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秦思远并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便服,寸头,浓眉,身高目测接近一米九,四十多岁年纪,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利剑一样,充满了锋芒。
  “大伯,这次麻烦你了。”秦远峰礼貌地和秦思远握了握手:“特地让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嘛,小时候我还帮你把过尿呢。”秦思远的声音就像打雷,大笑道:“走,大伯带你见几个人去。”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侄子,不错,又长高了,行为举止并没有一些喝过洋墨水的学生特有的优越感,他非常满意。
  秦远峰并没有问见谁,秦思远也没说,一直到车上,发动以后,秦思远才点了根烟,仿佛随口地问:“有计划了吗?”
  第0008章 王祖贤
  “差不多。”秦远峰马上知道他问的什么,笑着回答,比预计多了三千,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这也让要需要更快地确定自己的项目,八千块,很少,他的项目必须刨除员工工资后还足够开发一款游戏。
  选择越来越少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秦思远接着说:“我的时间也很紧,只能尽快帮你安排一些事情。向东把你们家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找别人借了不少,我这里也垫一些。不过啊,小峰,你要记得这只是我私人名义借给你的,并不是帮助你开公司的。明白吗?”
  秦远峰稍微一想就知道了,现在的中国私营企业简直凤毛麟角,还要承受各方的压力,尤其怕被当成资本主义倾向,秦思远地位特殊,要是他说是秦思远借钱给他开公司,对方回到部队恐怕就完了。
  他点了点头,秦思远说:“钱不多,租公司是肯定不可能的,你在香港也读了两年,这地方物价比大陆高了太多,最多就够你买几台机器,招几个人,叫什么……工作室?”
  秦远峰想了想:“大伯,要不我算你股份?”
  “不行!”秦思远立刻想都不想地拒绝了:“小峰啊,你不要用资本主义那一套,股份这个东西,拿出去可是掉脑袋的。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秦远峰只能苦笑着作罢,恐怕也只有他知道,现在起家的游戏公司,原始股有多值钱了。
  “你带我见谁?”跳过这个话题,他接着问。
  “几个朋友。”秦思远神秘地一笑:“再怎么说,大伯我也在广州军区有一定地位,隔江相望,香港这边人也认识一些,说不定能帮到你。”
  车开得很快,当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所外形普通的餐厅门口。
  当然不会是西餐厅,而是茶餐厅,秦思远对服务员说了两声,很快就被带到了包厢。
  “秦先生,好久不见。”刚推开门,一个爽朗的男声就响了起来。
  房间里,坐着两位男子,随后进门的秦远峰并没有在对方身上停留,而是落到了最后那一名女子身上。
  她穿着一身旗袍,仿佛是贴着她身体的一层羽毛,弯弯的眉,恬静的目光就仿佛一湾湖水。披肩长发如同一汪黑色的瀑布,闲散地披在肩膀上,束着一根头戴,正安静地端着一杯咖啡,就像一只懒散的小猫。
  她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品着奶茶,那种娴静安逸的气氛,就像一种无形的气场缭绕在房间。
  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就彻底愣住了。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直到看到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完全忘记了,这里是群星云集的香港!这里是香港美女大爆炸的年代!
  而面前这位安静站起,略带些腼腆地伸出一只手的女人,正是今年凭着倩女幽魂大红特红,成为80后们梦中女神的聂小倩——王祖贤!
  如果说,80后心中的女神有谁,那可能列出来很多,那个时候,香港电影大爆发,无数俊男美女开始冲击大荧幕。
  王祖贤,张曼玉,刘嘉玲,李嘉欣,朱茵……
  这一个个靓影在屏幕上,在人的脑海中留下了一道道挥之不去的回忆,就像九零年代初街机厅的“中西”币一样,几乎成为生命花树下一坛老而弥香的酒。
  王祖贤,87年倩女幽魂一炮而红,两岸三地,日本,马来西亚……全部都掀起了一股“小倩”风暴,这种现象级电影,香港历史上能与之比肩的,恐怕只有黄飞鸿,以及92年林青霞塑造的东方不败。
  秦远峰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在加速,他不是追星族,但是王祖贤,林青霞,这已经脱离了星的范围,他追逐的,是童年梦想的蝴蝶!
