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第二百七十四章 赛貂蝉
  薛沉从泉州一直跟着宋成暄,陪他征战东南、招纳人才、笼络琉球,是宋成暄身边第一谋士。
  从前只听李煦说薛沉老奸巨猾,是一块厚重的铁板,水火不入,朝廷几次想要撼动他与宋成暄的关系,甚至从他的妻族下手,都没有任何结果,她在京中与薛沉见过两次,薛沉对她和李煦都很厌烦,就连表面上的和气也不愿意去维持,说李煦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假君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赔上自己的妻室,对她的评论则是胜过那祸国的貂蝉。
  现在想一想,薛沉厌恶李煦,是因为李煦和宋成暄早晚有一战,防备她自然是源于安义侯府和魏王府的恩怨。
  军师这样的人物向来是胜于权衡,薛沉倒是还有直率的一面,脾气虽然不好,却是个有血有肉之人。
  薛沉这次来到常州定是因为宋成暄,算一算,这罪魁祸首好像是她。
  如今她在薛军师眼睛中,八成也是那位被曲解的美人貂蝉,军师若是再知晓,她曾夜里造访宋成暄,可能她会破格晋升为迷惑人心的妖精。
  徐清欢拉回自己的思绪,仔细地又向院子里看去。
  王三老爷的表情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举手投足略显得僵硬,不时地向薛沉躬身,薛沉始终没有说话。
  王家应该是又出了乱子,薛沉才会一路跟着前来,王家这样的商贾,如何能劳动一位总兵跟着前来,算来算去该是与白龙王有关,薛沉不准备给王家喘息的机会,要立即得到答案。
  看来王家除了王玉臣出事之外,还另外有了纰漏被薛沉抓住。
  王三太太走进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同寻常,看到王三老爷身后的人,虽然不知是谁,但来者不善,于是先上前行礼。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王三老爷已经开口道:“臣哥呢?他去哪里了?”
  王三太太一怔,嘴唇开合两下,没有说出话来。
  王三老爷更为急切:“快说,我有事要问他。”
  王三太太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妾身也不知晓,衙门里也在找臣哥,我……”
  “我让你说实话,”王三老爷额头上青筋浮动,“这事关我们整个王家的安危,我必须要立即找到他。”
  王三太太立即摇头,恳切地道:“妾身是真的不知晓,衙门的人来之前我还与臣哥在说话,后来……后来臣哥从侧门出去了。”
  王三老爷神情更加难看:“衙门的人来做什么?”
  “他们说,”王三太太道,“衙门只是怀疑……臣哥在外……杀……杀了人。”
  王三老爷双眼圆睁,额头上立即冒出汗珠,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在家中,他从外面回来时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这个……冤孽,”王三老爷好半天才说出这样的话,转头看向薛沉,“薛大人,我一定想方设法将臣哥找到,将家中的事到底问清楚。”
  “那你要快一些了,”薛沉道,“此事涉及国法,你与我保证没有任何用处,你们王家早晚要给衙门里一个交代。”
  薛沉说完就准备离开。
  王三老爷仿佛看到小书房里有人,恐怕王三太太仍不知轻重,还在为王玉臣遮掩,下意识地道:“那里面的人是谁?可是臣哥?”
  “不是,不是,”王三太太立即道,“那是七夫人和安义侯府大小姐,也是为这桩案子来的。”
  安义侯府大小姐。
  薛沉听到眼皮一跳,这是祸事的前兆,他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事就是为了安义侯府,想到这里,他皱眉向屋子里看去。
  王家的窗子正开着,影影绰绰能看到两个人影。
  薛沉正要仔细地看看那位徐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计,让公子都上了当,目光刚刚递过去,只见屋子里的人向他行了个礼,光明正大迎合他的探查。
  薛沉不禁皱眉,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这件事好像比他想的更加棘手,安义侯府大小姐的面容他还没看到,却已经感觉到了她的聪明。
  寻常女眷应该装作若无其事,她却这样迎上前,仿佛知晓他的身份和意图。
  薛沉忽然后悔,他怎么没有早些发现,现在也不知公子被迷惑了多少,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薛沉想到这里,急着想要回去寻公子,只有仔细看到症结所在,他才能对症下药,迟了恐怕病入膏肓……
  薛沉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徐清欢看到薛沉的背影,前世、今生的情景恍若重合在了一起。
  薛沉对她的态度真是与前世一模一样。
  “那位大人好像是……”七夫人现在才想起来,“好像是泉州总兵薛大人,薛大人来到这里,难道王家在泉州出事了吗?”
