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创造之交错(下)
  “开玩笑,晚上九点半送快递?查水表也没人信啊!”
  这敲门声来得既突兀又诡异,我脸色都变了,赶忙将电脑声音调到静音,默默等待一会儿,外面已经没了动静,就好像那个快递声是幻听一样。
  但我还是不敢大意,甚至踮着脚步,蹑手蹑脚地到了防盗门前确认了一下锁,想探到猫儿眼上,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
  走了吗?走得这么快,这么不拖泥带水,说不定真是送快递的。
  都因为那件事,一向心很大的我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我舒了一口气,重新回到电脑桌前,琢磨了一下,把那个无双轮回的大纲传给了我的编辑,然后挑了部电影看了起来。
  我看的是一部老电影,名叫《搏击俱乐部》,讲述的是一个精分的故事,之所以选择这个,是因为我突发奇想,想做一个全新的实验。
  如果我能创造出一个打破第四堵墙的主角来,是不是可以再创造出一个来跟之前的那个打擂台呢?
  这是灵机一动,迸射出来的念头,所谓二桃杀三士,三角关系是最稳定的也最容易挑拨的,与其和那些能力未知的家伙单对单地较量博弈,还不如再创造一个出来。
  试想两个主角争着给我金手指的场面……
  嗯,长得已经够美了,想得就不能太美~~
  当然,他们也可能自发地联合起来对付我,但现在说实话,那个家伙假如想对我做什么事情,我也根本阻止不了,反正处境不可能再糟了,为什么不大胆地试一试呢?
  很好。
  开干。
  有了搏击俱乐部的蓝本,一个短篇小说很好搞定,文思如泉,对于曾经日更万字的我来说在十二点前就能搞定。
  这个短篇的主角被我设计成了冲动易怒型的性格,情绪稍一激动就歇斯底里,这样才不容易被说服,同时喜欢听奉承话,听不得不同意见,这样容易被我利用……
  这样的主角,自然是黑暗类型的,拥有的金手指也比较奇葩,说实话我还真没写过这种,第一次尝试还蛮有新意的,剧情更是天马行空,任意挥洒。
  巧合的是,这边刚刚写完,那边编辑发来信息,说我背景设定还行,还前期的主线脉络不是太吸引人,让我多动动脑子,最好能在写作模式上有所创新。
  “现在千篇一律的爽文太多了,读者早就不感冒了。”他这么说着。
  我趁机将刚刚的点子递上去,编辑大大予以肯定,说这个不错,让我可以扩展看看。
  “对了。”闲聊了几句,编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昨天有个特别逗的读者加我的qq,说是为你推荐,软磨硬泡硬要给你多多的推荐,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有你这个被埋没的人才,逗死我了,不会是你开小号来自我推销吧~~”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来由的想起我笔下的主角来,表情僵硬地打道:“怎么会呢,我才不会那样花式要推荐呢~~”
  编辑哈哈一笑:“我也觉得不像,那家伙脸皮厚得没边了,我一开始根本没理他的,对了,他最后还说喜欢你,要寄份礼物给你。”
  我警惕地问:“你把地址给他了?”
  编辑道:“当然不会,我们这边不会透露作者的隐私的,不过我提醒他去加你的读者群,亲自跟你交流了,你就当面感受他的这份热情吧,哈哈!”
  我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打道:“幸好幸好。”
  编辑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发了个阳光灿烂的笑脸,这事不能跟别人说的,熟人会认为我是故意开玩笑,陌生人根本不会信,再者都是普通人,能抗衡得了主角的超能力吗?
  关了聊天窗,我终于觉得累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尽量舒展四肢.
  那些刚刚写下的故事情节像老鼠一样在脑子里窜来窜去,我极力把它们驱赶出去,意识沉入虚无的黑暗里,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沉落,遮挡住一切光与声音。
  我渐渐被睡意挟裹,意识渐渐模糊……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嗡嗡的震动声突然响起,硬生生将我拖回了清醒。
  我一骨碌翻身爬起,望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怒火中烧地把它抓了过来。
  都已经过十二点了,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也怪我忘了调到飞行模式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扫了一眼,不是国内的号,十之八九又是骗子火种邪教传播,立刻拒绝。
  但电话刚刚挂断,就即刻响起,快到连个间隔都没有,诡异得就跟中了病毒一样,我目光一凝,强压怒火接起来,没好气地问:“谁啊?”
  电话里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两个人混杂在一起,沙哑中富有磁性,又带着点刺穿耳膜的难听尖利:“你好,你是谁?”
  这问的,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大半夜给我打电话的,问我哪位?你打错了知道了吗?别再打了!”
  “等一等,别挂别挂!”他声音瞬间变低,带着一些讨好,“我找兴霸天,是你吗?”
  我握紧了手机,缓缓地道:“我就是,请问你是……”
  然后,电话中的男声瞬间变得高亢惊喜:“爸爸!”
  我一下子傻住了。
  “爸爸,我们是你的孩子啊,你不认得我们的声音了吗?”他无比兴奋地囔囔着,这个自称我们的习惯让我猛然想起刚刚写的那本短篇。
  里面精神分裂的主角到最后就喜欢自称我们,他最大的特点也正是两个人格同时控制身体,拥有一种无比可怕的协调能力,能够做出人类无法做出的许多扭曲动作。
  现在,“他们”正在跟我对话。
  “爸爸!”电话里男人声音陡然变得圆润,“我们跟干爹,也就是你的编辑联系过啦,我们要寄一份礼物给你呢,为了这份特殊的心意,我们构思了许久,光材料就浪费了几十具,你拆开时一定要小心哦,我们叮嘱快递一定要轻拿轻放,如果敢乱摔乱拆我的礼物,我们就把他全家都做成礼物让他亲自送出去……”
  对面一句接一句,语速越来越快。
  我的后背冰凉,结合之前的剧情,这些话里的深意就像屋檐上一滴冷水落入脖领,顺着脊骨慢慢流淌下去,直凉到尾椎骨。
  我攥着手机,浑身上下开始寒冷僵硬。
  “咦?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们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说话啊爸爸!”
