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陈与义道:“以天下之大,禁军之强,在金兵面前也如土鸡瓦狗般。观察怎么如何自信?”
  王宵猎道:“天下是大,然而禁军很强吗?西不能克党项,北不能破契丹,被新兴的金军打得丢盔卸甲,又有什么稀奇的?要想击败金军,就要先知道,以前的军队不强!”
  陈与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再说什么,只是眼中有些迷茫。
  现在的王宵猎,确实是豪情万丈。自己本来以为,能够得到邓州,就是不了起的事情,足以支撑自己后边的发展。现在多了唐州和襄阳府,都是土地肥沃的富庶之地,怎么还能蝇营狗苟?
  第133章 年后布置
  襄阳后衙,摆开了几桌筵席。凡是军中重要的将领,大多在座。借着过年的机会,王宵猎打算好好宴请他们,顺便布置下年任务。杨进被剿灭之后,周围再没有大股的乱贼,现在不需要担心。
  等到酒肉上来,王宵猎起身。道:“饮酒之前,我说几句话。从四月守巩县,到现在灭杨进,粗略算来八个多月了。这八个月时间,我们见过了许多事情,经历了也很多。你们许多将领,是跟我阿爹一起勤王的。当时想的,守住东京,击退金军,便就可以过太平日子。现在看来,那时想的太简单了。东京城没有守住,金军没有击退,朝廷现在还无落脚之地。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泪尽胡尘,我们要别做打算。”
  众人静悄悄的,看着王宵猎。知道今天说的话,对未来非常重要。
  王宵猎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这是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圣上在东南,离我们太远,不是事出非常,暂时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先占住宛洛之间,练出一支精兵,守住荆湖。荆湖江南,是天下精华,只要有时间,朝廷总会喘过气来。”
  这是确定了今年的活动地盘。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其实从与杨进正式交战,事情发展太快,许多人并没有想过以后如何。而且这时人的习惯,事情都听首领的,多数人也没想。
  决定在邓州、襄阳府立足,王宵猎是深思熟虑的。
  正常来讲,有意于争霸天下,中国应该是占据边角之地。比如关中,比如河北,比如河东,这些地方易守难攻。可以用较少的兵力防守,发展自己。有了实力可以迅速进入中原争雄。哪怕是一时失败,退回老家还可以卷土重来。像开封、洛阳周围,是四战之地,不适合做根据地。
  但两宋之交有个特殊的情况。金兵攻破开封后,并不认为自己能统治中原。便如此时金人,基本思想是占据黄河以北,广大的中原地区建立傀儡政权。中原都是如此,南方更不用说了。金人有完全灭亡宋朝的想法,要到完颜亮的时候了。这个原因,也是赵构能与金朝议和的基础。
  接下来最少十年,王宵猎不需要考虑金军大举进攻自己。纵然有傀儡政权的兵马来攻,防守也相对容易。如果有了十年时间,还不能练出对付金军的军队,其他也不必想了。
  实际上,自从宋朝之后,中国的战略格局就发生了很大改变。关中和河东,实际上不再是易守难攻的要地。由于土地贫瘠,天气变得寒冷,并不利于发展。北方的要地变成了东北平原,南方则是富裕的江南,整个战略重心已经东移。
  不过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从历史中来。朝臣的眼里,想恢复中原,最重要的就是守住陕西路。江南守住,陕西进攻,是大部分人的想法。这种局势下,宛洛之间就成了无人关注的地方。
  王宵猎记得历史上的岳飞北伐,正是从襄邓地区出发,北上中原。现在想来,这不是偶然。而是现在的局势,决定了这个地区可以快速发展壮大,而且是金朝软肋。
  见众人听得认真,王宵猎又道:“转过年来,我们最重要是做几件事。第一件,就是收集金军南来时与金军作战牺牲将士的骸骨。天下遭难,这些人勇敢站出来,甚至许多出身草莽,与敌奋战。许多人死于荒野,尸骸无人收集。把他的骸骨收集起来妥善安葬,是首先要做的。还有一些人,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战死,却为敌所伤,甚至有的人生活艰难,要把他们好好养起来。”
  听了此话,众将士一起叫好。由于京西地区并不是宋朝从金人手中收回的,而是金人主动撤走,没有什么善后工作。每州每县,都有许多烈士,许多伤残人员。死者妥善安葬,生者养起来,是一个政权必须要做的。亏待他们,会影响军队的士气。而且作为现在掌权者,也应该这么做。
  “第二件,是收集流亡。金兵南下以来,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多少人流离失所,我们不能够坐视不理。过完年后,每州每县都要专门设人,处理此事。死者官给钱安葬,生者由官方组织起来,在空闲之地建立村庄。开垦土地,提供农具,种植粮食。”
  “第三件,就是要精兵简政。这包括两方面。首先是要精兵。怎么精兵?精兵不是裁军,不是减少军队,而是让军队变成精锐。这些日子,军中会制作兵样,分发给各军和各州各县。凡是不合兵样者,军队一律裁去,或者改为不作战军队。各州县中,凡是合兵样的,一律入军。如果家中人丁稀少,可以由地方想办法。如帮助耕种,如补助钱粮。具体如何做,还需要仔细考虑。总之一句话,现在大势如此。金军异常猖獗,不得不广招兵源,保家卫国!凡我大宋男儿,均需为国家尽一分力!”
