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烤里脊烤土豆,一块钱一串啦!”
  “奶茶!珍珠奶茶!一块钱一杯啦!”……
  路过一家小炒店,玻璃上刷着大字列出一些家常菜和价格。“鱼香肉丝6块钱!”“酸辣土豆丝3块钱!”“水煮肉片8块钱!”
  呜呜呜,这感人的物价啊!
  从前林依依中午是不回家的,就在校门口这条小路上吃东西,每天都有10块钱零花钱。其实回家只用走路十来分钟,林妈妈也下岗在家,但是她说中午可以节约来回时间休息学习,爸爸妈妈也就随她了。
  下课之后的午休时间到两点,是曾经的林依依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她骗爸爸妈妈自己吃的学校外面的盒饭,其实是在街上吃没营养的各种零食。烤里脊烤香肠烤土豆烤豆腐,然后端上一杯珍珠奶茶钻入小巷子深处的租书店里。都是口袋本,日本漫画和台湾小言,租两本塞在校服裤子的大口袋里,席绢啊,古灵啊,北川美幸啊,吉住涉啊……全部租了一个遍。
  偷偷揣着两本书溜回教室的最后一排,林依依就把口袋本塞在课桌肚子里看。看到漫画或小说里萌的冒粉红泡泡的地方,她就忍不住抬头偷瞄秦浩川的背影。秦浩川那么受欢迎,中午不少人围着他讨论最近热门的动画片,或者有人请教些题目。加上班主任特别宠他,于是有时候午休,他就应大家要求,用英语早自习放磁带的录音机在班上放周杰伦。
  反正班主任有时候午休过来抽查,看见是秦浩川放的,顶多也就是关掉录音机了事。不像林依依,每次被老师从后门窥视时,发现她在桌肚里看漫画,立刻就是没收、批评、请家长三部曲连唱。还得连带着损失一本书5块钱的押金,让林依依得省着好几天不敢喝珍珠奶茶了。
  回忆纷至沓来,林依依已经快跑到家楼下了。呼哧呼哧跑上二楼的小胖子,在熟悉的书包侧口袋里找到了家里的钥匙。
  可是当钥匙对准门锁时,她几乎抖的拿不住钥匙了,几次对不准。妈妈在家么?肯定在家的吧。下岗后的妈妈曾经试图去做清洁工或者卖早餐摊子,被林依依哭着闹着拒绝了。在那时候的小孩心里,这要是被同学看到自己妈妈扫地摆摊,她难以想象要承担怎样的嘲笑……
  所以林妈妈下岗后就一直在家做家务做饭。中午林依依不肯回家吃,林爸爸有食堂,林妈妈就简单下面、煮饺子或者包子馒头打发自己节约钱,下午去毛线店打毛衣赚钱,晚上买菜做丰盛的晚餐,生怕长身体又爱吃的女儿吃不好。再买点水果和卤味,只单独留给做作业到太晚的林依依宵夜。
  好不容易打开门,把书包轻轻放在客厅,林依依拐进厨房门口。林妈妈正在忙着下面条,连个鸡蛋都没给,就是加了点大白菜。系着围裙的背影在汤锅上方腾起的白雾里显得有些模糊。
  林依依忍不住冲上去,牢牢地从背后抱住了妈妈,泪水像开了水龙头一般喷涌而出。从林爸爸去世,到林妈妈住院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林依依强压在心底的后悔、痛苦与疲惫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为什么自己曾经那么不懂事,那么自私,那么自我中心!仗着要学习为借口,做了那么多傻事!
  这一扑,让林妈妈惊的把手里的小半颗大白菜都掉进了锅里,好在是冬天,才没烫到手臂。妈妈也顾不上去捞白菜,回头摸摸女儿脸上宽面条一般的泪痕,紧张地问:“怎么啦?是不是考试没考好,又被老师批评了?没事没事,要请家长妈妈去啊,别哭了别哭了。”
  林依依继续搂着妈妈嚎啕大哭,似乎要把过往都哭出去一样。林妈妈只好先关了火,拿袖子轻轻地擦女儿的脸,安慰道:“一次考试而已,没事的啊!以后再好好学就好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冰箱里还有羊肉串,给你炸了吃啊?或者炸鸡腿好不好?”
