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什么事情啊?”郑桻不明所以地跟着洛索往前走,“这么着急?”
  “那当然!你知道吗,柏杞那小子,竟然要弃武从文了!”洛索一脸的焦急,“走走走,我们去劝劝他!”
  “什么弃武从文?”郑桻一脸的茫然,“那小子的武功有很好么?”
  “哎哟桻少!您这时候就不要埋汰他了!”洛索勾着郑桻的肩膀,笑得十分无奈。桻少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这副高冷又毒舌的样子让人心累!
  两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地来到了雁峭楼。
  雁峭楼上,一白衣青年正临轩而坐,桌上酒菜已上,而他却没开始动筷子。手中的折扇有以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桌上,似是颇有闲情逸致。
  “哎哟我真是火大!这小子,几天没见,连装束都变了,装什么闲人雅士!”吵吵嚷嚷地走到两楼的洛索和郑桻看到他这样子,马上赏了他一个爆栗。
  “洛兄,多日不见,你还是这般毛糙。”柏杞被打了一下子也不恼,反倒是伸手向着洛索和郑桻做了一个揖。
  “不过酒友,何苦说破真相让这猴子为难?”郑桻兀自坐下来来自斟了一杯酒,看着街上的风景,挖苦起洛索来。
  “嘿!桻少,今儿让你来可不是埋汰我来的。”洛索也吵吵嚷嚷地入座,“你倒是劝劝柏杞这小子呀!”
  “我不是说了么?不过酒友,何苦相劝。”郑桻无所谓地自斟自饮,“倒是你,聊起红尘俗物来真是不禁令人戚戚焉。”
  “郑兄所言极是!”柏杞一脸赞同,“真是相见恨晚!”
  一旁的洛索看着这两人文邹邹地你一言我一语,十分无奈。这还是一起喝酒一起逛楼子看姑娘的小伙伴么!装什么清高!
  “给爷说人话!”洛索差点就要跳起来打人了。
  “哎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柏杞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扇子,也开始吃起酒菜来。
  郑桻笑笑:“可能他是觉得我们这么有才华,怕自己配不上我们吧。真是个内心敏感的小伙子,啧啧。”
  “原来是这样!”柏杞作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索啊,你放心,哥哥们是不会抛弃你的啦,以后还是会带你一起玩哒!”
  “骗鬼呢!”洛索翻了个白眼,“上回你和郑桻去碧山亭喝酒,是不是就没叫上我?还带我一起玩呢,哼!”
  “那不是因为你说你要陪你家小叶子去练武么?”柏杞十分无辜,“说实在的,因为那个小叶子,我们还少喝了很多酒呢。”
  “不许埋汰我们小叶子!”洛索霸气地一拍桌子。
  “哟,还知道护食啊。”郑桻也在一旁打趣。
  “我们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洛索正色。
  “看你这小子这样,也不像是有正常朋友的样子。”柏杞凑趣。
  “哈哈哈那你们是什么?”洛索一脸“你们这些蠢货”的得意表情。
  “我们?”郑桻和柏杞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酒肉朋友。”
  ......洛索猛的喝了一口酒,一脸哀怨地看着柏杞和郑桻。
  “说实在的,人家柏杞弃武从文碍着你了?本来就是官家子弟,走仕途之路也并不奇怪吧?”郑桻终于正色问道。
  “当然有关系啦!”洛索一脸的义正言辞,“桻少啊,不是我说你,做兄弟的要跨入火坑,你怎么非但不拦着,还要推上一把!”
  “这话怎么说?”
  “你看啊,咱们杞少啊,也就是这一张脸长得机灵。”洛索神神叨叨地指着柏杞,“可是呢,内里可真真是个傻子。这要是弃武从文,那就是个大火坑啊!”
  柏杞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洛索:“还有脸说我呢,有的人可是连字都没认全的。”
  “说说说什么你!”洛索一拍桌子,“小样儿,找事儿呢?”
  柏杞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是说有些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呵。”洛索又喝了一口酒,不搭理柏杞。
  倒是郑桻一脸深邃地望着洛索:“这肯定不是真正原因啦。洛索哪管你死活?”
  洛索一脸震惊地看着郑桻:“你你你怎么知道?”
