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左卿辞继续问下去,“那是为什么。”
  长睫半睁半闭,她将睡未睡,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看着你,我会变的很奇怪。”
  他调整姿势让她更放松的依偎,“怎样奇怪?”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欲/望与破坏糁杂的冲动,迷糊了一会才道,“我想要你,想咬破你的嘴唇让你流血,撕开你的衣服把你吃掉。”模糊的话语到最后,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了,“可是我不敢,你很可怕,明明很弱——为什么——”
  未说完的话语消失了,雪夜中唯有灯花爆响的声音。
  “吃掉我?”凝视着睡去的人,左卿辞的长眸深而危险,指尖轻描她眉间的弧度,“真有趣,原来我们想的一样。”
  第62章 双丝网
  朝阳初升,厚重的宫门逶迤开启,红色的宫墙高不可攀。积雪被清至道边,露出了地面潮湿的乌砖,石柱和螭首的青石勾阑绵长深远,曲尺形的廊庑连起一座又一座宫殿,雄浑而壮阔。
  前殿的建筑庄重威严,内苑则是秀雅精巧,池苑中有玲珑假山,引入渠水遍植密柳,筑就泉流连环宛转,淡化了宫禁中无形的压抑。
  曲径边的软椅坐着一个少女,她披着灰貂软裘,容颜姣美,双眸明湛,额角犹带稚气,突然间眸子一亮,喜叫出来。“二哥!”
  英武的青年快步走近,可不正是左/倾怀,在他身后又现出另一个颀长如玉的身影,少女瞪大了眼,倏的站起,踉跄奔了几步。“大哥!”
  左/倾怀吓了一跳,立即赶上去扶住,“晴衣别闹,仔细跌伤,你这腿——”他不确定的打量,惊讶而又喜悦,“你已经能走了?”
  “你们怎的一起来了?”左晴衣双眸盈起了泪,又禁不住笑,“我每日都在练习,大哥说的果然是真的,我的腿已经好了。”
  噙着泪的笑颜令人怜爱,左卿辞审视一番,嘉许了两句,薄责道,“天这样冷,怎么在外面等。”
  他唤过一旁侍立的嬷嬷,搀扶着左晴衣向楼内行去,兄弟二人缓步随行,虽然腿脚稍慢,但她确实已能行走,不久可望与常人无异。
  “我等着心焦就出来候着,本来只想吓一吓二哥,谁知见到大哥就忘了。”左晴衣翘着嘴抱怨,语中有难抑的欢悦。
  尽管并无血缘之系,然而这么多年左/倾怀定期探视,早已将这个活泼善良的幼妹视出亲出,两人情谊极好。如今见她与左卿辞见面不过寥寥,却这般亲热,他心底酸涩,表面无事的打趣,“要是提前告诉你大哥同来,只怕晴衣要奔到宫门边去等了。”
  左晴衣也不否认,“大哥上次来已经隔了许久,早知今日入宫,我昨夜定会喜得睡不着。”
  抛开复杂的情绪,左/倾怀见她神采飞扬,深觉安慰。“亏得大哥在江湖上觅来的良方,那群御医还说什么无法可治,简直是庸徒。”
  左卿辞轻描淡写,“大概机缘巧合的对了症,其实全仗晴衣自己苦练,定然不少艰辛。”
  左晴衣不无得意的点头,“那是自然,我摔了好多次,胳膊都跌紫啦,娘娘心疼得说了我好几回,可一想到大哥为了我去那么远,我在宫里走几步尚练不好,太没脸了。”
  自她跌伤了腰脊,左/倾怀一直牵悬忧挂,如今终于放下心。“娘娘一定喜坏了,父亲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左晴衣喜孜孜道,“娘娘说我痊愈了要多走动,年节期间宫宴又多,特别为我制了一批新衣。”
  左/倾怀心头一动,晴衣已及笄,若不是横生意外,也该订下亲事了。如今山河图一事尘埃落定,一些流言也已散去,想必淑妃娘娘也有了打算。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左卿辞,见对方仅是微笑,仿若全然不察。
  左晴衣没想那么远,却是记起另一事眼眸一亮,“说起宫宴,我上次见着沈国公家的孙小姐,人长得美,举止秀雅大方,听说曾与大哥同往吐火罗,可是真的?”
  左卿辞漫不在意,“确有此事。”
  左晴衣点了点头,心无诚府的坦言,“若是她,倒也配得上大哥。”
  左/倾怀在一旁听着不妥,“晴衣胡说什么,这些哪是姑娘家该说的?”