  如今看到这只美丽的蝴蝶正在自己面前扑扇着翅膀,他难免心潮起伏。
  倩女幽魂一炮而红,但是接着不久,就遭到封杀,一直到最后她出家,成为了所有影迷心中的痛。
  眼前,年芳二十岁的王祖贤,如同水墨画勾勒出的一朵花,清雅,却又不失韵味,秦远峰呆呆地看着她站起来,看着她伸出白玉一般的手。
  “你好,同学,我是王祖贤。”直到这个清脆的声音,才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你好,我是科技大的学生,秦远峰。”秦远峰压抑着心中的思绪翻滚,和对方握了握手。
  “秦局长的公子啊。”一位男子笑道:“请坐,请坐,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老相识了,秦局长也真是,都不和我说你在科技大。我这个地主做得不周到啊,今天的下午茶我请了。”
  “你们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秦思远笑着说。
  他的身份,不能多呆。
  “哎,这怎么行,思远好不容易来一趟,茶都不喝一口就走。”另一位男子也笑道:“好不容易做次东,你可不能跑。”
  “两位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秦思远笑着拒绝了,对秦远峰说道:“这位是邵氏电影的余组长,这位是许经纪人,都是你爸和我的朋友,你们多交流一下,我就不方便多留了。”
  他又转向王祖贤,笑了笑说:“至于王小姐,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一下。”
  秦远峰莫名其妙,秦思远和王祖贤好像很熟?王祖贤又凭什么要和他交流一下。
  意外地,王祖贤只是微微笑了笑,却点了点头。
  余组长和许先生挽留了一下,秦思远还是离开了。
  “小秦,吃点什么?香港的下午茶可是出了名的,不要客气,今天余叔请客。”余组长把桌子上的菜单递给秦远峰,笑着说:“当年我和许先生也在大陆,你父亲帮我过一些。你到了香港,自然我们这些叔辈们不能让你吃亏。”
  “谢谢余叔,我不饿。”
  他随意地点了杯奶茶,几个人惬意地聊起天来,只有王祖贤,轻柔地如同湖水,只是在旁边静静地品着茶。
  从秦远峰的学校,学习,一直谈到他去日本做交换生,越谈,秦远峰的眉头越来越皱。
  余组长和许先生丝毫没有提起他创业的事情!他就不相信这件事大伯没和他们提过!
  他尝试着提起了几次,都被对方岔开了,他立刻就明白,面前的这两个人,恐怕是因为情分不得不来,但是他们绝对没有一丝支持自己的想法!
  他并没有想过融资,因为他没有一丝融资的资格,他想的是合作,电影业里有许多地方是电子娱乐可以借鉴到的,而且,这是全娱乐蓝图中的一环,迟早会和电子娱乐有所交集。他需要的是埋下这条线,但是,对方压根就不想给他机会!
  恐怕对方只是想把他好吃好喝当猪一样喂一顿,然后下次打电话就是:“对不起,余组长正在忙”之类,他不会再见到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并不可惜。秦远峰一面和他们虚与委蛇,目光却不时扫过角落一直没有开口的王祖贤。
  但是王祖贤,他却不能放过!
  “余叔。许叔。”他不想再拖延下去,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
  “怎么会。”“是啊,秦局长的公子,我们怎么会看不起。”两人脸上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尴尬,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了,我想起来了,秦先生说小秦是有事来的……”
  秦远峰随意地摇了摇头:“两位叔叔,你们不用急着否认。如果我是你们的年纪,一位二十出头的人在你们面前大谈合作,我也不会相信。”
  这一次,两人没有开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余叔才清了清嗓子说:“小秦,不是看不起,而是我们知道,你想办个公司。你知道香港这地方地皮多贵?你有销售的人脉?你父亲恐怕都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他在香港只有我们两个熟人,这才情急之下找到了我们。”
  既然说破了,他们也没什么遮掩,有的话,与其欲盖弥彰,不如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说句实话。”许叔脸上刚才的热情消失无踪:“我们也很难拒绝你父亲的请求,毕竟他过去有恩于我。但是我完全看不出电影和游戏有什么交接点。”
  “最关键的,还是你。”余组长斟酌着说:“你刚出大学,一没有资历,二没有资金,三没有人脉,四没有管理经验。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不可能为你融资。不过在适当的条件下,可以帮你一点,比如你需要打官司,我们可以为你推荐好的律师团队。”
  “但是后生啊……你手头只有八千块钱对不对?这点钱,你就想开公司?”