  “那是因为什么你这么反对?”柏杞一摊手,“我爹可都没说什么。”
  “就仕途嘛......”洛索低下头,“以仕入官,不是不能去楼子的嘛......那以后我们三儿怎么一起去看姑娘啊?”
  柏杞拿起手边的扇子猛地敲了一下洛索的头:“你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的好像我们现在不是官吏一样。”的确,洛索和柏杞是锦衣卫的千户,而郑桻则是东厂的科管事。
  “哦你是说太祖颁下的那道敕令?”郑桻无语地看着洛索,“现在谁还管这个?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我们之前不照样去楼子里么?”更何况也就是堂堂正正地进去看看姑娘,最多再摸摸小手,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文官肯定不一样啊。”洛索一脸愁容,“再说了,现在咱们锦衣卫和东厂的名声早就臭了,我们都没杀人放火,逛逛楼子算什么?”
  “呵!你倒是有觉悟!”郑桻一脸冷笑。
  “哎哟桻少啊,难道您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师么?没瞧见大伙儿看见你这身东厂的衣服,都不敢靠近咱们么?”洛索指了指他们附近的位子。
  以他们这桌为圆心,方圆十尺之内的桌子上头都没有人,而此时正是午膳时分,其他桌子上全都坐满了人,但大家就是凑桌或者换个酒楼,也都不往柏杞他们这桌子边上凑。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柏杞叹了一口气,抖开手中的折扇。悠悠然扇了几下,柏杞正色:“我也是为了提高咱们的仁信,这才决定弃武从文的。你看看,跟着你们俩一起出来,大家多怕我们。”
  “小爷就是怕你书读的不怎样,捞了个半吊子的闲职,还碍着咱们寻欢作乐。”洛索白眼。
  “得了吧,收起你的担心。”郑桻一锤定音,“大不了到时候爷买几个姑娘,再买座院子养着,有时间了咱们就去听听歌喝喝酒。”
  “桻少好厉害!”洛索星星眼地看着郑桻。
  “不过那个小叶子应该不会让你凑这种热闹。”郑桻对着洛索摇了摇头,“看来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就只能我和柏杞共赏了。”
  “真是可怜了今后的嫂夫人。”柏杞摇了摇头,“有辱斯文、偶辱斯文啊!”
  “不过你也是奇怪。”郑桻看着柏杞,“将来接柏大人的班不好么?”虽然他们三儿是酒肉朋友,从不提彼此家世,然而却是知根知底,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说。
  此言一出,洛索也疑惑地看着柏杞。
  “非是不可,乃不能也。”柏杞摇了摇头,故作高深。
  “说人话!”
  “有一个人,我想要保护她,那就需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柏杞仰起头,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是哪个妹子,竟然有如此的好福气!”洛索也被感动了,“真是个好男人啊杞少!想来伯父肯定反对你和那个妹子在一起吧,没想到你也是个深情的男人啊!”
  真是个蠢货!郑桻讥笑着看着洛索,却并没有戳破。
  是妹子没错,可是想要保护她,可不是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就行的。光靠自己的努力可不成,这也得那位默许了,才能成事。
  “这么一想,还是咱们桻少逍遥快活!”洛索一拍郑桻后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想来郑督头也是不会多加干涉的!”
  郑府里头,正在宴请故友的郑时均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五十一章
  “今天郑桻跑到哪里去了?”郑时均带着故友入席,没看到郑桻,便回头问了一下锦娘。
  “和朋友出去玩了吧。”锦娘笑得很温柔。
  “又不是十来岁的毛小子,怎么就知道往外头跑”郑时均摇了摇头。
  连运在一旁笑呵呵:“督主倒是越来越有严父的样子了。”
  “呵,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郑时均冷笑了一声,“郑桻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比起亲生的来说也差不了多少。倒是你、这么一大把年级了也没个儿子养老送终,真是可怜!”
  “督主!”锦娘扯了扯郑时均的衣袖,阻止了他接下去的话。关于连运托她交给慧儿、却又被退回来的那个雕花匣子,她正不知道该怎么跟连运交代,可是这呆子却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哈你虽然有个好儿子,可是我看你和嫂夫人的感情却还是不怎么好。”连运可不管郑时均的挖苦,反而继续嘲笑他,“你看看,人家现在还叫你‘督主’呢。”
  郑时均横了连运一眼,但却没有开口反驳。倒是锦娘的脸色有些尴尬。连运这才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些尴尬地交握着双手,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呐呐不能言。
  倒是之前一直在嘲讽他的郑时均解了这尴尬:“你这样子,可没有一点前锦衣卫指挥使的气派,真是怪可笑的。”
  “哎哟督主!”锦娘都已经开始跺脚了。这个人,怎么老是说些刺激人家的话?
