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赵匡胤
  对于流离在外的赵匡胤、石守信等人来说,金陵并不是他们的家,可是满打满算,在金陵也有一年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各人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即使他们都牢记着自己的身份,但终究会烙上金陵的印记。
  出于各种原因,赵匡胤、石守信等人也不时出没在妓馆勾栏之地,逢场作戏,自然是免不了的了。
  这一日的黄昏,赵匡胤从妓馆里走了出来,他一世英雄,心中有壮志,自然不愿在这种地方消耗时光,可是为了迷惑大唐君臣,他们只能故意如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开封,一展心中抱负?赵匡胤心中想着,却没有一个结果。如今随着战事的激烈,大周朝廷虽说不至于苟延残喘,但国力的进一步衰退是必然的。短短十几年,中原朝廷就换了几个主人,也不知道大周能支撑多久?
  赵匡胤正在街上走着,忽然,前方挤满了人,一群百姓正在指指点点,赵匡胤快步走过,随意看了一眼,却不由被吸引住了。人群中央,一个女子身着孝服,身边有一块白布,上面写着卖身葬父。白布下,盖着一具尸体。
  百姓们指指点点,有人询问着,这个女子要二十吊钱安葬父亲。在大唐,二十吊钱可是不少的数目,一般的百姓一时还拿不出来,所以大部分的百姓都只是围观,议论着,上前询问的并不多。
  赵匡胤摇摇头,正要快步离开,这时,那女子开口了,赵匡胤这才明白了,女子是江陵人,因为南平国战乱,父亲带她出逃,准备投奔住在金陵的亲戚,可是,抵达金陵之后,才发现亲戚已经搬家多年,不在金陵了,问了不少人,始终不知道亲戚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这户人家本来就不是有钱人,一路奔波,身上携带的钱帛已经花费的差不多了,如今找不到亲戚,情况更加窘迫,约莫七八天前,父女俩因为交不起房费,被客栈老板赶了出来,迫于无奈,两人只得在金陵城外,寻了一座破烂不堪的山神庙住了下来。
  父亲年纪大了,住在环境恶劣的山神庙里,不过几日,就染上了重病,短短两日,就撒手人寰,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还能怎么样呢?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百姓们议论纷纷,只是感触,却没有实质性的行动。
  忽然,有声音响起,“让开,让开,都堵在这里做什么?”随着声音,几名年轻的游侠儿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这几人都是一脸轻浮,其实就是金陵城中的恶霸。
  为首的一个年轻汉子,年约二十五六,长的是人高马大,头上还插着一朵鲜花,脸上带着嬉皮笑脸的神情,当他看见人群中的女子的时候,眼睛不由一亮,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子,又瞧了瞧白布上的字,不由念了起来。
  “大哥,这娘们要二十吊钱。”一个游侠儿说道。
  “这娘们倒也标致,长的细皮嫩肉,二十吊钱倒也不贵。”为首之人说道,突然心中一动,抬起手,高声喝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这个女子本大爷已经买下了,你们就散了吧!”
  百姓有人不肯,立马又几名游侠儿围了上来,冲着百姓举起了拳头,威胁之意已经非常明显,看着如狼似虎的游侠儿,百姓们最终无奈散去。
  一名老者摇摇头,十分惋惜的道:“唉,这么一个好姑娘,就要羊入虎口,可怜呐,真是可怜。”
  “这些个游侠儿一个个十分凶狠,努,就那个人,是附近最为出名的恶霸之一。”另一人说道。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哪!”另一个人叹息,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赵匡胤原本想要离开,这时却忍不住停了下来,听着百姓们的叹息,赵匡胤十分犹豫,他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人为非作歹。如果是买去做妻妾,那也就罢了,偏偏游侠儿如此,一定是有设么诡计在内。
  这时,游侠儿已经靠近了女子,他伸出手去,准备去摸女子那姣好的脸蛋,女子吃了一惊,头微微后仰,想要躲开男子的无礼,但他一个女子有哪里躲得开?
