着杨琏,进入了皇城。
  这个时候,李璟早早睡着了,杨琏抵达皇城的时候,高泽正在门外巡视。
  “吴侯,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高泽问道,心中着实诧异,这么晚了,吴侯前来,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高公公,杨某刚才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有人想要造反,还望高公公禀明陛下。”杨琏说道。
  高泽听了一愣,居然有人想要造反?这还了得?他脸色一变,让杨琏在一旁等待着,迅速进入了李璟的寝宫。
  李璟正睡得香甜的时候,突然听见高泽在低声呼喊着他,李璟慢悠悠地张开眼,发现屋子点亮了一根蜡烛,定睛再一看,高泽就在身边,一脸紧张的模样。
  “高泽,这么晚了,你这是?”李璟首先开口问道。
  高泽“噗通”一声跪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道:“老奴该死,自知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搅陛下休息,可是有天大的事情,要等着陛下去裁决。”
  李璟“哦”了一声,慢慢坐了起来,高泽忙站起身来,替李璟披上了外衣,生恐他着凉。
  这时候虽然是晚上,天气还是蛮热的,李璟摇摇头,看着高泽,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吴侯深夜进宫,说要面见陛下。据吴侯说,有人想要造反。”高泽说道。
  “丝!”李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因为他惊讶,而是因为他恰好知道燕王又不轨的企图,如今吴侯又来求见,莫非他也掌握了什么消息不成?李璟沉吟了一会,便让高泽带着杨琏先去书房等待。
  宫女替李璟洗漱了一番,李璟这才慢慢踱步,朝着御书房走去。这时候他看起来不急,是因为事情还在他的控制下,燕王还没有造反。可是,杨琏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李璟原本的计划就落空了。
  一路上,李璟心情颇为沉重地到了御书房,杨琏见他进来,忙施礼,道:“微臣杨琏见过陛下。惊扰了陛下的美梦,还望陛下恕罪。”
  李璟摆摆手,走到杨琏身边,道:“吴侯,高泽已经告诉了朕你的来意,你说有人想要造反,究竟是何人?”不知不觉,李璟的声音居然有几分颤抖。
  “陛下,这份名单是萧寺卿意外得到,上面的名单,多半是禁卫军的将领,这些人似乎与燕王已经有了勾结。”杨琏说着,双手奉上了名单。
  李璟接过名单,在烛光下自习看着,半响,他摆摆手,吩咐高泽,去把巡夜的将领陈可言叫来。
  杨琏道:“陛下,这份名单微臣也是侥幸获得,如果是真,恐怕大唐少不了一场劫难。”
  李璟点点头,忽然之间,他觉得十分头疼。他的这种头疼,是觉得一旦燕王有了造反的事实,他该怎么去做?齐王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杨琏见李璟不说话,便也沉默着,闪动的烛光下,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中,让人十分害怕。半顿饭的功夫后,李璟终于缓缓开口了。
  “吴侯,这件事情你认为是真的吗?”李璟迟疑着问道。
  “陛下,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真,都要防患于未然,若燕王没有这个心思,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有,提前做出准备,陛下才能安全。”杨琏说道。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李璟问道。
  杨琏十分认真地拱手,道:“陛下,微臣是这样想的。”
  “如果燕王真的造反,若是把他擒获,你又当如何?”李璟问道。
  杨琏笑了起来,道:“大唐只有一个君主,那就是陛下。燕王是陛下的嫡长子,不管如何处置,相信天下人都是信服的。”
  “吴侯,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处置?”李璟依旧在试探。
  杨琏沉默了好一会,道:“陛下,以国家而言,造反是死罪,当诛。若是以亲情而言,虎毒不食子,微臣以为,若此事是真,不杀不放,囚禁起来,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李璟不由点点头,杨琏的想法与他一样,如此看来,杨琏的确有几分善心。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在门外喊道:“微臣陈可言见过陛下。”
  “陈将军,进来吧!”李璟说道,正襟危坐,在陈可言面前,他可不能作出一副软弱的样子。
  陈可言走了进来,看见杨琏,微微一愣,但他没有与杨琏说话,目光而是冷冷地扫过,道:“陛下。”
  “陈将军,朕这里有个名单,你且看看,这些人你都认识吗?”李璟把名单递给了陈可言。
  陈可言拿过名单,仔细看着,看完之后,道:“陛下,这些名单,多半是禁卫军中的将领,还有一部分,似乎是守卫金陵城的将领。”
  李璟“嗯”了一声,想了想,道:“陈将军,你先退下去吧。”
  陈可言退下之前,深深地凝视了杨琏一眼,走出了御书房之后,他快步走了出去,到了皇城,他叫过一名心腹,对他耳语了一番,心腹得令,匆匆走了出去。
  “这些人果然多半是禁卫军的士兵。”李璟冷笑了一声,心中又冷又热,冷是觉得燕王居然作出这种事情,他居然联络了禁卫军中的将领,想要做出忤逆的事情来,这真是让他寒了心。至于热,是因为愤怒,李璟想起燕王还小的时候,他抱着他,是如此的喜爱,那时候,李璟以为,燕王就是他的未来。
  可是,一切都破灭了,儿子造反,天理不容哪。
  杨琏十分冷静地看着李璟,他不着急,这个时候越是急,李璟反而不会做出决定。
  李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胸膛鼓了起来,他又慢慢把这口气呼了出去,如此反复几次,李璟的心情得到了一定平复。逐渐冷静下来的李璟这才看着杨琏,道:“吴侯,这件事情,你看该怎么办?”
  “陛下,这个名单上的人,必定是燕王的党羽,微臣以为,为了不打草惊蛇,可以逐步把这些人调离禁卫军,今日调几个,明日调几个,燕王在禁卫军中的势力也就被逐渐架空了,那个时候,他就是想要造反,也没有机会了。”杨琏说道。
  李璟站起身来,慢慢踱步,这是一个好办法,可是终究不能治本,燕王的野心必然不会消失,事情最终还是没有解决。
  “吴侯,你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李璟再度问道。
  杨琏陷入了沉思,思考了好一会,杨琏这才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璟闻言,迟疑了片刻,本来有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派兵去燕王府把燕王抓起来,可是从名单上来看,燕王不知道还安排了多少人人潜伏在宫中,如果对燕王动手,这些人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在皇城里做出什么事情来。
  杨琏给他献计,在把名单上的人逐渐撤出皇城的同时,积极收集燕王造反的证据,证据确凿之后,便传召令燕王进宫,拿出证据让他束手就擒。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战乱,又能处置燕王,也算是一个双全其美的办法。
  李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虽说他是君父,但若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端捉拿了燕王,必然会引起朝廷动荡,更何况燕王在朝廷居然有这么多的眼线。
  李璟沉吟了好一会,最终选择了杨琏的办法,他让杨琏小心行事,务必要一举活捉燕王,避免这场灾难。
  杨琏答应了,入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便站起身来,告辞而去。李璟生恐杨琏出事,吩咐下去,令禁卫军护送杨琏回府。杨琏想了想,婉言谢绝了,谁知道这些禁卫军中,还有没有燕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