  七夫人话音刚落,就看到王三太太走进屋内。
  王三太太一脸歉意:“家中有事就不留七夫人和徐大小姐了。”
  七夫人点点头,准备和徐清欢一起离开。
  “三太太,”徐清欢忽然道,“王二爷那染血的衣服和鞋子是否给了衙门?”
  王三太太点头:“都给了,衙门将臣哥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抬走查看。”
  徐清欢道:“三太太见到那染血的衣物时,就没想过要处置了吗?这些证物落在衙门手中,定然对王二爷不利。”
  王三太太一怔,徐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有没有说真话?
  王三太太苦笑:“我也动过这样的心思,可我不敢,随随便便将东西处置干净,将来如何能向衙门说清楚,我始终不相信臣哥会做那种事,当年灾荒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很多人还因为家中没有口粮,将孩童丢弃,林三娘捡到了臣哥又卖给了我们,这样的举动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臣哥不该对她有什么怨愤,除非……”
  徐清欢道:“除非林三娘知道王玉臣的身世,而王玉臣的身世事关重大。”
  王三太太忍不住又吞咽一口。
  徐清欢仿佛已经预料到王三太太会有这样的表现:“您说的那个林三娘恐怕找过您吧?她告诉了您王玉臣的身世对不对?”
  王三太太一颗心慌跳不停:“是……可我们家真的跟这些无关,在此之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隐瞒只是为了臣哥……怕臣哥被牵连,再说林三娘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无凭无据让我们怎么去相信。”难道就是因为这样,臣哥才去审问林三娘?
  王三太太眼前不禁一阵阵发黑,那些她不敢相信的事可能都是真的。
  七夫人和徐清欢告辞离开。
  王三太太这才急着去寻王三老爷:“老弟到底怎么了?泉州出了什么事?”
  王三老爷脸色发青:“我带去泉州的人中有奸细,他刺探泉州军情被抓到,审问之后得知是臣哥指使……
  我们王家可能要完了。”
  王三太太愣在那里:“真的……都是真的……臣哥可能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王三老爷问过去。
  王三太太道:“他……是白龙王的孩子……他是谢老太太兄弟的儿子,那个……要来攻打常州的叛贼。”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施恩
  王三老爷一脸惊诧,谢家出事的时候他在常州,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只是听谢家下人简单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现在突然听到王三太太将谢家和王玉臣联系在一起,下意识地怒斥:“你胡说些什么。”
  “是真的,”王三太太道,“老爷想一想,谢家人与白龙王勾结,臣哥恰好在这时候去泉州刺探军情,那将臣哥送给我们的林三娘又在此时被杀,这一桩桩的事联系起来,岂不就是这样的结果。
  臣哥是怕林三娘说出他的身世,严刑逼供她也为了询问她有没有将这些内情透露给外人。”
  王三太太越说越觉得这就是真相,她整个人跌入椅子里,面容惶惶不安:“所以臣哥听说衙门来人了,立即就带着人从侧门逃走,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捉,就没办法再脱身,这样想来,他定然会想方设法去跟海上的白龙王会和。”
  王三太太说到这里,王三老爷的目光也变得难看,这是对所有一切最好的解释。
  “我们王家还有多少人是臣哥安插的,”王三太太看向王三老爷,“老爷心里可有数?”