  女子的下巴被游侠儿抓住,游侠儿眯起眼睛打量着女子,忍不住说道:“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的确是个美人,这样吧,美人,你的父亲本大爷替你安葬了,你就跟随于我,包你吃饱喝足,享受人间快乐。”
  女子想要摆脱游侠儿的纠缠,但她力气太小,下巴很快就被捏红了,游侠儿哈哈大笑着,一脸得意。
  几名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百姓有些忍不住了,道:“这位兄台,天子脚下,你们要如何?”
  “我要如何?二狗子,给他点颜色看看!”为首的游侠儿冷哼了一声。
  一名游侠儿举起拳头,奔了过去,那名百姓看打扮,似乎是个读书人,虽说有几分义气,但看见游侠儿如此凶神恶煞,不由连连后退,转身跑了。
  “孬种。”游侠儿喝道,冲着余下几名百姓挥舞着拳头。
  几名百姓纷纷离开。
  “哼,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游侠儿得意地回头,在地看着女子。
  女子脸色通红,一脸的不甘,可是又拜托不了游侠儿的控制,她拼命地挣扎,却惹怒了游侠儿。
  “臭丫头,敢不听大爷的话,就把你卖到玉春苑去,专门服侍男人,做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游侠儿冷哼了一声,一巴掌扇在女子脸上。
  男子的力气很大,女子的嘴角顿时流出了鲜血,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沿着嘴角,流到雪白的脖颈上,一白一红,很是触目惊心。
  “我不会去的。”女子很是倔强,面对殴打,依旧不肯屈服。
  “哼,到了玉春苑,就由不得你了。”游侠儿说道,一挥手,道:“兄弟们,带走她。”
  “大哥,这死人呢?”一名游侠儿问道。
  “这还用说吗?买个草席卷起来,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为首之人说道。
  “高,大哥果然有办法。”那名游侠儿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打量了一番之后,迅速离开了,想来是买草席去了。
  “你们不能这样,爹、爹,女儿对不起你!”女子听见这几名游侠儿打算用一张草席就把父亲安葬了,顿时急了起来,她拼命挣扎着,想要夺回父亲的尸体。
  然而几名游侠儿死死地拉住了她,一个弱女子,在几个身高马大的游侠儿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再吵,打折你的一条腿!”一个游侠儿恶狠狠地说道。
  “嗳,岂能对美娇娘如此?”为首的游侠儿笑了起来,道:“姑娘,你放心,我既然许诺让你吃饱喝足,衣食无忧,那就一定会做到。”
  “放开我,放开我!”女子说道。
  “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好好说,不听是吗?”为首游侠儿见女子拼命挣扎,劝说半响无效之后,又是一巴掌打在女子的脸上,顿时,女子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红印。
  女子强忍着疼痛,并不哭喊,可是泪水在眼眶里转动着,女子的这种坚强反而让人怜惜。看道这一幕,远处一直在冷眼观看的赵匡胤再度忍受不住了。
  赵匡胤是个仗义的英雄,如果是平常,他早就会挺身而出,可是如今他是在金陵,与王爷郭荣一样,是人质。所以一开始,赵匡胤并不想多管,以免坏了王爷的大事。可是,当几名游侠儿仗着身高马大,欺凌一名弱女子的时候,赵匡胤再也忍受不住了。
  当年,他能为了救京娘千里护送,今天就能为一名即将陷入勾栏的女子挺身而出。赵匡胤突然快步走了上去,伸出大手,抓住了游侠儿正在殴打女子的手。
  赵匡胤一身武功,力气很大,那游侠儿被抓住了手,竟然再也落不下去。
  游侠儿吃了一惊,是谁这么大胆?而且这个人的凄厉,也着实太大了一些。“你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赵匡胤开口,手腕用力,捏住游侠儿的手掌,向后一扳,顿时疼的游侠儿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里来的汉子,竟敢如此无礼!”其他游侠儿见大哥吃亏,纷纷上前,一个个怒目而视,瞪着赵匡胤。