  “说话啊爸爸!!”
  “说话啊爸爸!!!”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重,仿佛由远及近,像一柄柄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里,砸出坑来。
  他的声音渐渐扭曲,就像手机的扬声器坏掉。
  我以为自己已经魂飞魄散地把手机丢出去,但事实我却连扔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惧的感觉遍布全身,手机从我手中滑落下去,只能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一个致命的错误。
  ……
  “在吗?”
  “不论通过什么方式,快点联系我,我创造出另一个主角,他没有你那么理智,他现在疯狂地缠上我了。”
  “快点联系我啊,或者把说好的超能力给我,我要自保!”
  第一主角就跟消失一样,无论是哪种联系方式,再也没有回过我。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连班都不敢上了,窝在家里面不敢出门半步,生怕一打开防盗门就有一个快递员笑嘻嘻地递给我一份“礼物”。
  回想起这件事,就如同一场惊悚电影,最恐怖的是以前我为电影里的主角担惊受怕,现在我也处于这电影中,再也没有局外人庆幸的味道了。
  但问题来了,二零一二世界末日的传言早就过去,相信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家里储存多少食物,我的冰箱很快空空如也,方便面也吃光了。
  社区的超市仅在百米之外,我却不敢下楼,简直是自寻死路。
  终于,饿了两顿,我吃不住了,开始给朋友打电话求援,让他带上好吃好喝的来我家。
  我不知道这个方式能不能管用,可如果这样都不行,那也无路可走了,所以硬着头皮开门吧……
  “我说你这是什么毛病啊,大爷到了还要我送货上门的地步?”
  “哎呀,实在是胃疼得走不动路,医生说不能吃外面那些油性的东西,所以才要麻烦你嘛,放一百个心,等这病好了,我请你嗨满十天!”
  “就十天?”
  “那就整一个星期!”
  “好,成交!”
  铁哥们抱怨的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动人,在阳台上翘首以盼的我看到昏暗的天空下他两只手提着大包小包的,那股激动劲就甭提了……
  扑鼻的香气啊!
  这一次听到咚咚咚的上楼脚步声,我就迫不及待地开了防盗门,迎了出去:“哈哈,我的好兄弟,来让哥好好疼一疼!”
  然而下一刻,我脸上的欢喜猛然僵住。
  因为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幕诡异的上楼姿势。
  普通人上楼梯,都是左腿上一阶,右腿上一阶,要么步子大的就唰唰唰几节一跨,但他却左右脚一起动,就像是有两个人在一左一右地同时控制着身体,并且还憋着劲竞争比谁快一样……
  偏偏他上楼的速度一点也不慢,眨眼间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朝我展颜灿烂地笑了笑,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你看我们为你准备的,香不香?”
  我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啊哈,你认出我们了!”他扭了扭脖子,笑眯眯地望着我,眼睛微微鼓凸出来,眼白比平常时要多得多,嘴唇慢慢朝上翻去,露出一口骨头般雪白的牙齿,用仿佛两个人交杂的嗓音说:“爸爸,通过这个外壳,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见我没有反应,他就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说了起来:“那个快递好没用,都到了你家门口了,居然就象征性地敲了几下就走掉了,爸爸你肯定没有听见吧,这么不负责任,我们已经对他做出惩罚……”
  他咯咯地笑起来,就像打嗝一样,直笑得嗓子里发出吸气的丝丝声,两只肥厚的手掌还兴高采烈地拍打着大腿。
  突然,他的笑容像是忽然卡在了脸上,脸色猛地沉下,嘴巴不悦地鼓起来:“爸爸,我们都站累了,你怎么不叫我们进屋呢?”
  说罢,他伸手用力一推,把呆若木鸡的我推到一旁,直挺挺走进门来,然后后脚跟一带,关上了防盗门。
  砰地一声巨响,房间里的光线似乎由于房门的关闭瞬间昏暗下来,阴天的气氛弥漫到了室内。
  现在,我同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锁在密封房间中,周围是涂满了暗影的墙壁,我距他不到一米。
  在巨大的压迫下,我几乎失去了应变能力,目光下意识地避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一动也不敢动,就如同一座手脚冰凉的雕像。
  他却自来熟得很,将手中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放,背着手在我的家里走来走去,不多时就走进了书房,看向笔记本电脑,眼中绽放出莫名的神采。
  “跑,还是不跑?”
  门只是关上了,并没有锁,我远远地站在沙发边上,心脏急遽地跳着。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这个距离跑肯定是能冲下去的,但是我要去向谁求救,我能向谁求救?
  他既然能附身我的好友,为什么不能附身其他人?
  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只能正面应对?
  但是正面肛更没有胜算,撕破脸皮更是自寻死路。
  我可不是听天由命的性格,将可能性一条条排除,最终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有了计较。
  他喊我爸爸,意味着承认我是他的创造者,既然如此,就那么办吧……
  我酝酿着情绪:“孩子,你想看看你创生的摇篮吗?来吧,打开它,密码是******。”
  “真的吗?我能看吗?”他身体一震,兴冲冲地走来走去,嘴巴兴奋地开阖着,嘴角挂着一道浑浊的涎水,坐在了电脑椅上,聚精会神地操作起来。
  我的手慢慢背在身后,叮咚一声,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