  王三老爷紧咬牙关,他当然不知道,虽说臣哥不插手王家祖业,但是这些年王家光靠他们几个难以支撑,处处都有臣哥的帮衬,哪个是臣哥的人手,哪个是王家的人手,根本就没法分得清。
  想到这里王三老爷目光一深:“不行,不能这样。”
  王三太太一怔:“那该怎么办?难道从头到尾都要查一遍,将所有与臣哥有关的人都拎出来交给朝廷吗?
  也只有这样我们王家才能保住,才能……”
  “住口,”王三老爷怒吼一声,“衙门还没查清楚,我们就要这样给臣哥定罪?还要将王家弄个天翻地覆,从前老祖宗就说过,不管什么样的家族只要从内里乱了,门庭瞬间就会败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先稳住。”
  “可这……事关叛国之罪啊,”王三太太说着,“好在臣哥不是真正的王家人,他身上流淌的不是王家的血,我们去跟官府说清楚……”
  王三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只感觉道肩膀上一股大力传来,然后是王三老爷瞪圆的眼睛:“身上没有王家的血,亏你说得出来,那你有没有受过臣哥的恩惠?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王三老爷丢下王三太太就要离开屋子。
  “老爷,叛国是都要死的,”王三太太眼睛通红,“妾身想到王家上下还有那么多孩子,心里就害怕……”
  王三老爷虽然竭力控制,手心里也捏了把冷汗,王家人在绘制泉州舆图时被抓个正着,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光靠这些就已经能将王家推入油锅之中。
  “老爷,太太,”管事上前禀告,“驸马爷派人来了,要问大爷的事。”
  王三太太攥紧了帕子,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王三老爷起身走出去,来到王家的是驸马身边的长史,王三老爷心中忧虑,见到长史急着上前行礼,走得太快了些脚下不禁踉跄,长史立即伸手搀扶:“驸马爷命我等来问此案,你只要将知晓的所有事都讲明,驸马爷自有论断,绝不会放过一个罪人,也不会无辜牵连。”
  王三老爷心中顿时一喜,也许王家老小全都要靠驸马爷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
  “走吧。”看到驸马府的长史进了王家,徐清欢开口吩咐。
  七夫人看向徐清欢:“你怎么会知晓驸马府的人会来。”
  徐清欢没有回答七夫人的话:“从此之后王家就要欠下驸马的人情。”
  王家与白龙王有关,弄不好只怕会牵连整个王氏一族,七夫人道:“大小姐的意思,驸马会救王家人?难不成王家只是王玉臣勾结了白龙王……”
  徐清欢目光深远:“我们要再去趟义庄,也许能在那一家五口的尸身上找到更多答案。”这样她的猜测也就能够得到进一步的印证。
  马车渐行渐远,旁边茶寮中坐着的张真人就要跟上去,常州的情势复杂,安义侯府世子爷常常要去军营之中见安义侯,不能在徐大小姐身边寸步不离,所以雷叔就在近处保护徐大小姐,他留在稍远的地方查看四周动静,这样安排才能万无一失。
  “站住。”
  张真人刚走了两步,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真人转过头去,立即看到了军师薛沉,张真人在暗处蛰伏时已经见到了军师,他是什么样的人,早就见惯了风风雨雨,心中一转就知道军师为何而来。
  这浑水虽然大家都要趟,可他却不想第一个踩进去,所以趁着军师不在意,施施然地藏到这茶寮里来,没想到一露头就被抓个正着。
  张真人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上前向薛沉行礼:“道人早就算到会有贵人前来,果然……是军师。”
  薛沉心中满是怒火,无心与张真人说这些:“跟我一起去见公子。”
  张真人向身后看去:“禀告军师,道人还有要事……”
  “什么要事,”薛沉皱眉,平日里见到张真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还会有几分崇道之心,偶尔还会与张真人一起讲讲道经,今日却觉得眼前这个杂毛,就是个到处骗人的神棍,让他厌恶至极,“你可还是泉州人?竟然跟着一个女子四处游走,平日里看你对公子也算忠心耿耿,谁知心中狡诈,与别人一起算计公子,莫不是还想借裙带攀高职,你说这件事是否与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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