  林依依破涕为笑,妈妈总这样,每次哄她就给她做好吃的,哪怕女儿胖成了140斤呢,在妈妈眼里也是我乖女儿长身体呢。
  林依依腻在妈妈怀里耍赖,说就要吃面条,大白菜下的清汤面。林妈妈忍不住摸摸女儿的头,没发烧吧?被老师训傻了?从前女儿可是无肉不欢,吃点青菜都要死要活。掐不住女儿的撒娇,林妈妈还是再开火打算再下一碗面条,不过想一想,再加个蛋吧,再想想,加点番茄吧,再想想,哎,还是再加点肉丝吧,小孩子长身体呢,学习多辛苦……
  回到自己房间的林依依,东摸摸西摸摸,书柜里外面摆放了一排世界名著,《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简爱》《傲慢与偏见》《飘》《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后三本是曾经老师要求购买学习的,林依依肯定是看过的,但是不好意思,看过和没看过是一样的感觉……什么也记不得了……除了更讨厌高尔基一点……
  可是这排名著明显摆放得很突出,林依依拉开书柜的玻璃门,抽出外面的高大上名著,果然里面密密麻麻排满了一小排矮矮的口袋本。《橘子酱男孩》《东京朱丽叶》《银色舞台》,席绢合集,古灵合集……边上还有一个瓷制的小猪存钱罐。
  林依依怀念地,心疼地,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粉色的小猪,然后手起猪落……咣当!只能存不能取的小猪,碎成了一地的瓷片,外加好多张百元大钞,有红色的新版人民币,还有深色的旧版百元钞票,也有不少零钱和硬币。
  听到响声的林妈妈赶过来,以为女儿失手打碎了心爱的小猪,又怕划伤了她的手,赶紧回厨房拿扫帚和簸箕来打扫,还拍拍眼睛仍然肿着的林依依,安慰道:“没事啊,妈妈下午再去给你买一个一样的存钱罐啊。”
  林依依摇头,抢着想收拾,可妈妈不让,她只好跟着林妈妈转,解释说:“不用买了,我就是要用钱才摔的。”林妈妈疑惑的回头,什么事情要用到这么多钱?
  依依摇摇头,一摇就发现自己万恶的两支小辫辫一起跟着摇,顿时一阵恶寒。这是在装古典淑女装萝莉吗!虽然现在的年纪是很萝莉,可是体重不是啊!赶紧拆了,在脑后束成个简单的马尾。她一边扎辫子一边和妈妈说:“我想去买个自行车,以后中午回家吃饭。再去游泳馆办个年卡。估计至少一千多吧。”
  扫完地的林妈妈心疼地摸摸女儿的头,妈妈知道女儿从小在班上就被人嘲笑欺负,过的并不如意。问她:“又有人笑你了?小孩子长身体胖点没关系,在乎那些男生干嘛?”林依依耍赖一般把林妈妈推出去,“我要锻炼身体嘛!中考体育还有30分呢!不能丢了啊!”
  关上房门,林依依开始认真地盘点财产。这个小猪存钱罐,是她十岁时要来的生日礼物,因为她发现每年的压岁钱,爸爸妈妈说替她存起来存起来,然后,然后压岁钱们就不见了嘛!于是买了一个除非砸碎,不然打不开的存钱罐。每年认认真真把自己少少的压岁钱塞进去。
  那时候每次过完年,同学之间常常会炫耀一下自己拿了多少压岁钱,林依依每次都不吭声,因为她几乎就是垫底。爷爷奶奶200元,外公外婆200元,大伯200元,姨妈200元,一共800元,从除夕捂到初七,就被爸爸妈妈“存”起来了。
  她十岁生日的时候,郑重提出了压岁钱的自主权,林爸爸林妈妈想了想,还是满足孩子的愿望同意了,而且每年爸爸妈妈再给她200元,凑足1000块钱。林依依高兴地蹦蹦跳跳,却没想到,大伯和姨妈家的孩子还得林爸爸林妈妈出钱包红包,相当于过年的这笔收支没法平衡了。
  林依依是8月出生的,从十岁生日到现在,小猪存钱罐里已经存满了40张百元大钞了。加上每周用不完的零花钱塞进去的零钞和硬币,目前首付进度,叮叮叮,4424元人民币。
  算上预计要支出的一系列形象改造计划费用,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哎,林依依重重地叹气,两千块,两千块能干吗啊?
  可是再想想,两千块现在能买一平米的市中心房子还有多呢!该满足了!
  呜呜呜,攒首付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存钱!
