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第384章 董先
  张玘手握长枪,过了很久,轻轻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把冲入阵中的金虏干掉,这里我守住!”
  亲兵应诺。各催动马匹向后边去了。
  韩常轻轻催动马匹,慢慢上来。离张玘二百多步,突然鼓声响起。随着鼓声,金军喊杀震天,随着韩常身后,猛地向宋军冲来。
  宋军突然被围,阵形都没有摆开,弓弩完全没有作用。被金军猛地一冲,立即乱作一团。
  韩常手握长枪,直杀向张玘。身大军如乌云一般,向宋军压来。
  张玘看着冲来的金军,面容严肃。等离得近了,一声大喝,向韩常迎去。你来我往,几个呼吸间张玘就和韩常杀得不可开交。周围的亲兵近不了身,各自打对手,也打成一团。
  不到一个时辰,宋军大半被消灭。仅剩下两三百人,紧紧围在张玘的周围,与金军对峙。
  韩常慢慢退出敌群,看着前方的宋军,沉声道:“准备箭!这帮厮鸟没有弓弩相助,正好在那里做靶子!把他们射乱了,再取他们性命!一个都不许放走!”
  旁边的金军哄然应诺,各自取出弓箭来。骑兵冲上前,离宋军一二十步的时候放箭,而后轻松滑过宋阵,退到一边。后边的金军接上,一波又一波。
  张玘带兵左支右挡,奈何金兵太多,还是不断有人倒在箭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宋军已经只剩下不足百人了。韩常挥手,命弓箭手退下。手中紧握钢枪,看着前方的张玘,双目如铜铃一般。
  张玘已经杀了很久,胳膊酸麻,感觉不到疼痛了。眼角渗出血水,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上插了许多枝箭,如同一个刺猬一般,箭羽颤微微乱晃。几处被长枪刺中,血水从铁甲中渗出来,在甲上勾划出奇怪的形状。身边只剩下六七个亲兵,与张玘聚成一团。
  韩常眼睛微眯,紧紧盯着前边的张玘。只要他一露出破绽,立即上去攻击。今天占尽上风,非把张玘杀于乱军之中。
  正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号角。随着号角声起,不断有号角声传来。
  张玘回过头去看,眼中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色,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董先来了。
  韩常猛地一声大喝,挺起手中长枪,向张玘杀去。
  张玘咬紧牙关,举起长枪,左支右绌,与韩常战在一起。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要不了多少时间,董先赶不到,今天这条命就交待在这里。
  突然之间,喊杀声如山呼海啸一般。一骑快马奔在前面,如天神下凡一般。凡有金兵阻挡,顷刻被砸倒在地。一人一马,生生在金军中踏出一条路来。
  韩常回头看见,也被吓了一跳。忙举长枪,向来人迎去。到了跟前,就听前面一声大喝,如同一个炸雷一般,震得耳朵生痛。两枪相交,韩常就觉得如同一座山一般砸在自己的长枪上。
  吸一口气,韩常急忙后退。看前面是一个年轻的将领,只有二十出头,微微有些髭须。穿着一身铁甲,身材极是高大。手中拿着一杆铁枪,正转头看一边的张玘。
  “董先?”韩常横起长枪,试着问道。
  董先转过头,看着前面的韩常,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道:“是我大意,中了你的埋伏。现在大军已到,若是杀下去,你也占不到半点便宜。今天的战事,就如此算了吧。”
  韩常看董先身后,宋军已经赶来,自己的部下开始慢慢后退。再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西垂,不久就要天黑了。低头想了想,道:“观察开口,那便算了吧。”
  董先看着韩常,沉声道:“张玘是难得猛将,一生未逢敌手。今天在你手下吃了亏,将军也是非凡人物。以后有缘,董先与将军战上一场!”
  韩常冷声道:“好!想不到宋军还有你这等猛将,不一决生死,岂不可惜!”
  说完,命手下将校收拢军队,慢慢退去。韩常手握长枪,看着前方的董先,双目如炬。用不了多少时间,金军部队收拢,一路向东去了。韩常深深看了一眼前方的董先和张玘,冷笑一声,收起长枪跟上自己的大军。今天虽然没有杀掉张玘,灭了他一千追兵,也是大胜。
  看着金军离去,张玘在马上道:“观察既然带了兵来,何不留下这支金军?”