  “另一方面,我们要简政。以前的官府,政事很杂乱啊。在汝州时,由那里的公吏,详细列了日常要做的事。接下来的日子,要精选人手,对政事进行裁减。举一个例子,以前收的税赋杂乱无比,用的人极多。官府收十文,摊到百姓头上,就要变成百文,百姓负担太重!一个原则,乡间百姓,按着耕种的田亩数目,一年交多少钱,交多少粮食,要是确数,不许有任何的苛捐杂税!不许有任何超出税赋的其他名目!收多少钱,交多少粮,一定要明明白白!按着人口,分派差役。每丁一年多少工,是个确数,地方上不许以任何名义多征!超出差役工数用人,用给钱,或者给粮。一个工多少钱,或者多少粮,我们统一做出规定,地方不许变更!不骚扰百姓,他们才能够安心种田。”
  “精兵简政做好了,百姓安心,我们才能发展。不要只想着从百姓手里收钱收粮,要让他们安心耕田织布。不但是不能骚扰他们,还要多帮助他们,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这些都要有详细制度,过完年后就要定下来,保证下年春耕做好!”
  听到这里,陈与义心中一动。每个官员到了地方,都会说要造福百姓。但怎么造福百姓,却没几个能说明白的。王宵猎不同,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是以前不曾见过的。现在这个时候,朝廷最重要的是养兵,养兵最重要的就是有钱有粮。地方上,为了完成朝廷任务,大多想尽一切办法搜刮百姓。王宵猎的办法却是消灭中间阶层,与别人不同。
  王宵猎又道:“所有在军中的人,地方上要给予补助。春种秋收,日常事务,要尽力帮助。还有一些没有土地的,由军方统一组织,建立新村子。收粮收钱,人丁差役,都要给予优惠。总之就是以前是在军中发钱粮,养活一家。以后军中管吃管住,发些零钱,家里就不由军中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官府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将士的钱多,就把官府拖垮。发的钱少,将士家中就难免饥馁。这些要形成条例,让将士和百姓明明白白。只要这样,才能壮大军队,让将士没有后顾之忧。”
  这件事王宵猎已经讲过几次,建立了新村子。只是时间太短,大家不知效果如何,都没有说话。这个时代,军队不只是要养军人自己,还要发钱给他养一大家子。宋朝财政艰难,发的钱少了,下层将士的生活就非常困苦。对于官方,军费数目庞大,不堪支撑。对于军士,每个人的钱太少,不能养家糊口。现在空闲土地都处都是,不如把这钱省了,让军人家属养活自己。
  宋朝这么做是延续自晚唐五代时期,有特殊的历史原因。庞大的军队和他们的家属,实际成了政治上的一个大包袱。朝廷想解决,并不是一件容易事。王安石变法的一个内容,就是封桩厥额,让正规军只许出不许进,自然减员。另外用保甲法,重建军队代替禁军。只是旧党上台之后,把保甲法废了。结果到了北宋后期,禁军战力废了,保甲法同样废了。
  王宵猎的办法,实际上就是用征兵制代替雇佣制,是一个正常王朝应该做的。能否成功的关键,还是军队的家属能不能安置好。
  见众人没有异议,王宵猎道:“最后,就是我们能不能成功的关键,官府能不能赚出钱来。前面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要减轻百姓的负担,同时增加军队的数量和战斗力。我曾经算过,减轻百姓的负担主要是减少势力户的盘剥。此事说不得只能下辣手,非常时期,当然有非常做法。而增加军队,说到底还是要花钱。同时,不让公吏差役盘剥百姓,官府也要花钱。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要花钱!官府能不能赚出钱来,是一个重大问题。此事我暂时有些眉目,年后要大家用心一起,把此事做好。”
  军队是要花钱的。哪怕是王宵猎改变军队性质,一样还是要花钱。能不能赚出钱来,是接下来的重大任务。办法无非是前世的记忆,结合此时社会的具体情况。
  此时的大军,由于朝廷的军费有限,都有回易。直白点说,就是允许军队自己做生意。历史上如张俊只有四五万人,做回易的就有八千。如岳家军,同样有大量的生意。王宵猎想要强军,首先就是要赚出大量钱来。手中有了钱,才能把钱用好,才能养出真正的强军。
  第134章 坚白可离否?
