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记忆
  因此即便那段历史已经淹没尘埃,但烙印却一代代流传下来,作为土生土长的云城人,她的记忆里不应该出现这样空泛的童谣。
  完全没有历史的痕迹,在列强撤离的最后,这座城市几乎被烧毁大半,屠戮两天……
  记忆,不是一条直线跑到黑的公路,它应该是一个莫比乌斯环,能够回溯源头,再由源头推导结局。
  而她的记忆环里,源头的那段非常模糊,虽说儿童时期的记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朦朦胧胧的,但这些琐碎往往中间都有着暗藏的联系。
  举例来说,一个人幼年时期家徒四壁三餐不继,突然有一天他的父亲中了大乐透,全家人一起到最豪华的酒楼饕餮大餐。
  他最爱吃的红烧肉被人不屑一顾的配菜,主菜是十米长的龙虾,这人会永远记得第一眼看到龙虾的震惊,以后的人生中看到龙虾都可能会引动这段记忆,这就是关联性。
  可是她不一样,她的记忆非常清晰,可是并无关联,就比如这段突如其来的小游戏,边说边将奶包背起来。
  她做得非常顺手,但前因后果在记忆中一片空白,陌生得仿佛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星星月亮,扳倒坐下。
  到哪儿了?到河了。
  河里有什么?河里有青蛙。
  青蛙怎么叫?呱。
  云城的内河,是在寒玖小学毕业的时候才开工的,历时四年,如果这是云城的童谣。
  那个时候已经远离启蒙期多年的她不可能从爷爷那听到这些,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段童谣应该属于生长在山野乡村的孩子。
  一段对她现在的性格没有影响的童谣,为什么会如此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记忆中?
  三天后,曲策在最不该选择同盟的时候,坐到抱着小奶包的寒玖对面。
  曲凯下落不明,对于曲策而言是极大的打击,但真正的打击还是他自己的出身,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曲策对他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以上,都是曲斯月告诉她的,从他成功毁了她之后,很多事情不再是秘密,她被划入自己人的小圈子。
  曲斯月教了她很多心理学方面的小把戏,暗示,强化,引导以及摧毁。
  只有一项,曲大少讳莫如深,催眠术。
  检验一个心理治疗师是否足够专业的硬指标,被曲大少以不做白功为由,直接驳回。
  “寒玖,你那天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晚餐在曲家公共餐厅进行,地点在曲老爷子的府邸。
  “什么话?那天风大,我没听清。”搪塞,不走心,摆明不配合。
  “你就眼睁睁看着曲斯月杀了我二哥!”指责,挑明就是问罪。
  曲策两眼干涩,在他和曲凯的别墅密室里,源源不断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来,音频、视频、照片,真假难辨。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心尖上的那个人还活着,但越是这样强调他就越是没把握。
  否极泰来犹未可知,但物极必反十有八九。
  “一,我这三天都在带孩子,我就在家,斯月在外面做事,我一概不知,不存在‘眼睁睁’。
  二,二少是你二哥不假,但斯月也是你大哥,我相信斯月的为人,他没做的事任何人不能冤枉他,他如果做了……”
  女人欲言又止,曲策心底一丝渺茫的希望之火。
  “那也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欲求不满的三少,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骚味。”
  曲策猛地起身,精美的瓷器,优雅的银酒杯,散落一地,粉身碎骨前的最后一刻声音清脆悦耳:“去死吧!”
  哑光的利刃夹在两指间,金属探测仪失效,向脸上挂着无所谓似的浅笑的女人划去。
  任何人正常的反应都是向后躲,但坐姿向后完全不可行,欧式高背椅阻碍逃生,无异于将命运的咽喉免费快递到仇敌面前。
  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疼痛刺骨,但不算钻心,得益于曲家奢侈的陈设,就连餐桌下方都铺着昂贵的长毛地毯。
  难以清洗在有钱人眼里不算缺点,就像带鸽子蛋钻戒的女人不需要考虑会不会刮到头发那样。
  熟悉的强烈闪光刺痛曲三少的双眼,造成短暂失明。
  寒玖无声勾唇,曲斯月告诉她,在曲家动手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反击。
  主动攻击的那一方会遭到系统自动识别,躲过金属探测仪的常规方式无外乎三种,药剂、琴线和硬塑料。
  曲策唯一没用过的只有琴线,但操纵琴线需要集中注意力,三天没合眼的他无法做到出手成风,所以至少有65%的把握,曲策会重复使用他最拿手的,一击毙命。
  当面对的仇人还怀抱着一个累赘时,被激怒后曲策动手的概率升至78.3%。
  寒玖没有和曲斯月争辩,带着一个父母不详的奶包去面对一个疯子的利刃有多么不合理,有的时候活命不是仅仅靠理智冷静就能达到的,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孩子不是她的,她无法穿着宽松舒适便于施展的衣着,那会引起曲策的怀疑。
  一步裙、低v领这样的衣服让她的逃生范围缩小在40厘米,保护自己容易,只要将小奶包推出去送死——曲斯月如是说。
  “养了一年,不能吃白饭。”
  当曲家的保镖蜂拥而至,将曲策团团围住时,寒玖额头才微微见汗。
  冷汗早已逆流回心,寒玖咬着下唇直至苍白,想要找一条生路为什么那么难?活下去,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曲斯月出门前,告诉她他不会再回来,如果能制服曲策,她就能以曲夫人的身份控制整座庄园,到那时她可以动用曲家的所有资源,做她想做的事,包括放出陆念奚。
  失明,让曲策陷入被动,电子手铐的结实程度远胜警方制式。
  “吊到庄园大门上去。”她想做的任何事,曲家人赋予了她这种权力。
  曲策挣扎着,再被敲晕前听到女人冷笑:“安娜卡列尼娜,死于异想天开的爱情。”
  曲三少的四肢软了下去,同病相怜的另一种说法,软肋。
  一时欢愉,一生葬送,是他害死了曲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