  ☆、第6章 买买买的穷酸版
  在家哧溜哧溜迅速吃完一碗面条的林依依,怀揣着一大半财产,2224元,外加兜兜里还剩下的42块钱本周零花,兴奋地迈出了家门。林爸爸林妈妈对女儿还是很大方的,虽然遇到了元旦假期,本周该给的50元零花一分钱没少,算上两天假日和今天在家蹭饭,林依依拿着这2266块钱,打算“买买买”一把。
  留在家里的林妈妈一边刷碗一边担心,总觉得女儿有点儿不对劲。
  此刻才12点半多点,林依依连跑带跳地冲向了厂区门口的一家自行车铺子。那老板看是小孩子来买车,专挑颜色花哨的山地车、跑车推荐,动辄八九百块钱一辆。林依依鄙视地抬头瞥了一眼老板吹的唾沫横飞的样子,偷偷挪开一步,远离飞沫的喷溅范围。
  “老板,我只要二手车,破点的,颜色暗点的好。”
  老板一滞,一般小孩子都不爱二手车,同学之间攀比起来,骑二手车丢人。所以如果是小孩子一个人来,通常都是先来看型号的,他就专门捡颜色飚型号新的款式推荐,等到大人带孩子来拍板付钱的时候,有时候遇到孩子哭闹的狠的,又宠孩子的家长,也就从了,买了贵的型号。
  当然了,这种崭新的山地车,通常只要在外面停个两天,就又转手到了自行车二手市场上去了……只有深谙其道的家长,才会非要买不起眼的二手破车。
  老板深深地看了这个不起眼的小胖子姑娘一眼,带她从门口这片新车区域穿了进去,到了后院里的二手车摆放区。林依依左摸摸右看看,比比身高,试试铃铛,试骑了好几辆,最终选了一辆黑色的二手车,不过油漆斑驳灰尘扑扑的,显得更旧更不起眼了,铃铛也坏掉了,但车前筐还挺牢的,骑上去也很顺畅,身高也合适,林依依的小短腿一放下来,通过鞋底摩擦,就可以充当人工刹车。
  “你看这做工!结实牢靠!骑行轻便省力!车头转向灵活!刹车反应快!颜色嗯……朴实!耐脏!……”
  林依依打断了老板的自吹自擂,坚决地说道:“老板,二手的,油漆都掉了,铃铛也坏了,50块钱加两把锁。”
  老板来劲了:“哎,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我这进价都80块钱了,老板今天不赚钱,卖你了!这车锁你总得给大叔一口饭吃吧,10块钱一把!一共100块,你看怎么样!”
  小胖子毫不留恋,转身就走,“老板你进价都这么贵了,总不能让您亏本。我去学校旁边买吧,那边车多,大概进价便宜。”
  “哎哎哎!”老板追了出来,心想这么个看上去也就念初中的小孩子,哪里学来的杀价本领。“一共80吧,好不好?车锁就算送你了!”
  “50块,我一共零花钱就50块钱。”
  僵持了一会儿,林依依胜利了,这些二手自行车,本来就说不好来源,老板也就是卖一辆赚一辆,本想着是个萝卜头小孩,没想到杀价真是一分钱不让。
  骑着二手车,林依依直奔朝东区的体育馆,不过10分钟就骑到了。说是体育馆,其实是不小的一片区域,篮球场足球场,不少青少年兴趣班都在这里。里面往左走,是个室内游泳馆,曾经高中的时候林依依也来上过游泳班试图减肥,可是有一次在游泳池里偶遇了男同学,她总觉得别人在水下对着她指指点点嘲笑她,恨不得把自己n层游泳圈的身材直接捂进池底里,就再也不肯去了。
  这次不用讨价还价,林依依利索的买了一张单人年卡,售价900元。此时是冬季,游泳的人少,办卡有专门的冬季特惠减50元。女性和超过65岁的老人,军人还额外减免100元。林依依虽然还没来过初潮,但也是红果果的女性一枚嘛!心疼的再掏750元大洋,游泳卡到手。可惜没有手机可以拍照,林依依只好掏出纸笔,在售票处,一笔一划的开始抄写开放时间。夏季早十对晚十,冬季十二对晚十。晨练时间早上6点到早上8点,只开深水池。
  可惜这只是个刚花了个大头,林依依还得再进去买泳衣泳帽泳镜。面对那些花花绿绿的比基尼小裙子小吊带,林小胖视而不见,选了个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蓝黑色连体平角的泳衣80块,泳帽5块,泳镜15块,总共又掏了100大洋。
  林依依心疼地想,好歹不用再报一次游泳班了。现在体重基数这么高,跑步怕伤膝盖,呼哧带喘地流汗,她也坚持不下来。钱都花出去了,不减下来,誓不为人!