  襄阳不远的凤林镇旁,一群百姓围在一起,中间一个学究读着榜上的内容。
  听到一半,一个老农模样的人道:“哎呀,一亩地要交三斗官粮,历朝历代哪有这样重的税?”
  另一个连连点头:“是啊,数千年来没有听说过!一亩只是收一升两升,再高也不过数升!现在如此收粮,不是一下增税十倍!吓死个人!”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还有人道:“你们有地的喊税重,我们这些客户岂不是没了活路?不但要交这三斗粮,还要给主人家分呢!”
  前面的学究道:“你们没有听明白吗?现在所有的苛捐杂税,包括科配、和买,一切全休!从此之后种地,就是一年一亩地交三斗粮,其他的全不用交了!”
  有人道:“又如何?哪次加税不是说从此没有苛捐杂税了?又有哪次少了?”
  学究道:“这上面讲的清楚。以后收税,全部用官府发的升斗,斛面、加征等等前例,以后全部不允许了。不只如此,以后凡是乡间种田农户,不用交税。也就是说,在乡间种地,就只收这些粮!唉,你们这些愚民!每个算一下,自己现在一年要向官府交多少钱粮?”
  旁边的老农摇头:“我只会种田,一年到底有多少粮食都算不清。只是知道,我家二十余亩地,官府那里交过了钱粮,一家五口人倒有半年饿肚子。”
  学究问道:“一亩产多少粮食,你总是心里有数。”
  老农想了想道:“去年还算好收成,一亩地产粮有二石。若是水田,还要多一些。”
  学究道:“这上面说了,本来田亩好坏,要分为上中下三等的。一亩三斗,说是都是下田。现在世道艰难,所有的田地暂时全按下等田算。你家里二十亩地,一亩地产两石,一年就是四十石。官粮一亩收三斗,那你只要交六石,还剩下有三十四石呢!你家里五口人,都是大肚汉,也吃不了这么多粮食!”
  老农听了,面上有些尴尬。小声道:“交了粮食,还要收这种钱,那种钱,数不清名目!剩下的那些粮食,能卖几个钱?到了最后还是衣食无着!”
  说完,老农叹了口气,不断摇头。
  学究道:“现在与以前不同。这榜上讲的清楚,凡是种田的,就只交粮食。而且写的明白,襄阳府只收稻谷、麦、菽豆,一律不许折支。除此之外,官府不收任何粮与钱。你们明白没有?”
  见大多数人还是一脸疑惑,学究不由叹了口气:“看得出来,新占住襄阳的王观察知道你们这些百姓愚昧,收税名目一多,就会被人哄骗。所以现在收税的条文,减到致减,不能再减。告诉你们,榜上面说了,凡是有多少钱粮的,许告。你们只要知道,以后种田就只交一亩三斗好了。”
  说完,接着读榜文。对众人道:“现在种田,官府只收两样。一样就是每亩三斗稻谷,还有一样就是每丁一年五十个工的差役。以前的力役,也没有个数目,我们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好了,数目都已经定死了,一年五十个工。”
  说完,转身看着大家道:“你们听明白了吗?以后乡间种田的人,官府只收两样。一样是田税,一亩地三斗。一样是力役,一年五十个工。凡超出此数目的,许告!”
  学究说的虽然简单明白,一众围观者还是大多数都算不明白,这税是多了还是少了,在那里议论纷纷。学究看了,只能摇头。乡间百姓,太多事说不清楚。
  州衙里,王宵猎与几个手下闲坐,同样在议论着最近的改革。
  陈与义道:“我听人说,揭榜出去之后,百姓议论颇多。许多人说,以前收官粮,历朝历代都是一亩只收几升。从汉朝的三十税一,到了现在,也不过十税一。现在一亩地收三斗,哪怕收两石,也是一成多了。数千年来,没有见过这么重的税。”
  王宵猎听了就笑:“乡下百姓,许多人连十以上的数都不会数,短时间想不明白很正常。但每乡总有学究,总有脑子清楚的人。只要几天时间,他们就能跟百姓们把事情说清楚。官府收税,说到底不管是用什么名目,就是让百姓把钱或物,交到官府手里。百姓别的不明白,一年要交出去多少东西他们总是明白的。所以此事的关键,不是百姓们短时间怎么觉得的,而是官府要真正把事情做下去。”
  说到这里,王宵猎看着其余几位将领,正色沉声道:“官府加了税,百姓的负担却减轻了。我问你们,这多出来的钱粮,从哪里来?”