  锦娘不知道郑时均这么多年来和连运的交情,的确是过硬的,否则一个是前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东厂的督主,即使现在连运不再呆在锦衣卫了,两人也断没有深交、把酒言欢的道理。
  “没事的,嫂子。”看着有些着急的锦娘,连运摆了摆手,“他就是这个脾气,这么多年来,我都已经习惯了。倒是......我之前托付给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啊...这个...”锦娘抱歉地从袖子里抽出了那雕花匣子,“慧儿又把这个退回来了,实在是抱歉......”
  “是么。”连运接过那匣子,笑得有些苦涩,“看来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本以为自己和慧儿还有那么些的可能性,却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断然。
  郑时均看不过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冷哼了一声:“一个大男人,作出这副沮丧的样子,真是难看。”
  “郑兄说的是...”连运又苦笑一声,将匣子直接揣到了自己怀里头。
  “你此番回京,想必太皇太后也快要到京了吧。”酒过几巡,郑时均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久居五台山礼佛的太皇太后。
  连运摇了摇头:“太皇太后此时尚在五台山。”
  郑时均用了狐疑的眼光去看连运:“那你怎么回来了?太皇太后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担待的起?”
  连运笑了笑:“郑兄何须试探?我现在也已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何苦骗你?太皇太后差我先行进京,是有差使交给了我。”
  “一别数载,太皇太后还是老当益壮。”突然差遣连运进京,必有要事。没想到现在京中局势已经稳定,起码表面上风平浪静,太皇太后却还有插一脚的心思。
  “郑兄不必深思。”与郑时均亦敌亦友多年,连运深知其表情背后的意义,“太皇太后此番差我进京,不过是拜访故人,并无它事。”
  “连大人、督主,菜快凉了。”锦娘在一旁为他二人斟酒,温言提醒。
  郑时均这才劝连运动筷,不提它事。
  而雁峭楼那边,柏杞、郑桻、洛索三人酒过多巡,也没了开始时的清醒,有些迷糊起来。
  “你们...在宫里头...有没有见过皇帝的妃子?”柏杞有些大舌头,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指着郑桻和洛索问道。
  “哈哈哈你这小子...”洛索伸手在柏杞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刚刚小爷还夸你呢,现在喝醉了竟然惦记起宫里头的娘娘来...娘娘们可金贵着呢,哪是我们这些小侍卫能见到哒~”
  柏杞本来只是有些微醺,被洛索往脑门上招呼了一下子之后倒是真有些晕了,他甩了甩头看向郑桻,发现对方虽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是眼神仍旧清明。
  郑桻自然知道柏杞要问什么,不过比起洛索来,他可是谨慎的多。这儿可是嘈杂之地,虽然几尺之内皆没有人,可隔墙有耳,真要是说了什么被别人听到,那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因此他也摇了摇头,过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倒是见过一个有意思的小宫女。”
  “哟哟哟~”洛索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去勾郑桻的肩膀,“咱们桻少真是棒~我平时可是连小宫女儿都不敢看的呢!小叶子会打我的嘤嘤嘤......”他本来有些兴高采烈的脸突然暗了下去。
  郑桻和柏杞对视了一眼,一人赏了洛索一个爆栗:“你醉啦,我们送你回家吧。”
  “我不走我不走!”洛索索性伏在了酒桌上,双手死死地握着酒壶,不肯离开:“咱们下回一起喝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我一定要喝个痛快。”
  郑桻和柏杞无奈地看着喝醉酒耍无赖的洛索,相对无言。
  郑桻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对着雁峭楼下大喊:“哎,那不是那个小叶子么?哎哟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本来还闭着眼睛似梦非梦地倒在桌上的洛索突然睁开了眼睛:“桻少、杞少,咱们快走吧!”
  要是此刻洛索还有一丝清醒,就该想到总是懒洋洋的郑桻绝不会这么大声又惊慌失措地说话的,但是很不幸的,这少年已然喝醉,就这么逃一般主动地任凭郑桻和洛索架着他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