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乱局
  李景遂带来的士兵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显然不能攻城,李弘冀又突然出现在城头,令李景遂一时手误无措。
  李弘冀站在城头,目光冷冷地扫过城下,他突然笑了起来,把布袋打开了,里面一颗人头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由于距离的缘故看不真切,但隐约还是能看见一道伤疤,很显然,这颗头颅是谁的,已经不用再多说了。
  怀柔公主失声叫了起来,泪流满面,嘶哑的声音震撼着李景遂的心灵,李景遂身子忍不住摇晃了一下,吴侯,他,居然真的死了?!
  曾忆龄在不远处,紧紧地抿着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阵风吹来,红色的披风舞动,就像火一般。
  李从嘉申请恍惚不定,他该怎么办?
  李弘冀在城头上哈哈大笑着,他指着手中的头颅,高声喝道:“你们看清楚了,这是谁的头颅?对,没有错,你们没有看错,这是杨琏狗贼的头颅,他已经被本王杀了!”
  “城下的将士,你们都是大唐的臣民,是大唐最为可靠的战士,如今,杨琏与齐王勾结,试图颠覆朝廷。本王知悉他们的阴谋,挺身而出,就是为了力保大唐的安危。你等不要在助纣为虐了,弃暗投明,支持父皇,支持本王,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李弘冀大声的喊着,生恐城墙下的人不知道似的,许多士兵听见了,心中都不免惶恐起来,大多数的士兵都不知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齐王说燕王造反,挟持了天子。可是在城头上,燕王又说齐王造反,有不轨之心,究竟谁才是忤逆之徒?
  李弘冀拎着杨琏的人头,他知道,这是他的依仗,在金陵城中,有不少将领与杨琏关系不错,如果杨琏未死,他们一定会起兵支持杨琏,可若是杨琏死了,他们十之八九会因为群龙无首,一哄而散。如果是后者,这场兵变很快就会结束。而这,正是李弘冀所希望的。
  前方的士兵听见李弘冀的声音,不免心生疑虑,他们交头接耳,互相传递着信息,在这样的局势下,该如何选择,是个艰难的抉择。
  李弘冀见士兵们议论纷纷,再度大声叫喊了起来,试图动摇齐王麾下士兵的军心。
  曾忆龄策马走了上来,道:“齐王,李弘冀掌握了主动,决不能让他占据上风。”
  李景遂点点头,他知道情况十分严峻,可是该怎么办?这时,李景达缓缓走了上来,神色凝重。
  “鄂王,该怎么办?”李景遂说道。
  “齐王,小弟有个建议。”李景达说道。
  李景遂点头,正要询问,突然,李景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了利刃,架在了李景遂的脖颈上。事出突然,李景遂根本毫无防备,再说他是个文人,不像李景达带过兵,身手自然差了很多。
  “退下去!”李景达喝道,他看见了曾忆龄一副想要动手的模样。
  “父亲!”怀柔公主大怒,她挥舞着皮鞭,在半空舞得啪啪直响,道:“李景达,你敢!”
