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哥哥?”李斯聪朦胧睁开双眼,见哥哥竟然坐在床前,顿时又惊又喜,不过嗓子久未说话,一开口便止不住的咳。
  李斯恪赶紧将药碗放下,给他抚背顺气,看他咳得眼睛流泪,笑着叹道:“着什么急,我人都在这儿了,还能不见了不成?”
  李斯聪低下头,羞红脸道:“我还当是做梦呢。”
  “来,快把药喝了。”李斯恪端起药碗送到弟弟的嘴边,喂完了药,又立刻塞了一枚蜜饯到他嘴里,说道:“药太苦了,甜甜嘴。”
  李斯聪品着嘴里的甜味,满足道:“哥哥,你能来真好。”
  李斯恪听着心酸,放下药碗,转身又揉揉他脑袋道:“别怕,凡事有哥哥在呢。”
  “对了,你怎会落水?你凫水可是我亲自教的,再深的水,也不至于把自个折腾的这般狼狈。”
  李斯聪低着头,支吾道:“我也是一时不察,没想到他们竟会这般捉弄我。”
  “旬考后,我又考了甲等第一,班上那几人非要拉着我去吃酒,我局不过便被他们强拉了去。席上被灌了几杯水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我就想去甲板上透透风,哪知他们竟然还叫了花娘,我看那女子朝着我过来,一个躲闪不及,不小心就退到了河里。”
  李斯恪皱眉道:“身为学子,竟然公然狎妓么?”
  李斯聪慌张道:“哥哥,我没有……没有狎妓,”他越说声音越小,生怕哥哥觉得自己孟浪,但仍坚持辩解道:“我是被他们架去的,去之前也不知会这样。”
  李斯恪叹道:“我当然信你,你从小就洁身自好,断不会做如此下流之事的。只是别人却不一定这般想了,不管院长最后是什么决断,对你名声怕都有妨碍了。”
  李斯聪紧攥着被角,仰起头,眼眶通红道:“哥哥,我不甘心这样被连累,我不甘心呐。”
  李斯恪叹口气,拍拍他的脑袋,说道:“你那几位同窗以后便不要来往了,他们怕是都收受了梅浩铭的贿赂,故意使计陷害你的。”
  “那姓梅的当真无耻!我还没找他为张恩公讨公道,却反被他算计去,真是……真是窝囊!”李斯聪狠狠捶了一下床,气自己无用。
  “别恼了,那姓梅的欠咱们不止这一笔,等你养好了身体,咱们找他慢慢算。”李斯恪安慰道。
  “可是,若是我声名有污,下月去国子监选拔便和我无缘了。本来老师和院长都是属意我去的,这下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李斯聪红着眼睛哽咽道,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再想有便难了。
  李斯恪看他万分沮丧的撇着嘴,要哭不哭的强撑着,心里也不好受。干脆直接坐下,将他按在怀里,低声说道:“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哥哥不会笑话你的。”
  李斯聪靠在哥哥怀里,默默的无声啜泣,一抽一噎的抖动着肩膀,哭的不能自已。一想到是自己识人不淑,导致错过了国子监选拔,心里又悔又恨。
  见弟弟哭的伤心,李斯恪心里也直叹气,只好抬起手一下又一下的抚背安慰他,生怕他哭晕过去。
  只是敏哥儿落水之事,已经上报到院长那里,梅浩铭有心陷害,定会唆使那几人咬死弟弟参与饮酒狎妓。若真是定下风评不良的帽子,敏哥儿往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等敏哥儿发泄完,李斯恪打水给他简单擦拭一遍,将他哄睡后,换了套衣裳,起身往马先生那里去。
  “小子拜见马先生。”一进正堂,李斯恪便对着马先生拱手见礼。
  “快快请起。”马先生虚虚扶了他一下,客气道。
  “弟弟已经醒来,特意过来给马先生报个信,免得先生担忧。”李斯恪说道。
  马先生欣喜道:“醒了便好。你让他好生将养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来,老夫尽力满足。”
  “多谢先生慷慨。”李斯恪谢道。“只是小子有一事请教,还请先生直言。”
  马先生道:“但说无妨。”
  “经此一事,下月国子监选拔是不是就与舍弟就无缘了?”李斯恪紧盯着马先生问道,哪怕是近在眼前的答案,李斯恪仍然不死心的想要再确定一次。
