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归宁
  月光如水般清澈,清雅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傍晚时颁下一道圣旨,准郡王妃归宁,同时赐已故将军王一等功,旨意由郡王妃代为转达.
  辗转反侧,终于可以回家了.不知道经历这一番变故,家里是怎生的模样.她凝视着那盏宫灯,儿时的记忆反复涌上眼眶,一滴滴那么晶莹透亮.
  模糊间,天已大亮.
  从装饰精美的马车下来,清雅看着方府的正门.这么多年,从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门.现在看到门口的石狮,都觉得是一种亲切。
  正门大开着,清雅在夏兰的搀扶下走进门.跨过门槛,她站定,一旁的太监高声道:“郡王妃到.”
  “臣等拜见王妃.”大门内,正厅前的空地上,方家老老少少全部站定,一一跪下叩拜.
  清雅连忙说道:“快请起.”
  一个小太监飞快跑过去搀扶起方如鹏.
  清雅一步一步走近,看着那个突然像老了好多岁的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有一种凄凉在眼眶里打转.
  她微微别过头,哽咽着声音行家礼:“女儿拜见父亲。”
  方如鹏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得看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一旁的掌事太监上前,宣读道:“圣旨到!”
  方如鹏跪下,口中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宣读完圣旨,方如鹏久久伏在地上没有起来。半晌,他用手抹了一下脸,拄着拐杖站起来:“臣领旨。谢主隆恩。”
  众人起身,来到正堂,一众下人退下。方如鹏给清雅行了个礼,直接回自己院子休息,方夫人服侍着去了。待众人都散后。清雅看着清盈,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清雅一下子扑到清盈怀中,放声大哭,清盈搂着清雅,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姐妹两个哭成一团。
  良久,待两人都慢慢平静了下来。清盈帮清雅抹着眼泪:“雅妹妹,虽然你现在贵为王妃,在我眼里,你还是我的那个妹妹。”
  清雅用力得点着头。两人走出正堂,在后花园里随便走着,说着分别后的事情,说到大哥的殉国,两人又红了眼眶。
  风渐起,一树火红的枫叶应风而落,洋洋洒洒,那片片的枫叶,犹如春日里的蝴蝶一样翩飞着,美的让人无法转开眼睛。
  清雅笑了笑,回头对清盈笑着:“如此美景,何处寻来?”
  清盈眼中笑意更弄,她看了看清雅,然后掩嘴而笑:“不知道妹妹所说,是人呢,还是树?”
  清雅听了不解,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倏的一下转回头:漫天的枫叶里,一袭白衣,那剑眉星目的人,不是那从小便依着自己,最疼爱自己的二哥方震,又是何人?
  一阵水雾慢慢模糊了清雅的眼睛,她摇着头,连说:“不可能。”可是足下一点,还未细想,人已到了枫树下。
  “二哥!”清雅鼻子一酸,想直接扑到方震的怀里。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看着眼前的人,脸庞瘦削了好多。方震伸手朝着清雅的耳鬓颤抖着,仿佛想像以前一样挠挠她的脑袋。半晌,却将手缓缓垂了下去,一个屈膝:“臣方震,拜见郡王妃。”
  清雅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一片落下的枫叶在她的足下唏蔌作响。她强忍着,良久才问出了一句:“连二哥,也是如此生疏了吗?”
  方震抬起头,满是谦恭里的眼睛,却渐渐露出了一丝捉狭:“启禀王妃,微臣不敢,怕某人哭而已。”
  清雅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想笑着打趣两句,却有两行清泪滑落:“我以为,什么都变了。”
  方震微笑着,他浅笑着,看着清雅,心中的一些疑问,早已烟消云散。待清雅平静了一些,然后低低笑了声,悄声对着清雅说:“别哭了,不然会被人笑话的。”
  清雅抬头,不解得看着他。方震朝着树后笑着说了声:“羽泽兄。”
  一个着一身紫衣的人走出来,他的领口,袖口,都用金色的线细细滚了边。细长的一双凤目,有一种女人的阴柔,里面却闪动着一种不知名的光芒,薄薄的嘴唇有一抹诡异的谦逊笑容。清雅觉得有一种不安在她的心口微微跳动,来不及细想,眼前的人已经弯腰下去行礼:“外使欧阳羽泽,拜见郡王妃。”
  清雅迟疑着,她看了看方震,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方放下心来,用礼貌的声音说道:“外使有礼了。快起来吧。”
  欧阳羽泽起身,在方震背后站好。方震微笑着对清雅说道:“欧阳兄是我同窗的好友,是从小从照国过来的,在大月已有十年。”
  清雅点点头,也不过多问有关他的境况,看着方震,仿佛有话想说,却还是住了口。
  “王妃,方兄,在下还有些琐事,就不叨扰了。今天就此拜别。”一旁的欧阳却突然开了口,他的眼睛看似无意得从清雅的身上扫过,神色却没有些许的改变。
  方震有些不解,但是看他像是有事的样子,便点头,命令一旁跟着的小厮送出去。
  欧阳双手对着方震和清雅一抱拳:“告辞。”
  清雅欠了欠身子,欧阳一个转身,跟着小厮渐渐隐入了花园的小径。
  待到看不见人影,方震转头回来,对着清雅说:“雅儿,现在就我们兄妹两。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给二哥说吧。”
  “大哥的事,爹,很难过吧?”清雅看着方震,眼睛里满是悲伤。
  方震的神色也渐渐严肃,良久他点了点头:“爹一下子老了许多。当大哥的灵柩运进来的时候,他老人家,太过悲痛以至于晕过去了。”
  清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面色苍白,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她仿佛自言自语般:“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早知道的。”
  方震一惊,双手握住清雅的肩,清雅看着他,一字一句得说道:“其实,在二哥给我信之前,我已经,知道了。”说到最后一句,她微微别过头,竟不敢看方震。
  一阵风起,枫叶又簌簌。那些红色,飘进他们的视线,竟有一种惊心的璀璨,那些红,仿佛是从他们心底流出的血,汩汩得淌着。方震的手慢慢松开,摇摇头又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他,恨我吧?”清雅倏得抬起头,抓住方震的胳膊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