  秦远峰淡淡地说:“比尔·盖茨当初是在自己的宿舍。”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后生,看清现实。才能走得更远。”余叔说道:“叔的话可能不中听,但是叔见过太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年轻人了。”
  “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巨星,是奇才,结果摔得比谁都惨。”他随意地笑了笑:“这些话,给别人我还不劝呢。不要想这件事了,来,喝茶,等会儿叔送你回学校。放心,能帮上的,叔不会袖手旁观。”
  王祖贤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秦远峰,这才明白,这又是一个做梦的年轻人。
  香港这块地方,每天有无数人在做梦,每天又有无数人梦碎香江。
  她只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但是和她艺校那些同学有什么不同?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出道肯定是巨星,结果呢?
  第0009章 全娱乐
  “茶不错。”秦远峰并没有拒绝,抿了一口:“好,既然我这个年轻人没有让你们动心的资本。达者为先,我也问一个问题。”
  “两位叔叔,你们知道什么叫全娱乐吗?”
  两人目光古怪地看了秦远峰一眼,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他们确实不知道。
  “全娱乐,也叫泛娱乐。”秦远峰笑道:“意思是用一个中心,延伸到所有娱乐行业。”
  王祖贤的身体直了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秦远峰。
  “这不可能。”余叔第一个开口了:“世界的娱乐业不会这么轻量化。每一行都是单独的存在。”
  “这只是现在!”秦远峰斩钉截铁地说:“世界每一天都在变化,我问两位叔叔一个最简单的问题,fc什么时候普及的?83年!83年以前,谁能想到会有这个东西!”
  “不说游戏,就算电影,你们如果看上一部小说,第一步是什么?没错,就是版权!这就涉及到出版业,它同样是全娱乐中的一环!然后呢?你们的电影推出了,需不需要艺人?艺人红了,接踵而来的是什么?是片约,是代言,是广告!一个电影业,涉及到了三个看似毫无关系的行业,它并不是单独存在的。娱乐,到最后只会走向那一步。所有的娱乐业,不管是电子娱乐,还是电影电视,他们都是一个看似相互分离,实则互相依存的整体。每一行的兴衰都和其他行业息息相关!这,就是全娱乐!”
  “无稽之谈!”许叔毫不客气地冷哼道:“你知道这需要什么基础吗?这需要一个巨大的信息共享库!而且热爱娱乐的人要随时随地搜索,使用到这个资料库!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秦远峰笑了,许叔说的东西,不久后就会成为现实,当inter网铺天盖地的时候,全娱乐已经初见雏形。
  他要等的,只是时间!
  “两位叔叔,世界是在变化的。”他话中有话地说:“没到那一天,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有什么,这就是生活的惊喜。”
  “就算有那一天,电影和游戏怎么能攀上关系?”许叔带上了一丝嘲弄的口吻,无它,秦远峰这段话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别说他现在不相信,就连比尔·盖茨本人恐怕都不信!
  “就凭八位像素的游戏机?”他冷笑道:“这要何年何月才能赶上大银幕?”
  “时间问题而已。”秦远峰笑道:“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最值钱的,也是时间。”
  “只要你们等得起,你们自然会看到那一天。”他挥了挥手说:“两位叔叔,现在这一天还太早,我只想给你们说一个故事,你们就知道了。”
  “就在今年,大陆有一款游戏机,打着学习机的名字,几乎血洗了整个市场。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
  “当然。”许叔翘起一条腿,不屑地说:“小霸王游戏机,盗版fc卡带发家。大陆现在没有完整的知识产权保护,这应该也是你选择在香港发展的原因。”
  秦远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小霸王游戏机,老总赵永平,他当时为了打响小霸王的销量,聘请了全国一级配音员,曾经给迪斯尼唐老鸭与米老鼠配音的李杨。于是,那句:小霸王其乐无穷的口号,现在响彻全国大江南北。”
  余组长微微皱眉,这句话里,他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秦远峰并没有说完,因为只有他知道,87年到92年之间,小霸王学习机一统中国主机市场,80后几乎都有印象,然而,89年赵永平向总公司提出公企改制,被总公司驳回,他愤而离职之后,创立了步步高品牌。
  这才是将明星和电子娱乐紧紧联系到一起的范本,因为步步高请来的形象代言人,不是别人,正是全国顶级巨星——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