  骑上自行车,再转去体育用品商店,林依依又速度地下手买了一个大号的类似瑜伽垫的东东,两个很轻的女式哑铃打算晚上自己健身下。对着呼啦圈跳绳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她想着说干脆晚上去和大妈大爷们一块用用公共的健身设施算了,在家里弄这些好像很吵。再买个超大帽檐的帽子骑自行车防晒,还弄了个可以把伞支在自行车上的支架,和一把超大超厚的黑色防晒伞。200块钱又没了……
  装好伞的支架,在大冬天里显得很奇怪的小胖子晃晃悠悠的带着大帽子,撑着大黑伞,背着长条的瑜伽垫,骑上自行车出发了。这会儿才中午一点半不到,林依依想了想,果断找了一家看上去人少的理发店,背好东西锁好自行车,进去给理发师比划比划,要剪个短发。
  理发师看着林依依颇长的一头黑发,再三和她确定,真要剪短?林依依看着镜中的小圆脸和从未剪短过的长发,毫不留恋地点头。又胖又黑又丑,留什么长发装女人味!还不如剪短了省点洗发水和洗头的时间,多游两圈泳呢!
  咔嚓咔嚓咔嚓,掏出10块钱的林依依清爽的跳下理发椅,向地上的断发say了个byebye,潇洒地出门上学去了。考虑到自己上午惊世骇俗的表现,又剪了头发,还背着一堆刚刚购买的东东,林依依偷偷摸摸地打算从后门进班里,却还是收到了同学好几枚惊讶的眼神。
  安逸愣愣地望着气喘吁吁坐下的林依依,问道:“怎么把头发也剪了啊?你不是很宝贝自己的头发的吗?”
  林依依摇头甩了甩短碎发,笑道:“故意刺激你们这些只能剪板寸的家伙呀!”然后就开始写写画画的算账。不过一中午,就花掉了1110元,呜呜呜,好心疼,只剩下3356元了,这首付可怎么攒哪……
  正在抓破头的林依依,扫到安逸桌上放好的作业本,眼前一亮,低声商量道:“安逸,作业借我抄抄好不好嘛~”安逸一贯是个好学生,午休的时间吃完午饭,就尽量把上午布置的作业都做掉,何况语数外这些主课一般上午都有课。安逸老实地把一沓作业本都递了过来。
  安小胖可曾经是林依依上课走神发呆下课抄作业多年的守护神,他都习惯了中午做好作业,下午为林依依抄作业打掩护了。有几次林依依上课抄作业被老师发现,收了两人的作业本,还连累了安逸被老师骂,说给作业别人抄是害了同学,他也只是乐呵呵的点头认错,下次还是照样主动大方的把作业本递给内疚不已的林依依。反正老师觉得安小胖人老实,成绩也不差,性格老实不惹事,说了他两句也就算了。
  林依依接过本子,兴高采烈地把英语作业摘了出去,然后忧伤地发现她错过的语文早自习和第一节课也布置了好多作业,还都是要写好多字的阅读理解之类的。泪奔,身为一个用习惯了电脑和智能手机的重生娃儿,她已经笔都不太会拿了……还有严重的提笔忘字现象……
  我抄,我抄,我抄抄抄,上课努力抄,晚上早睡觉!早睡觉,多长高!
  下午的课依次是物理政治历史,中考不考的科目那是没有资格参与补课的。刚抄了一会儿作业,上课铃就响了,林依依只好抽出物理书,把作业本压在课本下挪出一小点,开始小心翼翼的装作抄板书的样子写语文作业。
  这种技能,真是多少年也不会忘啊!还要记得颠倒一下语序,不能像数学一样完全照抄。比如“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是通过诗人的曲折生平,表达对封建朝廷腐败官场的批判与失望。”林依依就得换掉一点词:“中心思想主要为描述主人公的坎坷一生,说明封建社会的腐朽,以及对制度的批判。”
  林依依抄得正开心,没一会儿,安逸的手肘轻轻地撞了她一下,她立刻心领神会地把本子往上推回了物理书下面,原来是发卷子的同学过来了。接过物理卷子,70分满分,一个鲜红的39……真心塞啊!不过现在还顾不上折腾成绩呢,活到老学到老,但是买房要趁早!
  接下来的几节课,林依依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在掩护下,提前把所有的作业“做”完了,简直是神清气爽地放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