  左晴衣略为委屈的辩解,“哪里是我胡说,沈小姐时常被邀至宫中,她容颜出色,气质不凡,娘娘们都极口称赞。据说是因山上学道,至今尚未婚配,娘娘们私下议论,说她一路护送大哥去西域,年岁相近,又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合当匹配,所以好奇才多留意了一些。”
  “宫中真有此意?”左/倾怀听她言语凿凿,半信半疑,下意识心头一咯,沈国公虽无实权,但颇有地位,为人老练油滑,显然是要将未来的靖安候爵押在左卿辞身上了。“大哥觉得如何?”
  左卿辞对上两人好奇的目光,神态波澜不惊,“我邀她同行,不外是看重她身为金虚真人高徒的艺业,并无其他。若说年岁相近,又何止我一人,沈姑娘的师弟与她一同学艺,岂不更为适宜?”
  左晴衣失望的扁了扁嘴,“大哥不喜欢?我瞧着她挺不错,还以为能当嫂嫂呢。”
  左/倾怀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轻松,心底百味掺杂,若他就势应了联姻,承爵一事上无疑能得沈国公府的倾力相助。可他随口推脱,又迟迟不肯回府,到底如何作想,全然无从揣测。
  沈曼青与宴归来,先去见了祖父,辞出来后又向北苑而行,过了三重院子,进了殷长歌所居的独苑,一入苑就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形如鹰击长空,搅起漫天剑影。
  她在一旁等候,殷长歌直到一路剑法练完才歇下,收剑后略点了一下头,神色平淡。“师姐。”
  沈曼青觉出异样,若无其事的询问,“这几日家中有些琐事,或许疏漏了几分,长歌可觉得有哪里不适之处?”
  殷长歌活动了一下左肩,心不在焉道,“都很好,劳师姐挂心了。”
  沈曼青试探道,“明日大约无事,我陪你去桃叶渡游赏,可好?”
  殷长歌静默一刻,答非所问。“师姐近一阵可曾练剑?”
  沈曼青顿生尴尬,近日她频繁与金陵淑媛交游,晚间又有家中的姨婶伯娘连番叙话,几乎连独处的时间都没有,如何还有心思练剑。
  殷长歌问的很直接,“师姐已无心于剑,是打算嫁入世家,从此绝足江湖?”
  乍逢质询,沈曼青意外而狼狈,她力持镇定,“我并未作如此想,师弟何来此问。”
  殷长歌凝视着她,言辞句句逼人,“我与师姐同入师门,朝夕练剑寒暑不易,而今仅止数月,师姐已弃了旧习,大约金陵之安乐,远胜过天都峰之清苦?”
  “长歌!”殷长歌一直待她尊敬爱重,从未如此锋利的指责,沈曼青羞恼生怒,涨红了面颊。“我廿载未归,初回府众多亲眷往来,人情酬应缠身,疏了练剑确有不是,回头自会去向师父请罚,不敢当你这诛心之责。”
  殷长歌凝视着她,尊贵明丽,珠玉盈身,俨然是金陵世家贵女,唯有那一身大方娴雅的气质,依然与昔时无二,他忽然软下心。“师姐,你可知外界所传纷纭,均道你与左卿辞有情?”
  沈曼青静了一静,她当然清楚,甚至也知道消息从何处散出。
  双亲辞世早,她自幼被传克亲寄养山上,多年来家中不闻不问。她以为此生终不过仗剑江湖,息隐山巅,谁知吐火罗一役后,靖安侯亲子现身世人之前,她又蒙圣上诏中提及,国公府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孙女。
  她尽管是国公府谪出,却是摽梅已过。江湖女侠的名号听来风光,并不合寻常世族择媳的标准。靖安侯府为武将世家,大公子既已归来,即使安华公主不喜,侯爷也必会想尽方法让亲子袭爵。而这位不谙弓马,翩翩文弱的未来世子,正需要一个强悍的媳妇主理中馈。
  这一类的话府中的姨婶伯娘说了无数次,她如何能对殷长歌开口,唯有勉强道,“都是些无根之谣,长歌何必污了耳朵。”
  殷长歌看她的神情,涩然一笑,“是不是谣言,师姐心底清楚,左公子看似随和,实则城府极深,若他有心于你,也不会明知你在金陵,却无往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