  董先摇了摇头道:“我担心你扛不住了。再者说,金军三千多人,我也留不下他们。两军火拼,把军队拼光了,我如何在这一带立足?罢了,是我们棋差一着,中了金军的埋伏,又有何话说?看你双眼无神,身子摇晃,看来伤得不轻。且下马,后边有车,我们回城再说。”
  张玘点了点头。轻轻抬起腿,想要下马,只是腿哪里抬得起来?整个身子如同灌了铅一般,再没有一点点力气。微微动了动胳膊,就觉得剧痛无比,皱起眉头。
  董先急忙吩咐亲兵,小心把张玘扶下来。
  下了马,亲兵松开了手。张玘本想向前走一步,谁知一抬腿,“呯”地坐在了地上。
  亲兵急忙上前,把张玘扶起来,再不敢松手。
  看着董先,张玘叹了口气:“今天着实是在鬼门走了一遭!埋伏我们的人是金军大将韩常。金军初来的时候,我带兵冲阵,射瞎了他一只眼。今天遇见,实在是上天垂怜,观察来得急,才留下了我一条性命。以后若有机会,我必与韩常决一场生死!”
  董先道:“战场之上,生死之战的时候多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回城,你好好将养身子。今年的战事,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兀术走了,洛阳一个孟邦雄,又有什么用处?”
  说完,命亲兵把张玘扶上车,返回寿安城。
  太阳刚刚落山,韩常带兵到了金军大营,急忙去见兀术。说了今天的战事,韩常道:“宋军的那个张玘,不只是勇猛异常,还极有耐力。我看他最后,已经快要脱力了,竟然还等到董先来救他。这是个非常之人,以后必然是个麻烦。”
  兀术道:“灭了宋军千人,吓破了董先的胆!我看他回去之后,再不敢轻窥洛阳!明日我们带军急行,不进洛阳了,径直往新安去。前方探报,宋军已经占领渑池,不可耽搁!”
  韩常称诺。道:“李彦仙重占陕州,兵马不比从前多,又没有粮草,未必会久守。”
  兀术点了点头道:“不只如此,除了王宵猎,他也没有其他援军。邓州与陕州相距八百余里,中间全是山路,王宵猎能够派多少军队,又能够支援多少粮草?不必担心,只要围了陕州,最多半个月就可以破城了。那时再攻虢州,就如探囊取物!”
  韩常急忙称是。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宋军占领陕州,对金军不是多么大的威胁。陕州城经过几次大战,又经过王宵猎迁移百姓,周围很少人家,已经失去支撑守军的能力。
  韩常又道:“孟邦雄过万大军,要不要随我们一起西去?经过了今日的大战,想必董先暂时不敢来洛阳。南方的翟兴,听闻冬季粮草困难,军队出去就粮了。”
  兀术摇头:“孟邦雄的属下,这些日子你也都看到了,如何打得了仗?让他们西去,不定会拖累我们行军。让他留在洛阳,为我们准备粮草!”
  金军的精兵,特别能吃苦。极端的情况下,没有粮食,吃草根树皮一样能支撑些日子。当然,到了宋境,只要能搜刮出粮食,他们绝对不可能亏待了自己。洛阳残破,周围还有些百姓。只要孟邦雄下得去狠手,供应兀术的粮草总搜刮得出来。当然,下年百姓还能够剩下多少,兀术并不关心。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进来。向兀术手报道:“大王,大事不好!”
  说完,把手中的情报献给兀术。
  兀术展开看了,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过了好一会,才对韩常道:“破虢州之后,李彦仙出兵重新占领陕州,王宵猎则派兵向关中去。刚刚得到的消息,王宵猎的军队已经破了潼关!”
  韩常吓了一跳。道:“破了潼关后,关中再没有险阻。王宵猎若是西进,京兆府岂不危矣!而且我们的粮草在华州,若被王宵猎的军队得了去,那就麻烦了!”
  兀术阴着脸点了点头。道:“王宵猎从邓州来,道路遥远,粮草不便。一两个月的时间,他必须要从虢州撤走。若是得了华州的粮草,可就难说了。”
  说完,兀术猛地一拍桌子:“这个王宵猎,着实难缠得紧!进关中之前,我进攻汝州,与他战了一场。他军中竟然有大量铁骑,出我意外,被他胜了一场。现在又救虢州,着实是可恶!”