  “哈哈!”李景达哈哈大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李弘冀的所在,道:“我有什么不敢?你们都不要上来,不然我杀了他。”
  曾忆龄、怀柔公主、李从嘉等人围了上来,各自说这话,有人威胁,有人哀求。李景达不为所动,挟持着齐王向后退去。
  李弘冀站在城头上看见这一幕,十分吃惊,他不明白鄂王为何会突然如此,不过鄂王挟持了齐王,这是好事。
  李景达把李景遂挟持到了护城河边上,一边警惕地看着曾忆龄、怀柔公主等人,一边高声大喝,道:“燕王,我已经挟持了齐王,你速度开门。”
  李弘冀有些犹豫,李景达身边的士兵虽然不多,只有十余人,但放他们入城,需要冒一定风险,这让他举棋不定。
  与此同时,皇城东边隔着秦淮河约有三里的地方,是钱文奉的住所。钱文奉正在与次子钱承礼商量着事情。今日的变乱他们已经知晓,本来按照计划,钱氏也要协助李弘冀。不过,为了保存实力,两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直耐心地在等待着消息。
  探子不停地在金陵城中穿梭,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李弘冀攻入皇城,随后,齐王带兵攻打皇城,试图救出大唐天子。这些都在两人的预料之中,唯一让两人觉得奇怪的是,杨琏居然死了。
  这不合理。老谋深算的钱文奉第一时间,心中就涌出了这个念头。他对杨琏十分熟悉,而且这一次杨琏分明是知道燕王李弘冀是要造反的,必然会有十足的准备。可是,他居然死了,而且在死之前,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这就很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父亲,依孩儿之见,杨琏必然没有死,死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杨琏!”钱承礼说道。
  钱文奉点点头,十分欣慰地道:“承礼,你能如此想,为父的十分欣慰。既然杨琏没有死,那么这一次的变乱,答案显而易见。”
  “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做?”钱承礼问道。
  钱文奉捋着胡须,沉默了好半响,这才开口,道:“为父已经答应过杨琏,而你与李弘冀、郭荣等人有些关系,也在暗中帮助他们。这些事情他们彼此都不知道,我们可以利用。”
  “现在,正是立功的时候,你我带上家丁,立刻进宫,查看情况,见风使舵。不过,在这之前,要让金陵这趟浑水更浑一些。”钱文奉笑了起来,非常奸诈。
  钱承礼一愣,道:“父亲,你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在城中放火,引起更多的骚乱,金陵这个局面,死的人越多,那才越好呀!”钱文奉笑着。
  钱承礼很快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复国的机会。
  两父子商议定了,立刻行动起来,数十名家丁潜出了钱府,在金陵城中四处放起火来,随后,两人带上了余下的家丁,朝着皇城赶了过去。
  皇城门口,李弘冀依然没有打开城门,他在犹豫。
  怀柔公主恨不得把李景达碎尸万段,但父亲在他手上,曾忆龄又劝住了她,一时之间,城门处于相持的阶段。
  李弘冀冷冷地看着城外,忽然,一名士兵指着东方,道:“燕王,你看!”
  李弘冀举目看去,只见东方火起,即使有着太阳,火光依然清晰可见,足见这场大火究竟有多大。这是怎么回事?在李弘冀的计划中,并没有这样的行动,烧毁金陵城,对于他来说,并不划算。
  那么在城中作乱的人究竟是什么人?李弘冀抿着嘴思考,这个人太可恶了,他在城中放火,金陵城中必然会更加混乱,那时候的局面将要如何收拾?而且,放火的人还有什么手段,他压根不知道。
  突发的情况让李弘冀有些失了分寸,该怎么办?一个大大的问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难道,是郭荣?他这样做得目的是什么?李弘冀胡乱想着。
  这时,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弘冀回头一看,原来是韩熙载。韩熙载这时已经有了选择,不管怎样,他已经在燕王身边出现,天子一定会认为他是燕王一党,而且长期以来他都是作为燕王一党的标志人物出现的,所以,这一次的政变说没有他,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所以,韩熙载选择了燕王。韩熙载是看见了城外的大火匆匆赶来的,他需要知道这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为李弘冀出谋划策。
  面对韩熙载的询问,李弘冀很快就把事情说了,同时城外的情况也说了。韩熙载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一下,立刻有了决定。
  “燕王,很显然,这场大火必然有人刻意所为,不管是郭荣还是其他人,决不能让他们在城中继续作恶。燕王需要尽快掌握大权,稳定皇城的局势,才能稳定金陵,同时让大唐各地不至于内乱。”韩熙载说道。
  李弘冀点点头,韩熙载说的有理,“韩卿,你有什么好主意?”