  马先生捋了捋胡子,又转过身背手叹道:“这事我知委屈他了,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你还要多多劝他宽心才是。”
  “先生,敏哥儿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他是被那几人强拉去的,那些个花娘也是别人招来的,他就是为着这个才落得水,若是还要背上这样的名声,岂不是太憋屈了?”李斯恪不忿道。
  “你呀你,还是太年轻,这般沉不住气。”马先生叹道。“他的为人我当然信得过,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收他为自己学生,悉心教导。”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名额本就是内定给了江宁卫所蔡千户家的小公子,令弟旬考偏门门都超了他,他脸上无光,手下人自然要出手教训。”
  “若是不想让敏哥儿考过他,你们直接判不合格便是,何必来的这般折磨人?给他希望,却又要生生摧毁!”李斯恪急声道。
  “院里的学生都知道让着蔡公子,就你弟弟是个实心眼的,偏我又外出讲学去了,要不然怎会让他白遭这一番罪。”马先生摇头叹道。
  “你也不要不忿了,我自会补偿他的,虽说进不了国子监,但有我悉心教导也不会比旁人差到哪。再说你家无权无势,就算真的进了国子监,就能安然无事了么?怕是比现在还要夹着尾巴做人,不如安安分分的准备科考,正经考出来的进士,不比那旁门左道的强?”
  “那敏哥儿终究也是受了委屈,先生本答应我要好好照料他的,可是他如今蒙受不白之冤,却无人听他辩解。若不是我接到消息及时赶来,弟弟不知会怎样呢。”李斯恪有心为弟弟要得更多筹码,便继续装作一脸不忿的样子,气哼哼的说道。
  “哎,此事却是我的疏忽,依你说,想要我怎样补偿他?”马先生问道。
  见他语气诚恳,李斯恪立刻换了神色,恳求道:“马先生肯收下敏哥儿就是他的福气了,只是他毕竟年幼,又不谙世事,难免行将踏错,惹了别人红眼。小子不求多,只求先生护他平安,再不要生出如此事端,便心满意足了。”
  马先生挑眉问道:“就这?”
  “是,还请先生应允!”李斯恪又将腰弯下去了点,态度极其诚恳。
  马先生见他一心为弟弟着想也是难得,说道:“便依你就是。”
  “只是你回去也要好生开解他,别钻了牛角尖,科举应试一途,哪有康庄大道,谁不是吃了百般苦才熬出来的。这些小磨难不必放在心上,常话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一点不假的。”
  “多谢先生,小子感激不尽!”李斯恪感激道,顿了顿,又道:“那院长那里,还请先生帮着美言几句,千万不要怪罪到敏哥儿身上。”
  “放心吧,不消你说我也会说的。院长对此事也是心知肚明,不会过多责怪于他的,安心回去吧。”马先生道。
  “是,多谢先生!”李斯恪说罢,便转身告辞了。
  离开后,李斯恪又往街上走,到了和牛二约好的地方去候着。
  等了一会儿,吃了两杯茶,才见牛二姗姗来迟。
  “请恪大爷安。”牛二张望几下后,确定没人跟着,才到李斯恪跟前见礼。
  “这些往后便免了,我也不是讲究人,不兴这一套。把你打听的消息说来,便可以拿着银子走了。”李斯恪道。
  牛二收了奉承人的那一套,低声说道:“明日梅相公要在花船上宴请一位游商,说是祖上有交情,但打我在他跟前起,却是第一次见。”
  “那游商长什么样?是做什么的?”李斯恪问。
  “我只隐约听见说他是做粮食买卖的,不过我看他满嘴空话,怕不是什么好人。”牛二嗤道。
  “何以见得?”李斯恪挑眉问道。
  牛二见他不信,便道:“我没来梅家前,也是他这号人,天南海北的瞎转悠,就靠嘴皮子吃饭。所以才会一照眼,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听他说,月前和一位张姓员外合本做生意,赚了个盆钵体满。可是见他贼眉鼠眼那样,就不像是能带人发财的。不过梅相公最近手里拮据,定是想捞点好处,若不然也不会进了他的套。”
  “张员外?有说是哪里的么?”李斯恪追问。
  “听说是上什么县的,我没听过,指不定是哪儿穷乡僻壤的。”牛二皱眉回想。
  李斯恪心里一凛,立时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