  韩常道:“王宵猎再是厉害,不过数州之地,几万兵马。若大王与二太子合兵一处,十万大军下邓州,王宵猎如何抵挡得住!”
  兀术摇了摇头:“朝中意图,是取关中之后,南下取川蜀。京东、京西两路,都要交给刘豫。且先等两年,看看刘豫如何吧。若他能经营得好,便由他破邓州!王宵猎破潼关,直逼京兆府,此事不可以轻视了。二太子和完颜活女大军前出,京兆府为其后路,必须保证安全!”
  说完,兀术在帐中来回走了几趟。断然道:“明日全军急行去新安!以最快的速度,破渑池,重新占领陕州!王宵猎若敢去攻京兆府,就把他的军队堵在关中,不要回邓州了!”
  第385章 兵逼京兆
  虢州州衙,王宵猎和李彦仙趴在桌子上,仔细研究着地图。
  用手量着地图上的距离,王宵猎道:“兀术已到新安,很快就会兵临渑池。渑池小城,不可能阻挡住金军。应该命令邵云,不要死守,形势不对时及时撤离。”
  李彦仙道:“若不能在路上节节抵挡,兀术很快就会兵临陕州。那个时候就被动了。”
  王宵猎点了点头。道:“应该命令邵云,要利用地形,对金军节节抵抗。邵云布置的第一道防线是延禧镇,守住新安向西的大门。除此之外,命邵云布置撤出渑池后,依托土壕镇、乾壕镇、石壕镇等要地节节防御。每个地方能守住三五天,兀术就被拖住了。”
  李彦仙点头:“如此甚好。洛阳到陕州都是山路,兀术想过来,总要费一番功夫。”
  王宵猎看着地图,想了想道:“这一带的地形险峻,关键在于利用地形,而不在于有多少兵。不向陕州派援军了,没有什么用处。只要邵云节节抵抗,兀术到陕州城下,魏阳也该占领京兆府了。”
  正在这时,汪若海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公文,喜滋滋地道:“在华州得到的粮草财帛,魏阳已经列表送来。我粗略一看,着实不少东西呢。”
  说完,把公文放到桌子上。
  王宵猎拿起来,粗略看了看道:“金军在富平得到的物资,一小半都运到了华州。里面大多都是金银财帛,粮草看起来少了些。想来是金人想把这些运回去,在华州暂放。”
  李彦仙笑道:“如此倒是便宜了我们。”
  王宵猎点了点头,把公文放下。对汪若海道:“派一千骑兵去华州,多带驮马,把缴获的金银财帛都带回虢州。粮草除了军中所用,就地发给百姓。大军过境,百姓们受扰不少。”
  汪若海称是。转身出了房门。
  李彦仙道:“镇抚大军进入关中,最缺粮草,如何肯安心送人?”
  王宵猎笑着摇头:“缺粮草又如何?将士们肚子有限,行军又带不了多少,只能送人。而且关中百姓经过这场战事,确实多受惊扰。能补偿一点,总是好的。”
  李彦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些日子与王宵猎在虢州指挥战事,他感觉得出来,这支军队与其他的军队不一样。军中活泼,没事的时候鼓励士卒举办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军中还给奖励。在军事训练和军事行动的时候,则军纪严明,奖惩得当。
  想到这里,李彦仙心中思索一番,暗自点头。是啊,王宵猎的军纪,只能说是严明,而不能说是森严。森严带着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氛,与王宵猎的军中不相符。
  这是一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军队,带着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虽然军队组建时间短,特别缺少中下级军官,军队配合还不那么默契。但每个人都在学习,军队一天一天在成长。
  特别不同的,是王宵猎的军队与百姓的关系。宋朝的军队,军纪好的,能保证不掳掠,不强抢百姓财物,不乱杀人,就足够百姓称佛了。如岳飞军,口号就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与后世军队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相比,还是差了些。王宵猎的军队,虽然没有这样响亮的口号,但不许强抢百姓的财物,公平交易,基本都做到了。其他如此时军队要求的军纪,如杀人者死,奸淫民女者斩等等,在王宵猎的军中得到了严格执行。年初王宵猎救过一次陕州,此次再回来,便受到了百姓热烈欢迎。
  这是一支新军队,有新的思想,新的纪律,执行新的使命。虽然没有明确提出来,但已经如襁褓中的婴儿,即将呱呱坠地。这支新军队的战斗力,正在显现。
  渭南县衙,魏阳放下手中公文。道:“镇抚军令,命我们配合派来的骑兵,把金军在华州储存的金银财帛全部运往虢州。除军中之用外的粮草,都散给本地百姓。这不是大事,不必我们亲自去办。”
  曹玉道:“统制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进攻京兆府。此战若成功,我们就立了大功!多少钱财换不来的!金军在京兆府只有千人,我们全力进攻,很可能会成功!”
