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薛沉瞪圆了眼睛,他家公子一身浩然正气,世间难有的聪明伶俐,唯一的缺点就是心中过于良善,那女子定然看中了这一点才让公子上当。
  不,公子哪里会这么容易就犯错,只怕身边还有奸细与那女子勾结,算来算去,能够做这事的人只有眼前这杂毛。
  如果不是碍于身边有人,薛沉早就将张真人骂的狗血淋头。
  张真人一脸苦相,他就知道定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军师,是公子让我……”
  “胡说。”
  薛沉咬牙露出狰狞的表情,试图唬住张真人,免得张真人再继续说假话,他那清风霁月的公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跟我回去见公子,”薛沉看向徐大小姐离开的方向,“让我知道你那貂……女子有关,我就将你军法处置。”
  张真人抿了抿嘴唇:“军师真的要动用军法?那只怕……”
  薛沉道:“只怕什么?”
  张真人摇头,只怕泉州人一个都逃不脱,包括军师自己。
  第二百七十六章 规劝
  张真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薛沉的火气更是上涌,他不过只有一次没有跟着公子,就让这些人坏了事。
  薛沉不想再跟张真人多言,立即吩咐身边人:“带上他一起走。”
  张真人张开两只手臂:“军师,我……我不愿意……”擅离职守,公子那关怎么过得去,上次徐大小姐被胁迫,公子的冷脸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可是一个有记性的人。
  比起军师他当然更怕公子。
  薛沉冷冷地道:“架上他。”
  张真人两条手臂立即被禁锢住。
  张真人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大小姐离开的方向:“军师这事还得速速办。”大小姐应该去查案了,恐怕那些歹人会盯着大小姐。
  薛沉冷哼一声,抬脚向前走去。
  ……
  宋成暄一早跟着常州水师去海上查看战局,倭人的战船已经摆开阵势等在那里,随时都可能会发起攻势。
  常州总兵胆小如鼠,命大周战船以防御为主,不要主动前去招惹倭人,要将倭人拖死在海上。
  说到底常州总兵不过是怕因此担责,万一主动进攻不能获胜,那他就要辞官谢罪,说是拖垮倭人,拖的何尝不是自己,水师平日里就缺少操练,勉勉强强提起了精神迎战,过不了几日必定会松懈,到时候倭人再来攻打,这些人哪来的一战之力。
  安义侯久经沙场,早就看穿这些,提出主动进攻,速战速决,可安义侯此时被苏纨和总兵制约,不过是困兽,提出的战策自然不会被轻易采纳。
  战机稍纵即逝,安义侯心急如焚,常州总兵却依旧盘算着心中的利益,想要激安义侯走投无路自荐做前锋,安义侯带兵在前打仗,常州总兵就可以在后掌控全局,等安义侯与倭人打起来,派不派援军全要听总兵的安排,安义侯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总兵手中。
  前是狼,后是虎,安义侯此行危机已现。
  他作为旁观者,不该在这时候插手,即便她来求助,他也很难会答应去救那个当年违信之人。
  “公子,军师来了。”永夜的声音传来。
  意料之中,照军师的速度,这两日就应该能到常州,宋成暄合上眼前的舆图,神情从容而自然:“将军师请进书房。”
  薛沉走进屋子,立即看向宋成暄,只见宋成暄双眸如皓月,目光比往日更加清亮,神清气爽地端坐在那里,身上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沉稳,并不似薛沉想的那样被迷住了心智,整个人变得迷茫不堪。
  也许一切没那么糟糕,薛沉焦躁的心情平和了许多。
  “公子,”薛沉道,“您怎么突然来了常州。”
  “让军师费心了,”宋成暄看着薛沉,“琉球那边可安排妥当?”
  薛沉点点头:“我已经让荣将军代替公子前往,虽说能解琉球眼前之急,可也错过了与琉球王交好的机会。”
  “我本无心向他如此示好,只要出兵助他便是泉州的态度,琉球王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明白,至于结盟……都是以利益为先,”宋成暄道,“只要泉州兵强马壮,琉球王自然会前来依附,否则下次他孤立无援时,又要向谁求助,再者我也知晓军师一定会安排好,这才放心离开。”
  薛沉竟然无法反驳,这样重要的一件事,被公子如此一说,好像轻描淡写地就揭过了,仿佛当时公子已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可在他看来明明就是冲动之举。
  薛沉皱起眉头:“即便如此,公子也不该带着几个人来常州,还在海上解决了那些倭人,这样匆匆参战,万一不小心一脚踏入圈套,那可要招来危险。”
  “军师言重了,”宋成暄微笑,“既然遇见了倭人哪有不动手的道理,军师也知我带兵的本事,只要看穿了倭人的谋算,势必能够大获全胜,也算是为泉州水师扬名,既然常州、泉州水师都要参战,首战告捷,也能为泉州水师挣得话语权,我可能急躁了些,让军师担忧了。”
  薛沉愣在那里。
  自他认识公子时算起,公子鲜有这样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强硬和刚烈,多了些柔和,虽然没有明着向他承认错误,但是这样迂回的解释,也算是在息事宁人。
  总之就是将所有过错一力担下,生怕他会怪罪旁人似的,这是为了安义侯府的大小姐?
  薛沉刚刚想到这里,只觉得公子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张真人身上。
  宋成暄微微皱眉,目光一沉,问向张真人:“你怎么回来了?”