  赵匡胤身材高大,又从军多年,练就一身好武艺,杀的人多了,身上自然有一股煞气,几名游侠儿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为赵匡胤的气势所惧,只敢在一旁不断叫着,根本不敢上前。
  “放开我,哎哟,放开我!”游侠儿喊着,脸上十分痛苦,赵匡胤的力气太大了。
  赵匡胤根本不理他的喊叫,手掌不断加力,痛的游侠儿额头上冒出了汗水。游侠儿一开始还不断叫骂,语气很是强硬,很快,游侠儿就软了下来,换成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这位英雄,大哥,你若是看上了这位姑娘,只管带走,就当小人送给你英雄的见面礼。”游侠儿讨好地说道。
  赵匡胤却冷哼了一声,这样的话,未免太小瞧他赵匡胤了,他若是这样的人,当年京娘恳请他留下的时候,他就答应了。赵匡胤用力一扳,差点把游侠儿的手指给扳断了。
  “滚!”赵匡胤大喝一声,犹如春雷一般,响彻在几名游侠儿的耳边。
  游侠儿捂着手指,十指连心,痛得他差点无法呼吸。游侠儿死死地看着赵匡胤,他知道,这些人都不是赵匡胤的对手,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人。
  赵匡胤见游侠儿一副怨恨的表情,又是一声大喝,道:“还不快滚,莫非是要讨医药费?”
  这一声彻底摧毁了游侠儿的心里防线,几人脸色大变,后退几步,迅速离开了。
  赵匡胤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了两块碎银子,约莫有两三两的样子,“姑娘,这点钱虽然不多,总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女子抬起头,扑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赵匡胤,神色犹豫,道:“你,你要做什么?我、我不去玉春苑。”
  赵匡胤闻言摇摇头,道:“姑娘,你放心,这点钱只是给做安葬父亲之用,我别无他意。”
  女子狐疑地看了赵匡胤半响,神色变幻,半响,这才道:“公子义薄云天,不如就买了妾身,妾身愿意从此之后,侍奉公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个武夫罢了。”赵匡胤笑着回答。
  “公子是一个好人,妾身自知身份地位,只愿伴在公子身边,这就足够了。”女子又道。
  赵匡胤摇摇头,道:“我不需要人服侍。”说着,又把碎银子递了过去。
  女子咬着嘴唇,摇摇头,道:“妾身虽然是个女子,但仍然知道不食嗟来之食的典故。妾身卖身葬父,这笔钱就用的安心,公子若是无端施舍,妾身不要。”女子说着很是坚决。
  赵匡胤微微诧异,这是一个倔强的女子,就像当年的那个女子一样,温柔而倔强,赵匡胤突然发现女子的眼睛很像那个女子,赵匡胤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怜惜。当年他为了实现心中的英雄梦想,毅然放弃了娶京娘为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京娘的音容笑貌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千里送京娘,这段时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点点滴滴,已经融入了赵匡胤的灵魂。
  赵匡胤踌躇了好一会,半响这才问道:“姑娘,实不相瞒,我乃是周国人,如今陪着王爷在金陵,是为人质。姑娘若是跟在我的身边,会受尽委屈。”
  女子拢了拢被风吹散的秀发,坚定地点头,道:“不管是公子是什么人,妾身只知道公子是个好人,这就足够了。”
  赵匡胤见女子如此说着,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如此,你随我来。”说着,走到一旁,看了看被白布裹起来的尸体,奋力抱了起来,朝着一家棺材铺走了过去。
  女子站起身来,跟在赵匡胤的身后,赵匡胤找到了棺材铺,买了一具棺材,先把尸身放进棺材里,又雇了一辆马车,朝着城外赶去。这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人还是先下葬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