  魏阳点了点头:“是啊,只要我们措置得当,京兆府就在掌中!金军以三百人,配合当地征召的伪军七百人,守在零口镇。还有五百人,加上各种伪军一千二百人,守在临潼。破了这两个地方,全歼了金军,京兆府就没有多少守军了。”
  曹玉看着地图,皱起眉头道:“零口镇小地方,不过若金军死守,总要花些日子。”
  魏阳道:“我担心的,是花时间太长,来不及进京兆府。我们破了潼关,洛阳的兀术必然西来。若兀术攻占虢州之后,我们还没有进京兆府,就来不及了。镇抚大军后撤,我们被堵在关中,那可是死路一条。这一战,容不得半点闪失,进攻越快越好!”
  说完,看着桌子上粗略的地图,眉毛拧成了麻花。曹玉没有说话,一起看着桌子上的地图。
  零口镇不只是驿站,还是京兆府东北重要的防御关口,卡住了东西驿道。不攻占这里,大举进攻京兆府就留下隐患,后边粮草也无法运送。
  想了又想,魏阳道:“明天派侦骑出去,把零口镇金军的防御弄清楚。此战不能硬攻,最后想个计策,出敌不意,一战而功成!京兆府就在一百余里外,被挡在城下实在太窝囊了!”
  曹玉道:“明天我亲自带侦骑去!不过是三百金军,零口不是大城,总有破绽可寻!”
  魏阳思索一会,道:“好!记住察清敌军布署的情形,及早回来。金军都是骑兵,不要被他们发现了。运气不好,真被敌人发现了,及时回撤。我这里安排人接应。金人追来,就把追兵全部消灭!”
  曹玉称诺。自己这方三千人,面对三百金兵,怕的就是敌人死守城池不出来。只要出来,哪里还会怕他们?至于七百伪军,没有必要算在内。真正能打的伪军,如韦仪,早已经被派出去了。
  魏阳直起身来,看着桌上的地图,重重拍了一掌。
  占领潼关后,薛成带军北上。已经占领朝邑,逼近同州。同州没有金军,占领毫无难度。听闻宋军到来,周围的大部分州县都愿意归附朝廷。金军在关中的胜利并不牢固。
  魏阳则带军急速西进,前些日子占领华州后,逆渭水而上,占领了渭南,京兆府近在咫尺。京兆府的金军仓促迎战,大部分驻扎在了临潼。只要破了临潼县,京兆府也就唾手可得。
  第386章 战役展开
  新安城西延禧镇,兀术看着前方的城墙,满面怒气。转了一圈,怒道:“前方不过是一小镇,宋军不满千。我大军强攻三日,毫无成效,岂有这个道理!”
  周启道:“大王,延禧镇又称铁门关,位于两山之间,扼住西去道路,最是险要。这里本来没有关城,宋军到来之后急修了城池,一时之间不好得手。”
  兀术看着城头,眉头紧紧皱起来。过了很久才道:“王宵猎大军已经破潼关,兵锋直指关中。我们若在这里拖延,被王宵猎攻破了京兆府,则中外震动。三太子兵在凤翔,若引得他大兵回援,我们百罪莫赎!明天起,把全军分为十军,日夜不停,轮番上前攻城!”
  周启见兀术的表情狠戾,不敢说什么,只好答应。
  延禧镇离新安县不远,正处于两山之间,扼住西去的路口。这里本是驿站,没有关城。前些日子宋军到来之后,紧急修了一座土城。金军本不善于攻城,面对这样在座城池,竟被挡住了。其实延禧镇不大,虽然地形险要,离后方的渑池却很远,并不适合长时间坚守。
  薛成下马,到了黄河岸边,眺望对面的河中府城。黄河上面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看了一会,薛成问身边的亲兵道:“查得清楚了?对面的河中府城是否没有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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