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那个守护神
  前排的孩子们都吓得顿时不敢作声了,紧紧抓住自己父母的衣袖。
  山妖进城,百姓被屠戮,孩童被抓,场景却被处理的极紧张又轻松,特别是江流儿救下女孩被山妖追逐的那场戏份,很观众都惊讶地发现。
  这一个长镜头在运镜上,也却不像是偷懒的静态镜头,完全是3d摄像机旋转镜头追逐,竟然完全是以高难度地第一视角跟随追逐戏,跟着镜头穿梭,从街道,民房,山林,悬崖,溪流,镜头精妙的追逐着江流儿的动态。
  令人拍案叫绝的镜头调度,各种穿插的小幽默镜头,可令人大呼过瘾的动作设计,令人目不暇接。
  打击感不再是花拳绣腿,竟是有真实物理碰撞的厚重感!
  节奏不再是催眠曲,竟是张弛有度,错落有致,高潮迭起!
  镜头感更是张力实足,也不再平铺直叙,而让人感觉到了屏幕里的力量!
  观众都看着目不转睛间,紧紧捏着拳头在心里叫好,小风与大罗那些扮演山妖的话剧演员们,都自豪地挺直了身板,旁边的动画师们也是激动不已。
  这些镜头都是通过这些不知名的话剧演员,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摸爬滚打地做出来,动画师们后期在一帧一帧调出来的。
  无数个日子的努力与心血,才成就了这么高水准的追逐戏。
  前面一位30多岁的好莱坞动画迷,不由仰着脖子感叹道:“这追逐戏怎么比皮克斯,蓝天,梦工厂看着还过瘾……”
  老厂长听到了不由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当然比老外的好,这可是咱们美术厂手笔~”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可顾小凡却听得极有感概,很少有人知道,上海美术厂的动画具有一种非常特别的东方神韵,与美国,日本动画最大的区别就是:
  动画的角色,在静止,说话的时候,一幅和披风都是继续飘动的,就是镜头里永远都不会有静止的时刻……而在追逐与动态中,这些细节的动员轨迹又会被设计成相反的方向,形成一个极为有韵味:气韵流动的美学,这是纯粹中国美学的东西,也是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你只会通过“感受”到这种美感,但是你说不出所以然来。
  观众们心目的挑剔与批判都已经慢慢消失了,那些美国,日本动画死忠的孩子们,也完全抛下了“这是中国动画吗”的问题,开始目眩神迷地沉迷在大银幕的世界中。
  老厂长与何铁军就听到前排那个小男孩,身子维持着倾出座位的姿势,不断笑着,惊呼,向他妈妈问出自己不懂的情节:
  “他怎么掉到水里去了~”“这个小和尚没摔伤吗?”“孙悟空怎么还没出来呢?”
  这些问题要是在别的电影播放出小毛孩在问,大人肯定都会心烦意乱,但是在这座影院里却没有人介意。
  大家心里都在与那个小孩子一样,等待孙悟空的出现,等待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英雄的归来。
  直到银幕里的江流儿轻轻揭开那道黄纸符,放出了大家心目中的那只野猴子,所有大人都恨不得跟那几个前排的小毛孩一起欢呼雀跃。
  失去法力的大圣从山中跃出的那刻,哪怕是已经被封印没有那么搅动天地的法力,哪怕是没有了他的金箍棒一身战衣。尽管如此,当孙悟空不过只是从这棵树跳跃到那棵树头时,影院里也响起了一群小屁孩的感叹声“哇~~~~
  那些大人们,都在在心里为自己的童年朝他们又臭屁又得意地一笑:“切。真是没见识啊。”
  也有不少人,悄悄拿下来自己的3d眼镜,清理了一下镜片上的白雾,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爸爸你为什么哭……?”前排的小孩突然有些奇怪问自己正在揉眼睛的父亲。
  那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胸口被什么堵住似的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银幕上的江流儿跟在孙悟空身后念叨:
  “齐天大圣,孙悟空,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变,一个筋斗云啊,就是十万八千里。”
  父亲才是小声地对孩子缓缓地道:
  “小的时候,爸爸与江流儿一样,一直觉得自己有一个守护神。我从没见过他,可我知道他一直在那里,在我心情不好或者快要挺不住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至少还有他会陪着我,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那样的感觉伴我度过了很多个年头,以及很多的艰难时刻,因为它让我以为,自己一直都被神灵眷顾着。
  直到慢慢长大,经历了一些事,那种幼年时的被眷顾感渐渐消失,世界终于变成了它该有的真实的样子。
  我做事情渐渐不再有侥幸心理,因为摔了那么多跤后,我终于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哪怕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有人来救我;
  那时,我才发现,那位被我称作守护神的人,我慢慢感应不到了。
  天地间,又只剩下了我孤零零一个人……”
  父亲说道这里,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银幕上那个猴子:“今天,他终于回来了。”
  那位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年轻姑娘正在看着孙悟空与石神打斗,不断地说着“好帅~好帅~”
  父亲看着那个归来的猴子,却像是看着现在的自己,曾经年幼的自己身边也有了江流儿这样的孩子。
  曾经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桀骜不驯的少年,终究也会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看着旁边的孩子因为猪八戒,因为山妖笑笑闹闹。
  父亲的眼中却只是盯着那个手腕法印一直隐隐作痛,与山妖石怪斗争的猴子,看着他一次次被打入石中,看着他被人踩在脚下,一次次地站起来,继续呲着牙,冲上去。
  他不再只是去招架抵挡,不再只是路见不平。他终于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何而战。回头无岸,立体非佛,他都不去管,他只仰着天,他只从地挣扎出浑身力气,冲上去。
  没有法力,没有如意金棍棒,没有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他却还是那只记忆中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