  “看怀柔公主的模样,不想是假。鄂王十之八九是选择了投诚,不让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如今天子、齐王都在控制之下,情况就好办了,齐王只要得到了兵符,就能派人掌管禁军,局势很快就能稳定下来。”韩熙载说道。
  李弘冀略作沉吟,道:“可是,若是鄂王是假意如此呢?”李弘冀还是担心。
  韩熙载笑了起来,道:“鄂王的身边只有十几人,威胁不大,只要把他们分开,燕王不要靠近他们,他们就没有什么威胁。”
  李弘冀沉吟了好一会,这才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着,李弘冀大声叫喊了起来,令曾忆龄等人后退,不然就要杀了齐王。
  李景达这时喊了半天,心中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拔出一把匕首,放在李景遂的脖子下,大声的喝道:“退,退出去,不然我就杀了他。”说着,匕首轻轻下压,割破了李景遂的肌肤,鲜血流了出来。
  “父亲!”怀柔公主急的满头大汗,夫君被杀死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可是如今父亲被擒,令她方寸大乱。
  “公主,不要急,齐王是个有福之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曾忆龄安慰。
  怀柔公主急的哭了出来。
  曾忆龄倒是十分冷静,她扔掉了手中的兵刃,道:“李景达,你不要杀害齐王,我等愿意束手就擒,随你入城。”
  李景达一愣,回头看了城头上的李弘冀一眼,大声的询问着。
  韩熙载听见,不由大笑了起来,道:“燕王,这女人已经疯了,居然想要送死,燕王不妨成全她。”
  “哼!”李弘冀冷哼了一声,他自然认识曾忆龄,事实上,当年他做出一副痴心的模样,不过是表象。李弘冀掌握了曾忆龄的一些秘密,可是却又不太确定,所以一直在努力收集。李弘冀本来就有杀死了杨琏之后,进而把吴侯府上的男女老幼全部杀死的决定,如今曾忆龄自己送上门来,李弘冀岂会不要?
  “曾忆龄,你要入城也不是不可以,你先束手就擒,任由士兵捆绑起来,本王就答应让你入城。”李弘冀大声说道。
  曾忆龄看了怀柔公主一眼,鼓励着她,道:“公主,不要怕,进了城,伺机救出齐王,为吴侯报仇!”
  怀柔公主本来心中惶惶,听见曾忆龄的话,心中一股愤怒涌了出来,李弘冀这个狗贼,居然杀死他的夫君,这个仇,一定要报。曾姐姐说的没有错,只有进了城,才有机会杀他。
  “好!”怀柔公主回答,这一个字显得无比坚定。
  “好!”曾忆龄抬起手,却是冲着李弘冀。她翻身下马,把双手背在身后。
  李景达喝道:“来人,把曾忆龄和怀柔公主捆绑起来。”
  “喏!”几名士兵上前,由于没有带绳子,便把衣裳割碎了,撕下几块布,把曾忆龄和怀柔公主的手背到身后,用力捆绑了起来。
  “叫他们后退!”李景达又喝道。
  坏透公主喝道:“你们都退回去,退回去。”
  齐王府、吴侯府上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选择了后退。
  城门慢慢地打开了,吊桥放了下来,李弘冀令心腹士兵守在城门两侧,放李景达、李景遂、曾忆龄、怀柔公主等人入城。
  鄂王府的士兵押送着几人进了城,李景达知道李弘冀对他的信任不足,进了城之后,便把三名人质都交给了燕王府的士兵,自己又让鄂王府的士兵在一旁等待,自己一个人策马上前。
  “燕王!”李景达说道。
  “鄂王,有你相助,大事何愁不成?”李弘冀说着,先给李景达扣上了一顶高帽子。
  李景达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燕王,你看这三个礼物,你还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李弘冀说道,看了一眼没有散去的齐王府、吴侯府上的士兵,吩咐士兵关上城门,又让朱令赟在此地镇守。朱雀大门的地位异常重要,有朱令赟这个心腹,他放心。
  朱令赟领命,表示一定会守住大门。
  李弘冀满意地正要离去,这时,城东的街道上,涌来了一群人,他们都穿着布衣,人人拎着长刀,朝着朱雀大门赶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到了城门,高声喝道:“燕王,钱某来迟,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