  张真人舔了舔嘴唇:“正好遇见军师,就……”
  宋成暄道:“这里没有你的事。”
  张真人不敢怠慢立即道:“这里有军师,不需要我,我这就回去。”说着他看向薛沉,薛沉也刚好看过去,四目相对,张真人立即有种沉冤得雪的感觉,他方才可差点就被军师法办。
  “公子,”薛沉阻拦道,“我看到张真人跟着安义侯府大小姐。”公子遮遮掩掩让他无法下嘴,干脆说出来,公子也许会知难而退,至少在他面前不敢明目张胆……
  薛沉刚想到这里。
  只听宋成暄淡淡地道:“我命张真人前去保护徐大小姐,军师不必阻拦了,”说着他微微一顿,仿佛看穿了薛沉的心思,“我从京城回泉州时,将张真人留下就是此意。”
  薛沉没想到宋成暄会这样直率,突然听到这话,他的老脸都是一红,宋成暄却如此自然,就好像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张真人退了出去,永夜也趁机走出屋子,然后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宋成暄和薛沉两个人。
  “公子,”薛沉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您这是怎么了?那可是安义侯的嫡长女,您难道忘记了从前那些事,真的还要与安义侯府来往,万一他们再似从前一样,您这岂不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与仇敌之手。”
  薛沉双眼通红,一脸的急切和不安:“公子难道没有想过,这一切太过巧合,或许是我们露出了蛛丝马迹,被安义侯府看穿,他们这样做就是要引公子上钩,拿到真凭实据之后,去皇帝面前领赏。”
  薛沉说完这些,弯下腰:“即便公子不忍心除掉安义侯府这样的祸患,也不要再这样下去,老臣恳求您,早些罢手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安心
  宋成暄坐在椅子里沉默不语。
  薛沉很少会说这样重的话,自从薛沉一心一意追随之后,两个人论事从来都是点到即可,更多时候想法一拍即合,所以短短几年来,泉州才会有这样的景象。
  军师心思格外的细腻、清明,他不一定什么事都想的周到,军师总能适时从旁佐助,即便有时候军师的想法与他不同,他也会仔细聆听其中的道理。
  可这一次,他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虽然他知道军师说的都是实话。
  薛沉道:“当年王爷远离朝局,安义侯将王爷请出主持大局,魏王才会被人诟病笼络朝臣早有谋反之心,谁知道安义侯是不是受了先皇密令,故意引王爷出面设局害魏王府。
  即便安义侯没有这样做,但他也是先皇手中的一颗棋子,利用与魏王爷的关系,将魏王爷推到一个危险的境地,又在关键时刻明哲保身,表面上看来没有半点过错,可这样的人……”
  薛沉说道这里微微一顿:“公子真的放心再与他共谋大事吗?那要置那些生死追随公子的将士于何地。”
  宋成暄目光幽深。
  薛沉继续道:“那位徐大小姐我在王家见过了,想必她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可见她确实聪明伶俐,公子身边是该有这样的女子帮衬,可前提是她必须一心一意为公子,若是做不到,反而会成为公子身边最大的危险。”
  宋成暄忽然想到徐清欢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若我嫁与你,当一心一意为你筹谋,与你共进退,从此生死相连……”
  所以她早就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疑问,她是在为当年安义侯府的事做偿还。
  说到底这一切源于他。
  “是我说的。”宋成暄道。
  薛沉一怔,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宋成暄端起桌上的茶碗,双眸似一条清澈的湖水,在微风吹拂之下,微起波澜:“我说,让她嫁给我。”
  薛沉大惊失色:“公子……您……”
  惊讶吗?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惊诧,明明知晓她并不喜欢他,她又是安义侯的嫡长女,他却用婚约来束缚。
  “军师舟马劳顿,先去歇着吧,”宋成暄道,“这些事我自己会解决。”
  薛沉点点头,现在公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再说也是徒劳,反而会引起公子的反感,而且这件事比他想的要麻烦的多。
  真的仔细思量再做计较。
  薛沉想到这里告退走出书房,刚刚走到院子里,不禁腿脚一软,差点就踉跄倒地,多亏永夜上前来搀扶。
  薛沉转头看向书房的方向。
  公子从厌恶安义侯府,到如今……心中经过如此大的变化,可见那徐大小姐对公子的影响至深。
  他怎么也想不到公子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那个即便身陷重围也毫不畏惧,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之战,让倭寇望而生畏,更别提魏王府大变时,他如何挣扎着活下来,用宋成暄这个身份打下如今的家业。
  只要他在军营之中,泉州将士都会生出以死搏生,无敌不克的决心。
  他不能想象,这样的公子会被感情羁绊到如此地步。
  永夜只见军师面色惨白,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的精气都去了大半,忍不住低声道:“军师,其实徐大小姐挺好的,她……不会害公子。”
  永夜话还没说完,薛沉甩脱了永夜搀扶他的手。
  那是安义侯嫡长女,早晚公子会恢复魏王世子的身份,留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追随公子的人会如何思量?
  公子威严何存。
  这些事,他不信公子没有想过,可公子还是如此行事。
  薛沉咬牙,他必须见徐大小姐一面,他们在王家遇到之后,不知道徐大小姐心中有什么打算,若是她有所图谋,定然会有举动。
  刚思量到这里,只见管事领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过来。
  管事走到薛沉身边:“军师,徐大小姐遣人来了。”
  薛沉皱眉:“他要去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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