  曹智严道:“无非是从里正、乡书手等收税的人那里来。”
  王宵猎摇头:“里正从来是重役。不知多少人家,本来很富足,做上几年里正,便家破人亡。这多出来的钱,其实上从地方豪强,或者说是从势力户手中来的。从来都说苛捐杂税,逼得百姓无法存活,苛政猛于虎。但实际上,百姓负担沉重,无法存活的时候,官府收到的钱也变少。钱哪里去了?当然是到势力人家手里去了。这是个大问题,不可小视!”
  邵凌道:“为什么是大问题?百姓交的钱少了,自该普天同庆!”
  王宵猎叹了口气:“哪里这样简单?我们这样做,普通百姓是好过了,可也断了势力人家许多生钱的手段。这些人为什么被称为势力人家?因为他们在地方上有势力!有的是家里有人做官做吏,有的是家里人口多,没人打得过,有的是祖上传下来的钱财,形形色色。但在以前,地方上的事务,大多都在这些人手里。断他们财路,你们以为会太平无事吗?换句话说,难道以前的历朝历代,就没人能想到像我们这样做?当然不是!以前不做,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而已!”
  看众人还是不明白,王宵猎道:“地方上,以前有这些人管。他们有权有势,就是让地方太平无事官府给的报酬。不管官府怎么想对百姓好,都要由他们去做。哪怕不收税,有这些人在,一样是百姓衣食无着。便如荆湖南路,许多蛮山,哪里有税收?那里的百姓过得好吗?没有这些人,官府如果不能下去管理的话,必然生事。所以,我们要把这些势力人家的钱跟断了,就要派人下去管。官府派人,你们以为是容易的事?以前总说冗官冗吏,再多设官吏,岂能容易?”
  说到这里,王宵猎看着天空。过了一会道:“榜文已经揭了。现在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防备势力人家造反生事。我们的军队,特别是军队中的军官,与地方并无瓜葛。但每州每县,都要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平息这些闹事的。要狠下一条心,不要被到处生乱吓住了,有人生事就抓!还有一件,就是要准备派大量人手下乡。官府自己把乡村管起来,才是切断地方豪强的根本方法!”
  陈与义听得目瞪口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道:“把乡村全部管起来,要多少官吏?这么官吏要多少钱粮?钱粮从哪里来?”
  王宵猎道:“需要的官吏当然很多,甚至可能比以前的官吏加想来都多。发他们钱粮,当然也不是个小数目。需要的钱粮,两个办法。一是从百姓手里收,二是自己赚。”
  说到这里,王宵猎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有些无奈。确实,没有前一世的记忆,实在很难想到这方面去。作为统治者,当然是希望政事越少越好,直接管理的人也是越少越好。但那样怎么行呢?国家的行政能力,百姓的幸福生活,都会被这种简单吞噬掉。这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只要这样做,时间足够久,国家就会慢慢朽坏,最后不可收拾。
  人聚在一起形成社会,是需要管理的。官府不管理,就会民间自己产生管理者。一般情况下,越是由官府直接管理,管理的成本越低。官府越不参与,管理的成本就越高。特殊情况,官府可以由宗教来代替。绝大多数的情况,管理者都该是官府。
  认识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变得越来越成熟,才越来越清晰。
  人类社会并不天然是以国家为主体的。从最开始的家族、部落,形成联盟,才形成国家。从最开始的联邦制国家,一步一步变成了大一统的国家。大一统,是人类的绝大部分关系都融合到国家的层级上。
  儒家的学问,说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样说,好似步步阶梯,有道可循。从人到形成家庭,从家庭形成国家,由国家形成天下,一级一级格外清晰。实际上,这样是没有道理的。
  修身好说,是自己的事。齐家要怎么做?要怎样既让家庭和睦幸福,又要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健康成长,有自己的美好生活?坦白说,实际上是做不到的。想做到,就到了荀子的隆礼重法上去。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所谓的代代家长都是贤良,实际上是在培养机器人而已。在以前,有大家族,有族产,有自己的庄园,齐家还可以成为治国的一个基础。到了宋代,实际上不可能了。
  齐家做不到,治国又怎么能够以齐家为基础呢?说是孔孟之道,实际上与孔子和孟子的学说渐行渐远,最后落到儒皮法骨的评价。
  至于平天下,人类文明近万年,还遥不可及。
  中国社会发展到宋代,有了跟以前不同的特点。随着门阀士族衰落,宗族的作用不大,民间主要以小家庭为基础。就应该以小家庭为基础进行管理,再上面就是治国。
  从小家庭到治国,中间的各种各样的势力豪强都是多余的。扫清了中间阶层,社会才会清明。
  人类社会中,有人穷有人富,有人生活得丰富多彩,有人衣食无着,是正常现象。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社会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颜色。不能强求所有人都活成一个样子,不能强求所有人一样活着。
  为什么这样?说到底,还是一个统治者怎么认识人的问题。人是不是一个样子的?人性本来应该是怎样的?怎么样的生活才是适合人性的?社会的问题,特别是政治的问题,根本是对人的认识问题。
  荀子认为人性是恶的,孟子认为人性是善的,到了宋朝,基本认同孟子的看法。对这个人性的认识是政治的根本。认识不到这一点,不足以谈政治。
  其实不止宋朝,后来的政治学说基本都是如此。政治基本从人开始谈起。人性本恶,人性本善,人性本朴,各自会带出来不同的政治学说。对人认识的一元论,二元论,就会发展出来后世形形色色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主义。
  这个问题展开讲,会长篇累牍。但有一点,不管信奉什么主义,不能认识到这个主义是从对人的认识开始的,就只能是盲信。
  王宵猎的认识,是从前世的那一句人民当家作主来的。对人的认识,不是善恶,也不是基于西方文化的一元论二元论,而是道法自然。人就是那个样子,去认识人,形成自己对人类社会的认识。其中最核心的,是人民当家作主。这句话表现出来的样子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踪。
  道法自然,这简单四个字,内容却千千万万。
  先秦时有名家,有两个著名问题。一个是白马非马,另一个是坚白可离否?这两个问题,后世的学者讲解,会说是朴素的什么思想,哪个国家的哪个名人,用什么方法早已经解决了。这是后世的通病,学者觉得自己学贯中西,这些古人的思想,对自己来说如儿童题一样简单。
  真那么简单吗?当然不是。大部分讲解的人,实际上不配在历史中留下名字。这个朴素,那个有些道理,讲解的人根本不配做出这个结论。
  坚白可离否?实际上人类社会又发展两千多年,还是不能做出肯定的判断。如果坚白不可离,那怎么认识世界?就是四个字,道法自然。
  或者说,认为坚白可离的理论和方法,就是术。认为坚白不可离而发展出的理论和方法,才可以称一句道。对于人的理论,同样如此。
  人是什么样子的?人性是什么?做出回答,发展出理论,只能称术。人就是人,人就是人本来有的样子。人本来的样子既有善也有恶,既是善也是恶。人本来就是人,既不是一元论,也不是二元论,也不是多元论。不要去问人是什么样子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人就是人。
  这是王宵猎两世为人的认识,是他的道。这个道理一个核心,就是人民。人千千万万,想看也看不清楚,但人民却很清晰。只要认清了人民,做出了符合人民利益的举措,就是正确的。
  第135章 汝州来人
  襄阳府后衙里,人声鼎沸,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王宵猎军中的稍有地位的军官,都聚在这里,有酒有肉,欢欢喜喜过新年。没有到这里的军营里,同样是酒肉皆有,前所未有的热闹。
  王宵猎敬了几巡酒,说几句客套话,便就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不多时,邵凌、牛皋、曹智严、解立农、余欢等人,纷纷过来。
  王宵猎吩咐上了茶,让几人喝了。道:“到了这样过年过节的时候,是将士们热闹的日子。但对于我们这些人,应该格外忙碌才是。现在大军多驻于襄阳府,饮酒多了,难免出乱子。等一会,我们各自分头出去,到军营里巡视。哪里有乱子,立即平息。”
  解立农道:“这样好日子,不能喝几杯酒,着实遗憾!”
  王宵猎看着解立农,摇了摇头:“你们要记住,自己是带军的人,天大的担子担在肩上!军队里松懈的时候,带军的人要格外谨慎!自己要放松,不要在这种日子!”
  几人一起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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